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02 脱离险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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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海上生明月。

一片黑色的云雾渐渐笼罩了过来,挡住了月光。

夜色朦胧,船头依稀还可以看到一个白衣男子的身影。

他背负着双手,站在最前方的位置。

他一向对自己的计划很有信心,可是上官凤瑾收到了消息后,却迟迟没有动静,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下错了这步棋,但却知道上官凤瑾根本没有花招可玩,只是恨自己为什么总是达不到目的,觉得自己仿佛是大海中飘浮不定的浮木,眼前方明明就是陆地,却只能随波逐流,无法靠岸。

他已厌倦了这种漂泊,只是等待对他来说,似乎是种慢性毒药。

有些人生来就拥有权势,似乎从不知道等待是何感受,也无人敢忤逆他的意思,太子正是这般。

他明明出身于帝王之家,却举步维艰,所求不应,这使他常常抱怨自己的命运不公。

如今,前方似乎有了淡淡的希望,这比任何事情都令他期望。

质子知道现在只能等待,他就像一只野兽,懂得潜伏,不被人发现自己的身影。

伺机再跳出来,狠狠在对方的要害咬上一口。

这些日子以来,他在船上住了很久,当然也不会上岸,他拒绝了宫廷中三次宴会,就是得罪别人也在所不惜,现在是与上官凤瑾较量耐性的时期,只要他出现,自然会被人盯上,他当然不会做这种愚蠢的事情。

天色已黑,四周变得不平静起来,耳边传来了风声,波涛声。

虽然前面有一片暗礁,但船行驶得很灵活,就像一只在黑夜穿行的蝙蝠。

他从小精通水性,已对这弯曲复杂的河路非常熟悉,这种险境,不必担心有人会追来,更何况从水中逃跑比岸上要容易得多。

前面是个小小的渔村,那里有条小船在等他。

远方有星升起,冷月不再寂寞,果然有一艘小船靠了过来,船头挂着红色的灯笼,上面绘着东临菊花,绘得优雅别致,质子慢慢地迎上前,将手里拿着的灯笼举起,缓缓地晃了晃。

岳芙蓉站在那艘船上,也将灯笼晃了晃。

几个水手放下了梯子,质子的身形慢了下来,他并不急着走上前去,只是站在旁边静候着。

他知道岳芙蓉已把事情都办好了,三天时间,她已请来了最好的大夫。

这位同济堂的大夫是京城医术最好的大夫之一,他虽然脾气古怪,诊金高昂,但药到病除。

他在京城开的同济堂,虽不是屈指可数的,却也很有名气。

大夫从船舱内走了出来,鹤发童颜,他站在岳芙蓉身后,缓缓整了整衣衫。

他身后带着两个侍者,两人肩上都背着半人高的药箱,这是他出诊的惯例,尤其是很远的地方,总要带着许许多多药物,如同万灵丹一般,仿佛总是有种能令人静下来的神力。

而他身后的两个侍者,似乎常常更换面孔,若是有人问起缘由。

他的理由很简单,因为他不想被旁人学去了医术,毕竟他有许多不为人知的偏方。

两个侍者身材并不魁梧,却背着沉重的箱子,一前一后,慢慢地走着,四周围忽然已经没有别的声音,只剩下他们的脚步声,鞋子踏在甲板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忽然,后面的侍者似乎面色瞬间发白,身子一弓,放下箱子,用手捂着口,趴在了船侧边缘。

另一个人见状,连忙去搀扶住他,他却已难过得趴在船侧呕吐起来。

大夫回头道:“怎么了?”

侍者道:“他好像晕船了,怎么办,师傅?”

大夫斥道:“真是没用,若是连这些苦也受不了,就不要在同济堂内待着。”

那生病的侍者慌忙回头,谁知还没有说出话来,又接着回头呕吐起来。

质子皱起眉头,侧过身,看也不看他们一眼。

梯子前面突然传来脚步声,走得很快,很匆忙。

就见女公子的身影从船舱冒了出来,她身后站着的几个水手,都是武功拔尖的高手。

她时时刻刻都在防范着别人,平日派人看着珞熙,丝毫不会懈怠,如今看到这两个巨大的药箱,心里更是疑虑重重。

女公子拦住大夫,毫不客气道:“慢着!这么大口箱子,里面几乎可以藏下个男人,你们把箱子放下来,我要好好检查一番,若是藏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休怪我不客气。”

那两名侍者虽然狼狈,却始终没有把箱子放下来。

大夫徐步走上前,沉声道:“这位姑娘,老夫出诊向来带着上百种药材,百种药治千种病,我这箱子里面都是名贵的药材,见不得风云,见不得阳光,更见不得潮气,如何能轻易打开?”

