“敏儿,娘娘不同于二丫头,只要娘娘好了,我们一家子才会好,敏儿你和姑爷也会好。我也知道你家中还有用银子的地方,但是呢,如今娘娘的院子迫在眉睫,你若是能多帮点,你二哥和你嫂子也会承你的情,娘娘也会记着你和女婿的好的。”贾母语重心长地道。
贾敏早就知道老太太会如此,她只是笑着道:“老太太,老爷身为朝廷命官,若是特意结交后宫妃嫔,并不是什么好事情。再则,也不是我不想帮忙,一则家中用钱的地方极多;二则我听你们方才说的,已经有了十三万两银子了,这个数便是在京城里,也能置办起一座极好的庭院的,怎么会还差钱?大嫂子和二嫂子是常管家理事的,当知道如今京城里头的银钱用度的。”
贾母脸色变了变,终究还是忍住了,神色变得有些淡,“既然如此也罢了。”
贾敏不将几人的反应放在心中,起身道:“今日来探老太太,知道您身子大好我便放心了。我已经是出嫁的姑奶奶了,这贾家的事儿我也不好多管,且家中还有事儿,我这边告辞了。待得了空,我再来探老太太。”
贾母突然摸着胸口歪着身子只哼痛:“哎哟……我的心……”
“老太太,您怎么样了?老太太……”鸳鸯、玻璃、翡翠几个站在贾母的身后的丫头忙出声道,端茶找药的、揉胸口的顿时一阵慌忙。
“老太太,都是儿子没用,累着你如此高龄还为儿孙的事儿劳累……”贾政拉着王夫人当即就跪在罗汉床前痛苦了起来。
贾敏看着一屋子人忙忙乱乱的,只她和贺氏显得有些突兀地站在慌乱的人群外头。她看了贺氏一眼,又看众人并不真正着急的样子,她知道老太太这心口痛肯定是夸大了好多的,目的是想将自己留在铁槛寺里?或者是其他?
贾敏不愿意多想,走到王氏身边道:“二嫂子,你和二哥快别哭了,老太太这般得快快去请大夫来看才是。要不这样,我回城以我家老爷的名义将太医请来。”
王氏心中清楚,贾敏这是不愿意多呆了,老太太想多和贾敏亲近的机会是没有了。想到她只给了五千两银子,她心中就恨得牙痒痒的,等娘娘以后得了皇子,一定要给你们林家好看!
“……妹妹说得是。”王夫人嘴上说着,唤来了婆子去请大夫来,又转头对着贾敏抹着眼泪道:“妹妹何必急着回去?老太太都这样了,等她缓过来,你再回城也不晚呢。”
贾敏知道若是自己这个时候走了,不到明日,自己丢下病重的老母回城的话头就会传了出去了。她看向老太太,心中只觉得悲哀,这么多年,她依旧不曾明白,自己虽然是她的女儿贾敏,但更是过世的国公的女儿,如今更是林家的当家太太,是三子一女的母亲。
“也是,就听二嫂子的。”贾敏低声应了,随即走近罗汉床边,她的手很快就被老太太给握住了。
“……敏儿,我老了,最大期盼便是你们兄妹都在我跟前,我知道林家的事儿多,你就多陪我一刻钟吧……”老太太抓紧贾敏的手道。
“老太太放心,不会有事的。大哥已经让人去请大夫去了。”贾敏忍住手腕上的疼痛仍然微笑说着,随即又招手让的随着她过来的林家丫头走近,嘱咐道:“你去告知外头的钱强家的,让她带着一个小丫头回城,告知管家林宏拿了老爷的名帖去请太医过来。”
贾母听着贾敏的话,老眼中有一丝精光闪过,却依旧靠在福字软缎上说着心口不舒服。
小丫头掀开软帘,鸳鸯端着温水和一装着药丸的白瓷瓶进来了,“老太太,药来了。”
贾敏接过鸳鸯手中的小瓷瓶,问明是要服送三丸,便亲自倒了药丸服侍老太太吃了。见她的喘息声小了许多后,又和贺氏一起扶着老太太进了里间歇息。
“大太太、二太太、姑太太放心,老太太这些日子心口一痛便是服用这药丸便好了许多呢。”鸳鸯浅笑着道。
“老太太这病多长时间了?这吃的是什么药?是哪位大夫开的药?”贾敏问道,老太太这病就算是真的,应该也不是大病的。
“还是让我来说给姑妈听吧。”王熙凤扫过浅笑的鸳鸯,插嘴道。
贾敏点了点头,示意王熙凤说话。不想却听见内室传来了玻璃惊恐的叫喊声:“不好了!老太太不好了……”
贾敏和其他人一开始都有些不以为然,但还是转身一起进了内室去看了,待看清躺在床榻上的老太太嘴角吐着白沫的样子,都吓得呆住了,还是贾敏的反应最快:“快,快去找大夫来!对了,康铁槛寺的主持也找来……”
“妹妹让开,我来。”贺氏神色变得极为严肃,让人速速去泡了一杯极浓得茶汤便往老太太的嘴中灌,可惜大半都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大夫怎么还不来?”贾敏抓着贾母的手,哭喊着。
就在所有人都惊怕的时候,贾政带着一大夫匆匆赶来了,只是这个时候贾母嘴中吐出的不是白沫,已经变成了鲜血了。
贾政冷看向贾敏道:“若非是你,老太太今日怎么会发病?还不快然让开让大夫给老太太诊断?”
