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瑾君笑了笑,忽然从怀中掏出一个铜牌,递到了珞熙的面前。
珞熙接过牌子,看着上面的字,疑道:“北松书院?”
手中质感沉甸甸的,确实是北松书院的学牌。要知道这块学牌并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拿到的,只因北松书院是块宝地,那里之所以宝贵,不是因为风水好,而是夏玑国所有的富家公子都聚集在那里。不论是将门之后,还是九卿之子;不论是文采出众,还是武功绝伦。
这些人聚在一起必然有些特殊的原因——北松书院是唯一容纳女子入读的书院。
古人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一些名门望族的公子也紧随其后,趋之若鹜。生怕落后别人一步,佳人从此失之交臂。
所以北松书院还有一个名字——月老书院。
凤瑾君看着珞熙迷茫的模样,微微一笑道:“这是皇上的意思,刚才那些画卷也都是北松书院的学生画像,不乏学院中的佼佼者,你要体谅她的苦心……”
珞熙顿时恍然大悟,她打断他道:“是不是,我并没有选择余地?”
凤瑾君点了点头,他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这是圣旨。
想到这个,珞熙竟然有些头疼。
此刻她亭亭玉立地站在御花园的湖旁。
一双纤纤玉手,正轻轻拢着鬓边被风吹乱的头发。水塘旁有片花海,一阵凉风来,筛下了无数的花瓣,清香芬芳而落花缤纷,这里真是一处情人幽会的好场所。
凤瑾君忽然道:“你不必难过,命虽天定,事在人为。”
珞熙闻言,转头看向凤瑾君,一阵清风吹来,他身后的黑发随风飘动着,衣襟前沾了几朵花瓣,不但不显得凌乱,反而更添几分优雅。凤瑾君见她站在那里发楞,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像个可爱的细瓷偶人,他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抹奇异的神采,缓步向她走了过去。
“公主,别动!”
凤瑾君忽然带着命令的口吻,双眼依然温柔地看着她。
珞熙有些不解,抬眼看他。
他伸手向珞熙眼睛拂去,珞熙慌忙闭眼,指尖轻轻掠过她的眉梢,额头传来冰凉的感觉,这感觉使她非常舒适,久久停留在她的肌肤上。当她再次睁开眼睛,他的指尖上多了一片红色花瓣。
一瞬间,珞熙只觉心头有一种温馨,仿佛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这个男人确实拥有令人难以抗拒的魅力。
凤瑾君静静地站着,唇边带着一丝微笑,那双眼睛深邃动人,令人深陷其中。她悄然垂下头,在他含笑的注视下,觉得脸孔微微发热,她在心中暗道:“可恶!今天我怎会如此失态?”
她必须要克制住自己,不管怎么说,对方也是自己的姐夫。
这时远处忽然传来男子的声音:“凤瑾君,你已先到?是否等了很久?”
凤瑾君立刻笑了起来:“我没有久等,只怕你来的还有些早。”
那声音冷冷道:“你嫌我来早了,怕我扰了你的好事?”
凤瑾君道:“我还能有什么好事?”
那声音道:“很好,你莫要做坏事就行了。”
园子里却依然没有人影,来者是个高人,正在使用千里传音的方法,一个使用千里传音术的人,他的听觉也必定非常灵敏。
凤瑾君道:“这句话好像是在讽刺我。”
那声音道:“讽刺总比骂人好得多。”
凤瑾君道:“的确好得多!”
那声音道:“那我是不是不该来?”
凤瑾君忽然抬起头,看着前方道:“既然你都来了,就陪我喝杯酒如何?”
那声音道:“很好,上官凤瑾果然够朋友,你的酒一定不会令我失望。”
他直呼凤瑾君的名字,没有丝毫避讳,一定是凤瑾君极其要好的友人。珞熙也忍不住想要瞧瞧,来者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那一年,海棠花满园绽放,清风十里梦飞扬。
一个男子徐步走了过来,他穿着淡紫色的薄绸衫,手里拿着一把折扇,容貌俊美,一双眸子漆黑发亮,神情却冷若冰霜。那种冷傲逼人的神采,不是任何人可以学得像的。
当珞熙看清楚这个人时,她顿时脸色一变,面色苍白得像个死人。
如果这里有个洞,她立刻就会钻进去。
可惜,这里只有一汪湖水,她却不能变成一条鱼。
男子缓缓向前走着,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珞熙只好绕到凤瑾君的身后,耷拉着脑袋。若是问她此刻像什么动物?只能答曰:“乌龟。”珞熙几乎想把整个脑袋都缩进自己肩膀之下。
凤瑾君忽然笑了,笑声优雅有礼:“公主怎么躲在我身后了?”
珞熙的额头开始直冒冷汗,她慌忙向凤瑾君摆手。
她本想让凤瑾君缄口不语,谁知却引起另一个人的注意,男子看了她一眼,始终面无表情,似乎不认得她一般。珞熙心中存有一丝侥幸,安慰自己道:“那晚夜色昏暗,也许他根本没有看清我……况且我还穿着男装,怎么可能认得仔细?”