女公子道:“哦?什么名贵的药材?”

大夫道:“我为何要告诉你?难道你懂得分辨药材?”

女公子道:“我……我……不懂。”

大夫道:“不懂何必要问。”

女公子道:“可是我偏要看看。”

大夫道:“看了你也长不了见识。”

女公子皱紧眉头,心中更加怀疑起来,大声问道:“里面莫不是叫不得光的东西,你们快些打开看看?”她向两旁水手施了个手势,两名水手立刻挽起袖子,准备打开箱子,却又被大夫制止住了。

大夫神情忽然变得很严肃,高声道:“打开箱子也可以,你们这些莽汉莫动,放着我来。”

女公子迟疑了一会儿,缓缓道:“好,你来就你来。”

她见大夫的神情镇定,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心怀叵测之人。

他果然打开了箱子,里面的确放着百种药材,这两口巨大的箱子,就像是个小小的同济堂药铺。现在质子只希望一件事,他这箱子里有治疗呕吐的灵丹妙药。

女公子站在一旁无话可说,大夫道:“你看好了么?”

女公子唯唯诺诺道:“看,看好了。”

大夫道:“既然看好了,我们走。”

女公子做了个请的手势,谁知大夫却转头看着侍者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我们回去。这病人我们不看了!”那两个侍者并没有吃惊的表情,只是缓缓转过了身子。

岳芙蓉却骇然道:“什么?你们这就要回去?”

毕竟,她在同济堂门外排了半个时辰的队,又花了几十两纹银,才把他请来。

谁知,大夫连瞧都没有瞧她一眼,缓缓道:“不错,我这就要回去,我是个大夫,同济堂有自己的规矩,不信我之人,我不诊治。”

岳芙蓉咬着牙道:“前面说好了八百两银子……难道你们不想挣了?”

“谁说我不挣?”大夫缓缓伸出手道:“把四百两银子给我,虽然我没有见到病人,但诊金你们必须付我一半,毕竟你们耽搁了我的宝贵时间,在我们这一行,时间不是银子那么简单。”

黑夜中看不清岳芙蓉的面色,只看出她一双眸子里充满了愤怒。

她生气的时候,看来还是很美,尤其是一双动人的眼睛,更可以迷死人。过了半晌,方才怒道:“你……你哪里是大夫,简直是黑心狼……”

大夫冷笑道:“小姑娘,老夫见过的病人多了,达官显贵自然不在话下,以姑娘如此冰雪聪明,以诸位如此身份,岂非在乎这些区区的银子?在下若是此番不要诊金,便是瞧不起你们了,想来诸位也万万不会愿意在下瞧不起你们的,我说的有道理否?

岳芙蓉咬着牙道:“你……你……放屁。”

忽然,质子道:“住口。”

大夫的目光再次落在质子身上,道:“看来你才是真正的主子,你这两个手下简直不懂规矩。”

质子面上却全无怒意,淡淡笑道:“是在下教导无方,不过,几位莫要急着走,舟车劳顿,既然来了,先在船上吃些饭菜如何?”

大夫沉默半晌,捋着胡子道:“你倒是懂得些待客之道。”

质子接着道:“我会把银子付给你,其实四百两银子并不算多,毕竟你的医术,值这个价钱。”

大夫道:“你很有眼光。”

质子道:“好说,既然我请你来,自然是信任你的。”他转头看向两名侍者,缓缓道:“这二位大约也需要喝杯热茶,休息一番。”

那侍者扶着桅杆,看了一眼大夫,咳嗽道:“不,不必!”

