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章(补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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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妩没见到公孙瓒,直接被带到筑营换哨的偏营内。

一处独立的小小军帐,以辎重车和众人远远隔开,和前方战况也远远隔开。

然而,厮杀之声震天!

仿佛从天际尽头传来,穿过抬头可见,巨帘一般漫天席地的烟尘,到了耳边,已听不真切,只余激荡的人声呐喊,荡涤万千杀伐之气。

而那一声又一声的战鼓,却是越发清晰,每一下都像敲在人的心上,激得每一个铮铮男儿,一腔热血沸腾。

却唯有王妩会将这催人前行奋杀的战鼓,听成一曲浸透鲜血生命,肝肠为催的离殇。

数万人的大军,像是一台运作不休的巨型机器,军中的主将精锐全奔赴战事前线,就连这偏营中,也是人人奔忙不休。

步哨增倍,哨马穿梭,伐木打桩,加固营盘,像一环扣一环的机轮齿扣,根本没人来注意一下王妩这个恰挑在大战之际离家出走添乱的骄纵小姐。

王妩正自发愣,突然耳边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向着她奔过来。转头,只见一个少年手捧食水,站在近前,苍白消瘦,但一双乌黑的眼珠里,却满是欣喜。

“范成。”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熟面孔,王妩先是怔了一下,却很肯定地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少年却是一愣,灵活的眸子一凝,又一次露出那种令王妩好气又好笑的看怪物的眼神:“你怎么知道我名范成?”

这熟悉的神态莫名地让王妩那颗跟着战鼓之声越跳越快的心脏松缓了一下,露出一丝笑颜,忍不住伸手又在他额头上拍了一下。

她安然到达军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找人打听之前是不是有人从信都回来过。虽然不易,倒也到底被她打听到一个叫做范成的小子两天前赶着一群白马前来闯营,险些被哨兵当做敌方斥候给乱箭射死了。

其实,要不是那一群白马太过拉风,一个无名小子就算被射死在营寨辕门之前,也不会引起多大的注意,也就不可能被王妩打听到了。

“怎么了,受伤了么?怎么不随公……父亲上阵杀敌?”王妩见他一身衣衫上污渍血渍纵横,已经完全辨不出本来的白色,不由皱了下眉。

“我……”范成脸色一紧,方才的欣喜之色暗了下去,慢慢垂下头,默不作声。

见他吞吞吐吐的神色,王妩立刻猜到了几分:“可是父亲终是不信袁绍之计?”

范成满脸挫败黯然,缓缓点了点头,随即又小心翼翼地问:“可……曾借到了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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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矛如林,锋锐尽展,铁盾似墙,坚不可摧。

速度到了顶峰的骑兵根本收不住步伐,也不能收住步伐。临阵勒马,无异于自乱阵脚,这个时候,任何挡在前方的,哪怕是自家临阵勒马的将士,都将难逃被踏平糜灭的命运。而若在战场上战马互相踩踏,何异于自寻死路?

白马义从,只进不退!纵刀山火海,又有何妨?

严纲眉峰一扬,仿若全没看到那森冷的利矛,和铜墙铁壁似的大盾,眼中唯有战意高涨:“冲!”

世人皆以为白马义从是轻骑兵,轻甲快骑,来去如风,却没有攻坚克阵的能力。其实只要有足够的勇气,破阵与否和是否重甲加身全无关系。

白马义从,本就是天下冲阵之至锐。

战马飞驰,将令一下,如同赴死,毫不犹疑地直直撞向那一排排尖矛硬盾。

若在平时,寻常小盾就算人数较骑兵多出数倍,在战马摧枯拉朽般的力量下,不是被马上骑士用□□挑翻,也将轻易被之一同撞翻。战马骑士虽或有损伤,但敌阵缺口打开,后队骑兵便可趁机突入,以速度冲杀,踏阵而过。

公孙瓒征战无数,就是靠着这骑兵悍不畏死的锋锐武勇,才赢下白马义从之威。

但现在,一匹匹战马悍然急冲,庞大的身躯在巨大的冲力之下,被长逾七步的利矛刺穿。

利刃入体之声,伴随着一声声悲嘶长鸣,一蓬蓬鲜血自矛上喷溅而出,蒙住了后来骑士的头脸。

然而,强大的冲力犹自未绝,战马的尸体从矛上透体而过,又狠狠撞在铁盾之上,发出声声闷雷似的巨响。

马上的骑士受此一阻,被飞甩出去,或相继撞在盾上,或被长矛对穿而过,又或直飞入铁盾之后,落入敌阵之中!

战场之上,鲜血犹如盛放的红花,飞溅在白衣白马之上,犹如在白色的画布上肆意泼洒。

铁盾之后,密集列阵的一万五千步兵人挨着人,肩靠着肩,互相扶持支撑着,用人力死死顶着沉重的铁盾,顶着白马义从一次又一次的冲击。只要铁盾不倒,只要长矛不断,此阵必不可破!白马义从绝难前行半步!

越来越多的白马浑身是血地挂在长矛之上,沉重的马尸压得竹制的矛身慢慢弯曲,越垂越低。

最终,各种冲杀惨呼,马蹄纷乱,撞击声中,发出轻微得几不可闻的“咔嚓”之声,铁盾后扛着长矛的兵士只觉得越来越重的肩头突然一轻,长矛折断!

严纲被部下将士的鲜血逼得两眼发红,毫不犹豫一带马缰,胯/下的战马应声跃起,马槊横扫,力达千钧。

少了长矛支撑之力的铁盾终于在前赴后继的奔马撞击下轰然而塌,铁盾之阵顿破!

