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誉慢吞吞地跟着李延宗走出木屋,一边拿袖子胡乱擦着嘴角,一边神色慵懒的问道,“干嘛?”
捕捉到李延宗眼底飞快闪过地一丝微光,段誉勾起一边的唇角假笑道,“慕容复,在我面前还装啥。”
李延宗面无表情的看着段誉,冰冷无波的眸子里沉淀着一抹思忖的光。半晌后,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瓶递给段誉,“解药。”
段誉就着他的手看了一眼那只小花长颈瓶,心中满是狐疑。他居然主动拿解药救王语嫣——难道这货突然发现王语嫣的好,转性喜欢上她了?
段誉迟疑着不肯接药,越想越觉得就是那么一回事,正要开口时,那人压低了的嗓音从旁传来,“解了毒后带她去找包不同,让包三哥送她回曼陀山庄。”末了,仍觉不妥,又补上一句,“你不许去。”
段誉倍觉莫名其妙的白了他一眼,蹙眉道,“我不会去的,你放一千万个心。”
李延宗脸色这才柔和了一些,将瓶子塞入他手中,道,“稍候你去前面十里亭等我。”
段誉皱着眉头接过瓶子,正想来一句“我为毛要听你的”,但在对上他那沉冷的双眸后,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
分明就是同一个人来着,怎么换了个妆后气质感觉差这么多?段誉心里暗道,要是每天对着这张胡子拉碴的蜡黄脸,还不如慕容复那张俊美的笑脸来得舒服一些。
李延宗食指触唇吹出一记响亮的哨声,一匹枣红色的骏马从路的尽头奔来。李延宗翻身上马,居高临下看着段誉弯唇一笑,道,“你若不来,后果……”
话未说完,就在段誉觉得他带着胡子笑时分外诡异时,那人已策马扬长而去,惊起路上一层泥土迎风扬落。
段誉无语地看着李延宗远去的背影,嗤笑出声后,拿着小瓶进木屋给王语嫣解了毒,两人出门走了百米后,发现前方树下栓着两匹马,段誉忙不迭地上前解了缰绳递了一匹给王语嫣,两人骑马前行。
半路,王语嫣道,“段公子,我还是放心不下阿朱、阿碧,不如我们再回去瞧瞧可好?”
段誉刚要点头,转念想着,慕容复说了是要找包不同送王语嫣回曼陀山庄,若是要带她回头去找阿朱,岂不是又要耽误一段行程?还是先送她回去的好,这样自己跟慕容复以后也不用再扯上关系了。
清了清嗓子,段誉笑道,“王姑娘你放心,我猜阿朱阿碧她们一定没事。”
王语嫣瞟了段誉一眼,正猜想着他是不是不愿随自己回去,猛不防见前方路边站着两道身影,再等定睛一瞧,可不是阿朱阿碧是谁?王语嫣大喜,忙下马上前朝她二人盈盈笑道,“你们没事,太好了。”
阿朱偏头一笑,脸上浮动着一抹喜悦的光,“恩,是丐帮的乔大爷救了我和阿碧妹子。”
段誉仔细研究了她脸上的神情后,得出结论是:原著果然是很强大的,阿朱小姐和乔峰大侠的恋爱就要从这里开始了!
一想到原著,段誉这才后知后觉地惊醒,最后结局好像是乔峰跟阿朱都死了——先杀了对方再自杀……咳、咳,虽然中间过程曲折了点,时间相隔漫长了点,但总结成一句话,也就差不多是这样了。
原著里本主不知道也就算了,现在既然这事摊自己身上,那到底是救,还是不救呢?!
思绪还在游离太空之际,身旁王语嫣已出声唤了好几回,“段公子……段公子?”
“啊?”段誉骤地回神,一脸茫然地看着王语嫣和阿朱阿碧,“啥事?”
阿朱格格娇笑,手指轻掩红唇,道,“我们在说,想叫你与我分别假扮成公子爷和乔帮主,去天宁寺把受困的丐帮弟子救出来,如何?”
“叫我扮慕容复?”段誉如临大敌般慌忙摆手道,“不行不行,我可不想扮他。”虽说原著力量不可逆转,但慕容复这厮卑鄙无耻脸皮之厚无人能敌,别人不知道,自己可是无数次拜倒在他的厚颜无耻下。更何况,去西夏人中间救人,李延宗也在那儿,自己不是没事撞上枪口给他看笑话么?