质子道:“小船摇晃颠簸,他这副样子回去,大概会拖累了你们。”

大夫沉默了很久,忽然笑了笑道:“看这位公子,人如玉树临风,卓尔不凡,懂得规矩,好好,既然你这么有诚意,我决定留在这里,替那个病人医治。”

质子微微一笑,回头看着女公子,低声道:“你把他们领到……那里去,虽然没什么威胁,不过你要小心注意好他们的一举一动,不可大意。”

女公子点点头,道:“质子放心。”

质子再次转过头,微笑动人,说的话更动人:“几位里面请。”

看着女公子领着他们下了船舱,质子并没有一同下去。

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谁也猜不透他心里想的什么。

岳芙蓉忍不住道:“质子,有件事情我想不明白,你为何要对公主这么上心?上官凤瑾既然不肯兑现承诺,我们应该让她吃些苦头才对。”

质子慢慢地摇摇头,缓缓道:“我又何尝不想这么做,但是这么做没有好处,其实,上官凤瑾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但是他很有耐性,这段时期,我们只是在试探对方而已,敌不动,我不动。”

岳芙蓉吸了口气道:“什么意思?这不像你平时做事的态度。”

质子道:“我平时的态度如何?”

岳芙蓉道:“雷厉风行,绝不拖泥带水。”

“你大概不懂,这与对弈无二。”质子冷笑了一声,脸色忽又变得很沉重:“上官凤瑾,他是个极骄傲的男人,就算日后他逼不得已,向我妥协,但是,他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绝对会睚眦必报,与之为敌并不是桩好事情,我必须与之周旋到底。”

岳芙蓉沉吟道:“如何周旋?”

质子道:“只要他助我一臂之后,我先把公主交还于他,他自然在一段时期无暇顾及我。”

岳芙蓉道:“可是他若是翻脸了呢?”

质子道:“不怕,只要他的孩子在我的手里。”

岳芙蓉道:“孩子?这孩子不是没有出生么?”

质子道:“等孩子出生后,我会把他藏身起来,算是真正的人质,到时,自然不怕上官凤瑾过河拆桥,这是我的挡箭牌,直到我的势力可以与之抗衡为止,自然会归还于他。”

岳芙蓉闻言,目中不禁露出敬佩之意,嘴角露出微笑。

她终于明白了质子的意思,他只是需要时间而已,看来,这个孩子无论如何也要顺利地诞下。

……

在船上囚禁的日子,珞熙已不知自己变成什么模样。

她几乎闻到味道也会呕吐,虽然整日躺在床上,神色却越来越憔悴。质子虽然换着花样送些饭菜过来,也替她准备了御寒的衣物,熬了许多汤药,依然不见起色。

珞熙日渐消瘦,她常常趴在床上难过得哭泣,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令她痛苦不堪。

上官凤瑾还是一点儿消息也没有,不知道他与质子之间是否已经达成了协议,还是质子没有告诉她所有的情形?她有种预感,似乎,所有的问题依旧还是问题,还是没有得到解决。

此刻,珞熙伏在床上动也不动,依稀感觉有人拉起她的手腕来。

何时有人走了进来?她一点儿也没有察觉到,她仅有的注意力已集中在胃里。

她勉强抬眼一看,只见一个白胡子老头与两个侍者站在一起,侍者身上背着半人高的箱子,看着她的目光似乎充满了怜悯,珞熙心中猜测他是质子请来的大夫,既然质子请来了大夫,那么,自己的病情大概不容乐观。她立刻想到了孩子,不知道自己的身子能够支持到生产?

大夫替她把脉之后,果然慢慢摇起头来。

女公子忍不住道:“她的情况如何?”

大夫缓缓道:“情况如何?你不是看得很清楚么?她是不是一直躺在这里?”

女公子道:“她从没有出去过,大概已有半月了,我想不会有什么问题。”

大夫放下珞熙的手腕,抬头看了女公子一眼,目中射出怒意:“你说什么?就是把一个壮汉关在这里十五天,每日不见阳光,恐怕也会闷出病来。”

女公子扭开头道:“你给她开些药方就好,其他的就不要管。”

大夫冷冷道:“如果吃几副药就能治病,岂不是太容易了些!”

女公子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夫道:“我的意思难道你不明白?这种病……只要让她每日出去晒晒太阳,自然会好。”

女公子道:“这个,这个,只有我家主子说了算。”

大夫沉着脸道:“好,把你家主子叫来。”

女公子道:“我会转告主人,劳烦你先替她开药方。”

大夫道:“难道你不肯离开这里?”

女公子道:“我就是要看住这里。”

……

质子与岳芙蓉在甲板上等了已经等了快半个时辰了,那位出色的大夫还没有出来。

岳芙蓉拿着一杯葡萄酒端给质子,心中已经开始犯疑。

当质子喝了这杯酒,岳芙蓉叹气道:“这大夫如何耽搁了这么久?”