然而,当严纲看到盾阵之内,长矛手的背后,一万五千步兵之前,一排排兵士比肩而立,黑压压的弩机稳稳架在肩上,冰冷的眼神,冰冷的箭镞,他的心也一瞬间变得冰冷。

突然想起,战前似乎有人传讯主公,袁绍列下盾阵弩机,专为白马义从而设,其心可恶,应及早防范。

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

严纲口干舌燥,他记得他说,胆小怕事,惑乱军心,杖责四十!那传讯之人,无论生死,再不得上战场!

“放箭!”先登死士主帅麴义狠狠一声冷喝,咬牙切齿,声嘶力竭,仿若要将这些日子以来所有在公孙瓒手下吃过的亏都在这一声中喊出来。

一轮箭雨,随着他的话音疾射而来,如此距离,□□力道凶猛,避无可避!包括冲在最前面的严纲在内,眨眼间,数十人中箭落马。

看到从前锐不可当的白马义从精锐纷纷倒在自己面前,麴义激动难挡,拔出腰间的钢刀,又一次下令放箭,准备在下一轮的箭雨之中,彻底挫败白马义从的锐气,顺势挥杀而上。

然而,麴义将令之下,回答他的,却是一阵本不该出现在这种时候的混乱。来自自家军阵后方的混乱!

比起长弓,他身后的这些弩手所用的弩机操作简便,短距离□□出的箭矢力道强悍,可谓是白马义从这等以冲击破阵的骑兵天生的克星。

但是弩机一发射出后,上箭时间却长。因此他参照古法,将所有弩手分成三排。互相掩护,交错赢得补箭时间。

然而,就在第一排弩手箭尽退下,本该立刻上前补位的第二排□□手却纷纷惨呼着扑倒在地,夹在一万五千步兵和铁盾之间的一千名□□手中,突然有一个小队将冷箭铁弩,对准了自家人。

为了抵住奔马冲击铁盾,冀州军的人群如此密集,一时之间,箭雨四面而起,四向而发,同是一轮箭雨,没有人知道这箭来自何方,也没有人知道这轮箭雨会持续多久,白马义从纷纷落马的同时,冀州军的□□手也一批接一批地倒下。无数哀嚎惨呼,惊叫,震动,一下子生生将麴义的□□手阵型撕裂,骚乱如潮水般,迅速在大军内部蔓延开来。

严纲反应极快,只这一缓,扯过身边一匹死了骑士的无主战马,翻身跃上,横槊于手,又一声令下,迅速齐结起被□□射懵了方向,渐渐散乱的骑兵。

“□□手后退,全部各归其位,步兵营听令,阻击骑兵……”麴义也翻身上马,一连砍了数名惊惶乱窜,自乱阵脚的兵士,一边厉声喝斥。

然而,他话还未说完,只觉眼前寒光一闪,情急之下,赶紧全力侧身一避。

一支利箭,凶猛地贴着他肩头飞掠而过,“噗”地一声,扎入他身下的马臀之上。战马吃痛,嘶鸣着猛然跳起来,险些将麴义直掀跌下马去。

就在这一刻,一道人影从混乱的□□手中飞掠出来,正好在一个肩胛骨中箭而翻落马背的骑士身上一托,接过那骑士致死紧握在手里的□□,手腕一抖。

枪尖在空中划出一圈漂亮的枪花,带起血花盏盏,然后在地上一点,高大挺拔的人影借力腾身而起,一个翻身,跃上又一匹无主战马。

缰绳收提之间,战马转身,人立而起,马上回身,枪头调转,利落的一招回马枪,正刺在好不容易从那一记冷箭中稳住身形的麴义肩头。

麴义身形身不由己地被□□挑翻,滚落马背。到底是身经百战的将领,他反应迅速,怒吼一声,抱膝就地一滚,顺势从地上拾起一柄马刀,手腕一转,反削向马腿。

然而,上扬的刀锋刚刚抬起几寸,眼前突地一花,白马已然冲出数步。

前有白马义从渐渐恢复队形,又有不知多少人莫名的混在自己队伍中胡乱砍杀,而那一万五千步兵却被远远隔在□□手之后,等到溃不成军的□□手终于散开一条路来,步兵得以压上时,千名弩手只残余不到十之三四。

严纲砍倒数名敌兵,看向那个瞬间将麴义精心布下的死局扯个粉碎的男子。白马银枪,悍然绝勇,一杆□□如蛟龙出海,银光闪动间,矫若闪电在手,马前无一合之将,所向披靡,无人可挡。虽然还穿着袁绍的兵士皮甲,但那一股有骨子里透出来的气质却令他莫名的感到熟悉,仿佛这白马银枪,天生就是属于他的一般。

心念一动,忽然又想到那个战前听到的传言。

常山赵子龙!

步兵方阵如海潮山颓,虽缓慢,却势不可挡。此时若是转身而走,以骑兵之速,未必不能全身而退。而这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全军锐气,却要尽数抹杀得干净了。

三千白马精骑,是骁锐,更是先锋,白马义从,有进无退。

严纲咬了咬牙,高喝一声:“杀!”

“杀!”赵云银枪高举,所领的人马听到号令,纷纷扯下身上袁军的皮甲,和所有白马义从一起,喊杀如潮,掉头向步兵方阵策马冲锋。

百战悍勇的虎狼之师,向着刀山剑林,转眼间淹没在了数倍于己的敌阵洪流之中。

就在此时,西面遥遥尘头大起,大地震颤,喊杀之声如同相应相和,大队人马向冀州军方阵侧面狠狠撞来。

赵云□□飞舞,趁着勒马转身之际,回头和严纲相视一眼,而严纲也恰在此时驻马,凝神往那处细看。

只见烟尘中,两面红底镶黄的大旗飘飞翻转,上面一个“刘”,一个“张”字赫赫张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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