正值她庆幸的时候,男子忽然哼了一声,缓缓道:“果然是你。”
珞熙大惊,连忙用手遮脸:“不,不是我。”
她真心期望这个男人不记得她,虽然她也想装成不认识他的样子,但一接触到他的目光,就想起昨晚自己胸膛□□的样子,全身就禁不住地发抖。
凤瑾君看了他们一眼:“你们认识?”
珞熙慌忙摇头道:“不认识。”
男子也冷冷道:“不认识。”
凤瑾君抿起嘴唇,微微笑道:“那我介绍你们认识,如何?”
珞熙的脸苍白得几乎透明,男子却点了点头。
凤瑾君淡淡笑道:“这位姑娘名叫珞熙,她是夏玑国的惜月公主。而这位公子名叫楚逸容,他是我的好友,也是穆陵王的长孙。论资排辈,公主应该称他一声兄长。”
闻言,男子和珞熙俱是一惊。
楚逸容虽然吃了一惊,表面却还沉得住气,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眼前的女子竟然是惜月公主。他虽然很早就听说过她失身的传闻,但是,在他的想象中,这个公主应该是柔柔弱弱的、娇花似水的模样。哪知她身怀绝技,乔装打扮,甚至于招摇过市。昨晚险些把她当成了敌国奸细,幸而没有把她打入大牢,否则后果定会不堪设想。
然而珞熙的心情却糟透了,她没有料到,这个男子居然和她沾亲带故。那晚他撕开了她的衣襟,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的胸前,行径为人所不齿。称呼这种淫贼为兄长,堪称她人生中的奇耻大辱。
于是,二人沉默着,各怀心思,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这情景,倒真像两个陌生人一般。
凤瑾君忽然笑道:“楚兄似乎心情不好?”
楚逸容这才回过神来:“说来惭愧,昨晚的贼人逃走了。”
凤瑾君惊讶道:“竟能从你的眼下逃走?究竟怎么回事?”
楚逸容扫了珞熙一眼,冷冷道:“途中发生了意外,有人帮了他们一把。”
珞熙慌忙低下头,心虚得不得了,却佯装没有听见。
凤瑾君道:“这就难怪了!”
楚逸容道:“不过抓住他们也是迟早,到时候,我绝不会轻饶任何人。”
珞熙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心想那个‘贼人’正躺在她的床上,昨夜故事讲到天色渐亮,红衣少年竟然在她身旁睡了过去,这是她初次和男子同过一晚,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是藏匿罪人?
——夏玑国藏匿犯人的刑罚很重,甚至与犯人同罪。
凤瑾君叹了口气,笑道:“楚兄对这件事可是耿耿于怀?”
楚逸容道:“鹦鹉先生并不是普通的犯人,可能去年的几桩大案,都是他们犯下的。”
凤瑾君道:“什么案子?”
楚逸容道:“夏玑国的五位巨富,金库全部被人盗窃了,损失惨重。后来查出金库失窃的时间,竟然和鹦鹉先生停留的时间一致。”
珞熙的脸色瞬间发白,一种不祥的预感猛烈袭来。
她想起了家里还有许多贵重物品,父皇送给她的东海夜明珠,母后赐给她的金银首饰,还有邻国进贡的宝物,甚至巨额银票都在卧室中放着。若是她自己引狼入室,那个迷迷糊糊的玲珑是完全指望不上的。所以,她必须快些赶回去,同时还不能令楚逸容有所怀疑。
凤瑾君似乎察觉出了她的异状,柔声道:“公主是不是身体不适?”
珞熙灵机一动,忙悟住腹部道:“嗯……好像肚子有点不舒服。”
凤瑾君道:“要不要叫御医过来?”
珞熙摆手道:“不用……我要先走了,麻烦凤瑾君给陛下回报一声。”
凤瑾君向前走了两步,道:“我送你!”
珞熙立刻摇头道:“你别过来……我要去茅房。”
旁边的楚逸容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眼角。
凤瑾君怔了怔道:“你快些去!”
珞熙忙拔腿就跑,甚至连小径也没有走,凌空一个翻身,从假山上掠了过去,完全不顾及公主的形象。却不料裙子实在太长,只听“嘶啦”一声,竟被山石挂去一块。好在天气微凉,珞熙里面还穿着薄薄的衬裤,才不至于春光外泄。
凤瑾君正要与楚逸容说话,忽又想起了什么,大声道:“公主,那里没有茅房。”
半晌,话音远远传来,带着一丝痛苦:“唔……我已经等不及了。”
两个男子满脸都是错愕的神情,站在那里面面相觑,像被冻住了一般。过了很久,凤瑾君才慢慢回过神来,满脸无奈的神情,长长叹了口气,问道:“你觉得她像个公主吗?”
楚逸容沉思片刻,静静地开了口:“你说呢?”
凤瑾君摇了摇头,楚逸容挑起了眉稍,也摇了摇头。
两人看着珞熙消失的方向,楚逸容的神情中带着一丝尴尬和不自然,看着好友一脸见鬼的神情,终于,凤瑾君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