质子却摇着头笑道:“他收了我八百两的诊金,自然要好好诊治。”他的语调平缓,双眼在月光下显得发白,也许只有经历过无数年痛苦生活的人,目光才会如此遥远,如此冷淡。

岳芙蓉撇嘴道:“这个大夫好奇怪,只是看病而已,又不是接生孩子。”

质子忍俊不禁道:“其实,我曾经有耳闻,这位同济堂的大夫并不是浪得虚名,当初宫里请他当御医,他发了脾气拒绝了。”他突然顿住笑声,竖起耳朵来听了听,悄悄笑道:“他已经出来了。”

这句话刚落,楼梯口就响起了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只见那大夫与两个侍者一同走了出来,身后也不见女公子的身影。

那两个箱子竟然全部落在一个侍者的背上,岳芙蓉立刻大声叫道:“你们已经诊治好了?”

大夫道:“我已诊治过了。”

质子道:“情形如何?”

大夫道:“并不乐观,那病人呕吐不止,虽然我开了药,却需要长期调养。”

质子道:“既然如此,您是否再坐会儿?我准备了茶水。”

大夫道:“不必,我这个下人似乎身子不适,不能在此停留。”

岳芙蓉抬头,见那个晕船的侍者脸色似乎更加难看,必须被人搀扶着,方能走路。

质子道:“我派人送你们回去,如何?”

岳芙蓉目中带着沉思的表情,缓缓道:“既然是我请来的,自然该由我送回去。”

大夫并未拒绝,不紧不慢道:“如此也好,不知能否再派个下人?也好陪同这位姑娘。”

岳芙蓉道:“不必,我一个人就可以。”

大夫点点头,正要顺着梯子下去,载他们过来的小船就在大船旁边,侧过头就可以看见。

岳芙蓉却道:“且慢,这两口箱子我还没有检查?”

大夫显得很吃惊,说道:“你们先前已看过了,如今还要检查么?”

岳芙蓉道:“你有你的规矩,我也有我的规矩。”

大夫脸色阴沉起来,他的目光看向质子,质子依然不动,大夫忽然道:“我已明白了,既然你们要检查,箱子就留在这里,反正,我的侍者也背不动了,不过……日后我还是要讨还的。”

岳芙蓉道:“如此也好,请吧。”

大夫甩了甩袖子,非常气愤地离开此处,看着他们乘船渐渐离开,质子缓缓走下了船舱。

他最怕看到别人呕吐,这在他说来,甚至比看到杀人还要恐怖。

因为呕吐总是伴随着不详的事情,他十五岁那次曾经呕吐过,每当他看到别人呕吐,就会想起来那些痛苦的日子,想起那个女人对他做过的事情。

不过,今天他决心破例一次,此刻他要下去看看珞熙。

他的目光似乎充满了笑意,大概只有没人的时候,他才有这种目光出现。

他觉得自己的计划非常周详,就连别人没有想到的,他也可以想到。

或许他的目的很快就要达成了,他本该很高兴才是,不过,在他的心底深处,总觉得还是缺少了什么,但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缺少的究竟是什么?

船舱内,那两个功夫极好的水手依然站在原地,他们见质子下来,慌忙让出一条路来。

人生总是充满意外,每时每刻都有可能发生变化,似乎谁也无法预料。

质子徐步走到门前,还未推门,门竟然自己开了。

他抬眼一看,见床上坐着一个红衣男子,正有滋有味地吃着桌上的苹果。

而四处哪里也看不到公主的身影,这屋子里面如何凭空变走一个活人,又凭空出现一个活人?

质子盯着苏红英看了很久,一字字道:“你来做什么?”

苏红英的嘴角露出一丝顽皮的笑意,举起手里的苹果在他面前晃了晃。

他面带微笑道:“大哥,今晚我要住在你这里,你欢不欢迎?”

