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芯心弦猛的一颤,定睛望向床边,只见还带着些病容的英培正靠在椅子中,静静的望着自己。安小芯吞了吞口水,慢慢的半坐起身,靠在床头,呐呐的说:“这么晚,你怎么来了?能下床了?”
“睡不着。”英培摸了摸眉心。
“你好像在医院里总是睡不好。”安小芯想起在科特迪瓦的医院里,英培也是睡不着,不觉笑着说出来。
“是吧,”英培展开一丝笑意,但旋即又恢复到惯有的那种淡然神情,沉默了一阵才说,“……白天你怎么不进来?”
安小芯惊讶的看着昏暗光线中那张半明半暗的俊面,断断续续的问:“你……看到我了?”
“嗯。”
“呵呵,我看见曲如依在里面,你们……挺开心的,所以……咳咳,你知道,曲如依一向看见我就没什么好心情。”安小芯有点语无伦次。
“其实,如依是个好女孩,她只是有点任性而已。你……不要对她有偏见。我希望你们能好好相处。”英培缓慢的说,似乎字字斟酌。
“偏见?”安小芯的语调略略上扬,“没关系,她是千金大小姐,天生有任性的权利,轮不到我有什么偏见。再说,我跟她有什么关系?用不着好好相处。”
“呵,看来我说错话了。”英培用纤长的手指抚了抚鼻尖。
“没有,算了。”安小芯泄气的挥挥手。。
“刚才……我听见你喊湿湿。”英培说。
“是……吗?”安小芯惊疑,刚才也梦见英培了,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叫他的名字?他有没有听到?
“一点都不爱楚郁了吗?”英培又问。
“呵呵,”安小芯掩饰的笑了起来,不知为什么,在清醒的状态下,在英培面前,她无法真实的思考自己的情感,“英培,你怎么会对这个这么感兴趣?我猜猜……”
英培斜睨着她,看她露出熟悉的表情,心里不禁暗想,我看你接下来怎么胡言乱语。
果然,只听安小芯说:“英培,你是想让我把楚郁抓住,好让曲如依留在你身边?”
“你认为我这么想?”英培的声音里带着些莫名的东西。
“受你的大恩,要我以身相许?”安小芯侧头,看着英培又问。
“哈哈,”英培笑了,低沉的笑声在静夜里传开,仿若在安小芯的心湖里投下阵阵涟漪,“你要我以身相许?”
“你要我抓住楚郁,对我来讲,跟以身相许也差不多了。都是为了报恩,把自己给卖了,只是卖的人不同而已。”安小芯瞪着眼睛解释。
“……”英培沉默了一下,说,“安小芯,有时我真想看看,你脑袋瓜里都装些什么,明明聪明,偏偏扮愚蠢。”
安小芯甩甩头,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她吐了口气,决定正式道谢:“英培,要不是你推开我,中枪的就会是我。我非常感谢,如果您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事情,请尽管吩咐。”
“真的?”英培似笑非笑的问。
安小芯闭了闭眼,又来了,这似笑非笑让人琢磨不透的表情。她习惯性的挤出了讨好的笑,期期艾艾的说:“当然,英副总裁(注意,这里的称呼又变回英副总裁了)……应该也没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英培见她的笑,厌烦的移开眼睛,最讨厌看她这样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他喜欢看她开朗活泼的笑,像是那时在百货商店里她对着那个嫩草的笑,像是在非洲草原上她对着周明博的笑。可偏偏,安小芯一对上自己,就挤出这种提防的、敷衍的、讨好的的笑。英培宁愿看她生气,也不愿看她一点真心都没有的笑。
英培沉吟了一会,带着点坏心的说:“怎么没有能帮我的事?你刚才不是说,我想你抓住楚郁,好帮我把如依留在身边吗?”
“啊……”安小芯惊讶的半张着嘴,然后哀叹一声,觉得英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不可理喻、强要她咖啡喝的英副总裁。她压了压心里的火,嘿嘿笑着说:“英副总裁,您英明神武,魅力非凡,楚郁根本就比不上你。不用我帮忙,曲如依照样逃不掉你的手掌心。白天……我看曲如依挺紧张你的嘛……她对您早就芳心暗……”
“行了!不用你以身相许,等有其它需要你帮忙的地方,你再报恩好了。”英培没好气的打断安小芯明显的乱言乱语,烦躁的动了动身体,扯到伤口一阵疼痛。
安小芯见他皱眉,看出他是身体不舒服,心里顿时紧张起来:“英副总裁,你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叫医生。”
英培抬眼冷冷的扫了她一眼,见她满脸的关心,不觉眼神稍缓,不耐烦的说:“能不能别总是英副总裁的叫,叫的人心烦。”
“哦……”安小芯动了动唇,英培两个字不知怎么竟然叫不出来了。她扯了扯自己的头发,恼火的想,真不知道刚才怎么叫得那么顺嘴。
英培看安小芯那有点战战兢兢的样子,心里的烦躁变成一股说不上来的邪火。他嘴唇紧抿,冷冷的打量着安小芯。
“你……不困?”安小芯壮着胆子问。没见到英培时,她十分想见。现在见到了,又受不了他冷飕飕的眼光,恨不得他快点离开。
英培闪着他幽深的眸,又看了安小芯两眼,才缓缓站起身说:“你休息吧。”
然后他向门外走去。也许是怕牵扯到伤口,他的动作很慢。安小芯看着他的背影,嘴动了又动,可是一直到他消失在门口,也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两个伤员的伤都得到了较好的救治,也能下地活动了,于是伤员家属们开始安排回国事宜。曲信赫和秦春馨决定带安小芯回国休养,曲如依则主动要陪伴英培去美国进行更彻底的术后治疗。
得知安小芯将回国的消息,正在欧洲出差的的楚郁,千里迢迢的转飞至开普敦,接她出院。
回国那天,楚郁陪安小芯到英培的病房告别。
英培见到楚郁便调侃:“楚郁,我太感动了,这么大老远的你又来看我。”
楚郁微笑,大方、坦白的说:“我不是来看你,我是来接安安出院的。”
病床边的曲如依无声的冷哼了一下,眼光滑过并肩而立的安小芯和楚郁,表情复杂难明。
“你打算休息多久啊,快点回来吧,我简直快忙死了。”楚郁问英培。
英培还没来得及回答,曲如依到是抢先说:“英培动这么大的手术,简直是捡了条命,哪里能那么快上班。”
英培含笑拍了拍曲如依的手,看着楚郁说:“没办法,你只能继续坚持了。我可能会在美国休养一段时间,然后要去中东或者欧洲部那面巡查一下。不过你放心,我会很快让如依回去帮你。”
楚郁无奈的摇头:“我就知道,答应进晨森,就是上了贼船下不来了。”
英培白了楚郁一眼,眼光终于落在一直坐在病床边默默不语的安小芯身上:“安秘书,这趟非洲之行你辛苦了。回国好好休养两个月再上班吧。”
安小芯一直低着头听他们谈话,见英培和自己说话,这才抬头目视英培,嗓音有些嘶哑的开口:“谢谢英副总裁,希望您早日康复。”
英培没说话,深邃的目光投向安小芯,与她清澈如水的眸光短暂相接后,又移了开来。
他低低的说:“路上小心。”
一屋子的人,都不知道他这话究竟是对谁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