贾敏也不分辨,赶紧让来让大夫把脉。
“老太太之前吃的药不对,她本就年事已高,如今心肺皆伤,能不能挺过去,便看今晚了。”老大夫摸着胡子摇头叹息道。
“啪!”贾敏脸颊一歪,却是贾政一巴掌扇在了贾敏的脸颊之上,屋子里的人霎时都惊呆了。
贾敏抚着已经火辣辣地脸庞,冷眼看向贾政道:“二哥你这是做什么?”
“我这一巴掌是替老太太打你的……”贾政痛恨地看着贾政道。
贾敏起身,直直看着贾政,抬手顺雷不及掩耳地回了贾政一耳光,冷声道:“我自问今日没有半点言行惹怒老太太的,大夫也说了,是老太太吃的药不对。我倒是怀疑有人眼红老太太的私房,而换了她的药!”
王夫人揉着眼眶冲到贾政的身边,瞪着贾敏道:“贾敏,你也莫要信口雌黄颠倒黑白!老太太早前就说过了,她的私房银子,五成给我们家宝玉,迎春、探春、环儿各得三千两的婚嫁银子,史家的云丫头也得三千两,珠儿媳妇得一成,琏儿媳妇得一成,珂儿家得五千两,剩下的便是她的丧葬银子。大头都是宝玉的,我们犯得上去害老太太吗?我看是有的人知道了老太太的意思,而心生不忿毒害老太太吧。”
贾敏听得王夫人这样说,对着贾政嘲讽一笑,“不说大哥当初得了国公府大半的家产,便是大嫂子嫁进来的时候带的大笔的嫁妆,怎么会眼红老太太的银子?”
“多谢妹妹给我们说句公道话!我是个粗人,到底是谁在暗中使唤,报官!让官府的老爷们来断!”贺氏凶狠狠地道。
一边的贾政和贾珍异口同声地道:“不可报官!”贾珍看了贾政一眼道:“若是报官的,就算找到凶手,我贾家的颜面何存?”
“到底是贾家的颜面重要?还是抓到真凶重要?我是大太太,老太太出了事儿,我是绝对不会放任害人的家伙躲着,而二老爷和二太太借此来诬陷大房动了手脚。”贺氏冷笑一笑,一拳头砸向紫檀木的大案,将案面砸出了一条裂缝来,贾珍和贾政顿时不敢出声反驳了。
贾敏心中冷笑,不听这几人的争执,而是将目光看向了伺候老太太的几个丫头。
按照道理来说,宝玉得了一半的银钱,探春、贾环各得三千两,王熙凤得了一成,谁都知道是二房得了大头,二哥和王氏没有理由去害老太太的。只是依着大哥贾赦和贺氏的为人,他们是绝对不会害老太太的,那么最有嫌疑的,是这几个丫头的。只是她们伺候了老太太多年,是老太太的心腹,老太太好她们才好,害了老太太于她们有什么好处?
贾敏心中分析着,还没得出个子丑寅卯,便听见鸳鸯的大哭声:“老太太,您别吓我们呀,老太太,您怎么了?老太太……”
贾敏一震,贾赦、贾政、贾珍、贺氏、王氏等也停止了争吵,转身看向床头,却是老太太不停滴吐着血,须臾间已将胸前的衣襟都染红了。
“快,快去看太医来了没有呀!”虽则对着贾母已经无比的失望了,但是亲眼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吐血,贾敏还是很惊惶,不停地喊着,她没有意识到,她的脸庞上早已都是湿漉漉的全是泪水。
贾敏不知道贾赦贾政等人是如何想的,她看着贾母的吐血到抽搐再到停止了呼吸,她只觉得茫然,老太太前世明明活了八十多岁的,怎么现在就走了呢?
当太医终于姗姗而来了,他只看了老太太一眼,便叹道:“节哀顺便,老太太已经去了。”
太医的话音一落,屋中的哭声一片,其中王熙凤的哭声最是大,她扑在床边比其他人都悲切:“老太太,您怎么就去了呢?丢着孙儿媳妇和您两个曾孙,以后可怎么办呀……”
贾敏呆愣着,实在不敢相信老太太就这样去了,她在贺氏、王氏的身后,只不停地流着泪,却半个字都哭不出来。
“太太,老爷、大爷和三爷都来了。”林家的婆子看着贾敏呆呆坐在地上只顾着流泪,也吓得不行,忙走近劝道。
贾敏缓缓抬头,看见官袍还没有脱掉的林海走近,被他扶着后当即哭倒在他怀中:“老爷,老太太去了……”
林海拍了拍贾敏的背部,扶着她走到了一边,对着林煜点了点头,便低声对着贾敏道:“老太太去了,我知道你很伤心,但是当务之急是老太太的身后事儿,你是出嫁女,这些事儿插不上手的。只让林煜留在这里,看两位舅兄有什么指派。走,我们先回家去了。”
贾敏点了点头,让林海去给贾母磕头的时候,她的目光扫到地和王熙凤一样哭得像死了亲娘的鸳鸯时,不知怎么的,都听不出这两人哭泣中的伤心,那神态怎么看怎么都有一丝违和感。
贾敏像想到了什么一样,走近贺氏,细细说了自己的感觉,又叮嘱了林煜几句,便和林海出了铁槛寺回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