女公子被捆绑在凳上,嘴里堵着一条湿嗒嗒的毛巾,正不停地滴水。

当她看到质子,立即在地上顿着足,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质子一把扯下女公子口里的毛巾,女公子慌忙道:“那个大夫,他们把公主给带出去了,苏红英就是那个一同前来的侍者……他们,他们是串通好的,他们都易容了。”

质子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锐利的眼睛突然发红,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鬓边的头发几乎一根根竖起。他捏紧了拳头,还在勉强克制着自己,这个大夫果然不简单,竟然用两口箱子掩人耳目。

这大夫是他们自己请来的,没想到,竟然会引狼入室。

他已足够小心了,对任何人也不会信任,对于大夫也心存戒意,可是,谁也无法怀疑到他身旁的侍者身上,进来之时,那个侍者正是苏红英所扮,他伪装成晕船的模样,令人无法怀疑,出去之时,那侍者已被掉了包,正是公主珞熙。如今他千防万防,依然被人钻了空子。

此刻,他目中出现怒意,只有把所有的怒意都发泄于苏红英的身上。

质子眯起眼睛,厉声道:“苏红英,你如今竟然帮着外人,实在令我很痛心。”

苏红英依然啃着苹果,质子的怒容虽可怕,但他却全无惧色,叹道:“大哥,你打着我的名义,把公主给骗来,这种行为,我也很痛心。”

质子逼视着苏红英的眼睛,额上已因愤怒而暴出青筋,怒道:“但是,我怎么也没想到,你做了背叛我的事情,竟然还有脸留下来。”

苏红英的眼睛依然没有惧色:“我当然要留下来,因为上官凤瑾托我带话给你。”

质子咬牙切齿道:“你居然成了别人的走狗,你说,什么话?”

苏红英不慌不忙道:“母亲留给你的密函,如今在上官凤瑾手里。”

质子目中的怒意立刻消失,他大吃一惊道:“什,什么?”

苏红英又重复道:“密函在上官凤瑾手中。”

质子低下头,目中露出不可置信之色,喃喃道:“这怎么可能?这让我如何是好?”

苏红英道:“这很简单,他还有话让我告诉你。”

质子道:“什么话?”

苏红英接着道:“他要你三天后,亲自去他的府宅,至于要拿你怎么样?我就不知道了。”

质子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苏红英笑道:“大哥,这话我已经给你传到了,不知是福还是祸?你今晚可要好好款待我。”

远山在月光下渐渐变得朦胧。

珞熙睁开眼睛,见到一只手搭在自己额上。

一个陌生的老者坐在她的身旁,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他脸上全无表情,也没有说一个字。

这是哪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珞熙脑中几乎是一片空白。

她目光一转,看到船舱内绑着一个女子,正是岳芙蓉,顿时大吃了一惊。

另一侧还站着个年轻的男子,下人装扮,面色忧虑,老者也没有说一个字,只是拍了拍他的肩,几个人就像是在演一出无声的哑剧,珞熙忍不住道:“这里……这里是哪里?”

老者见她醒了,欣喜道:“熙儿,这是回家的路上,靠了岸,前面有马车在等我们。”

珞熙脑中一片混沌,正要问他们是谁?当她听清楚老者的声音,不由惊奇得瞪大了眼睛。

这莫非是在做梦?她一定是出现了幻觉,耳中仿佛听到上官凤瑾的声音。

珞熙连忙道:“你……你再说几句话来听听?你的声音好像我的夫君。”

老者微微一笑,忙撕开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俊美的容颜,竟然是多日未见的上官凤瑾。

珞熙吃了一惊,忍不住道:“你……你……这是梦么?”

上官凤瑾道:“傻姑娘,这怎么会是梦?”

他拉住珞熙的手,缓缓把她扶了起来,接着道:“我收到你的信笺了,自然要救你出来。”

珞熙依然不肯相信,偏偏浑身无力,只好轻轻咬了咬舌尖,果然很疼,看来这真的不是梦境。

她感受着他的体温,心中很快就充满了欢喜,激动得忍不住落下了泪水。

可是无论如何,她总算已见到上官凤瑾了,能够与之重逢,对于珞熙来说,这才是最为重要的。无论她承受了多大的痛苦,这些苦难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心里在乎着她,并不会抛下她,而且两人终于又能在一起,这真是无比幸福的事情,他凝视着她,她靠在了他的怀里。

一瞬间,珞熙已完全忘记了一切,忘记了所有的不愉快,也忘记了这地方还有别人。

上官凤瑾轻吻着她脸上的泪痕,泪水是咸的,却又带着淡淡的幸福,他喃喃道:“你这个女人,实在令人不放心,今后,我要用链子把你锁起来,一步也不能离开我。”

珞熙伏在他怀里,轻咬着他的胸膛,忿声道:“你这个大坏蛋,为何现在才来救我,我差点以为你已忘了我……可恶!可恶!”

上官凤瑾微笑道:“我这不是已经来了么?”

珞熙瞪着眼睛道:“如果你再不来,我就要死了,伤心死了。”

上官凤瑾道:“你若是伤心死了,我也活不好。”

珞熙道:“你就会耍嘴皮子。”她忽然低头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咬得很重。

上官凤瑾吃痛道:“看来你并不是太糟,我还后悔没有把药箱拿出来。”

此刻,珞熙忽然想起前面发生的事情,忆起他们如何救了自己,也想起了这里还有别人。

上官凤瑾目光凝视着珞熙的肚子,忍不住道:“夫人,你这些日子来受苦了,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们的,绝不会让你们受丁点儿苦。”他说的你们,自然是指珞熙与腹中的孩子,当然还有第二个孩子,第三个孩子……

珞熙忽然害羞起来,垂下头道:“好。”

岳芙蓉坐在那里,丝毫没有动弹,看着眼前的情景,她的心里颇不是滋味。

上官凤瑾把珞熙放在床上,脱了外衣盖在她身上,目光始终注视着她。

岳芙蓉沉默了很久,忽然开口道:“上官凤瑾,你们既然已经见面了,准备要把我怎样?”

上官凤瑾缓缓回过头,淡淡道:“放心,我不会把你丢进水里。”

岳芙蓉冷冷道:“那我是不是该感激涕零?”

上官凤瑾没有说话,也未看她,似乎对她的话语丝毫不感兴趣。

岳芙蓉咬牙道:“我有些奇怪,你们究竟如何知道我要找大夫,又在何时易容成这般模样?”

上官凤瑾笑了笑,悠然道:“你似乎很不甘心?”

岳芙蓉道:“的确很不甘心。”

上官凤瑾道:“你为何不甘心?”

岳芙蓉道:“我……我……”

上官凤瑾忽然叹了口气道:“几日前,公主给我写了书信,含沙射影提到了自己在船上的事情,也提到自己的居住环境很糟糕。我猜想你们肯定会找大夫出诊,就是抓药也必须到镇上去……”

岳芙蓉接嘴道:“可是镇上那么多悬壶济世之人,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同济堂?”

上官凤瑾道:“江湖中收集情报的地方不止青楼,有棺材店,有义庄,自然也有药铺。”

岳芙蓉道:“莫非……你们逍遥山庄到处都有眼线不成?”

上官凤瑾道:“这是逍遥山庄的秘密,我怎会告诉你。”

岳芙蓉神情忽然变得很奇特,缓缓接着道:“看来,你们知道信笺内容之后,就打问出诊之处,如果在渔村附近,你们便派人跟随?”

上官凤瑾道:“不错,所幸这种人并不多。”

岳芙蓉道:“可是,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你们如何会知道我才是真正的……”

上官凤瑾缓缓道:“其实,这个很容易,你平日用面纱蒙脸,以为没有人知道你的真面目。所以你才有侥幸心理,我想你出门时最不喜欢遮挡自己的面容才对。没有女人会喜欢遮脸,尤其是美女,大概你后来带着面纱,是质子的主意,对不对?”

岳芙蓉冷笑道:“不错,你说的对极了,能够得到上官凤瑾的赞赏,我岳芙蓉荣幸之至,只是,你的手下……有谁会认得我的真面目?”

上官凤瑾接着道:“就算你当时扮成富家的丫环,别忘了还是有人见过你的面孔。”

岳芙蓉道:“那人是谁?”

上官凤瑾的目光忽然看向旁边的男子,此刻,一旁默不作声的男子缓缓从脸上取下了人皮面具,岳芙蓉顿时大吃一惊,这个男子竟然是楚逸容所扮。

岳芙蓉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就像被人抽了一鞭子。

楚逸容面上也露出痛苦之色,缓缓道:“逍遥山庄把质子的手下都绘在了图上,我请人画出你的容貌,当然,还有其他人的画像,统统挂在柜台下,如果遇到,自然会通报给我们。”

岳芙蓉忽然疯狂大笑道:“很好!很好!原来这就是去同济堂,需要排队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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