这般左思右想一后,段誉头摇的如拨浪鼓一般,“不行不行,我不去,我扮不来你家公子。”
未曾听出段誉话中的含义,还以为他是担心露出破绽,阿朱嫣然一笑,安抚道,“放心,有我在,一定叫别人瞧不出你是假扮的慕容公子。”
段誉眼角一阵剧烈抽动,辩解已到了嘴边,阿碧上前笑意盈耀的道,“段公子,你与我家公子爷是旧识,又是乔帮主的结拜义弟,如今他二人被中原的人误会,你难道不该帮帮他们吗?”
段誉不得不承认,慕容复和他身边的婢女随从,没一个是省油的灯。这简短的一番话,将慕容复和乔峰放在一起,又晓以大义,逼得段誉不得不点头答应。
两人换了衣装打扮后,段誉再次从树丛后走出时,俨然就是慕容复本人。
摇着手中折扇,段誉低头打量着自己一身慕容复的装扮,扬唇弯出一抹弧度。慕容复,这一次要给你捅出什么篓子,你可别怨我。
段誉版的慕容复和阿朱版的乔峰,携手走进天宁寺时,段誉一眼便从那群西夏人中瞧见了李延宗。恰好同时,李延宗看见“自己”从门外堂而皇之的走进,眼一沉,眉头不着痕迹的微微一挑。
对上李延宗檀黑如墨的眸子,段誉咧嘴一笑,眼底一道促黠的光飞速闪过,抱拳朝在座的西夏人哈哈笑道,“那啥,我是慕容复。‘北乔峰,南慕容’知道吧?我就是那个南慕容,人称慕容公子的,就是我了。”
话音才落,阿朱没能忍住的嘴角一抽。与此同时,李延宗眉头狠狠一跳,一股不好的预感在心底滋然扩散。
那群西夏人早闻慕容复的大名,对他极为推崇,如今得见真人时,竟是这般模样,不由得一愣,半晌后回神朝慕容复抱拳回礼道,“久闻‘北乔峰,南慕容’之盛名,今日得此一见,实感荣幸。”
段誉猜这个朝他回礼的人多半就是赫连铁树了,便笑嘻嘻的回道,“好说,哈哈,好说!”
赫连铁树脸色一僵,霎时回神将段誉让至上座。段誉也不推辞,就着那唯一的首座一屁/股坐了下去,整个身子慵懒的放松在宽大的太师椅里,脚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踮着。
阿朱脸色铁青,站在段誉身旁不着痕迹地拽了他一把,段誉却置若罔闻的继续咧嘴傻笑着。
赫连铁树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后朗声笑道,“慕容公子真性情,倒也是个爽快之人。”
段誉大手一挥,笑得那个狡诈,令坐在一旁的李延宗渗出了一层的冷汗。
“将军客气了,其实我这人别的没啥,就一点爽快。”段誉有一搭没一搭地弹着袍子上的灰尘,笑容灿烂堪比阳光,“我为人爽快,做事也爽快。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大声说话,大胆调戏女人。哈哈!”
在场之人,除了阿朱和李延宗外,包括赫连铁树在内,每一个人的面容都逵猩瘛018旌屠钛幼谠蚴橇成弦徽笄嘁徽蟀祝芽吹煤盟瞥橄蟛驶
阿朱心里现在那个悔恨,如果能时光倒流,她一定会在自己说要段誉假扮慕容复之前,把自己一掌呼死。
“慕容小子,”最早按捺不住的南海鳄神从角落里蹦出,朝段誉阴声怪气道,“我看你这人油滑得很,我问你,你有什么本事,拿出来让我瞧瞧。”说着,一双绿豆大的眼睛斜睨着段誉,摇头道,“我师父还说要让你跟我比试来着,我看你瘦的骨头还没三两重,能有何用?”
段誉心中雀跃,暗想着,要的就是你出来挑衅,你要不来,我这独角戏还真唱不下去了。
段誉双手一拍,惊起四座后,指着南海鳄神笑眯眯的问道,“你师父是哪一位啊?”
南海鳄神冷哼一声,洋洋得意道,“我最近新拜了一个师父,他的六脉神剑独步天下。你不是常说你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吗?你就将这六脉神剑耍几招出来,我就信了你是真的有本事。”
段誉撇着嘴在心里一哼,暗道,谁让你信来着?不信更好。
堂下西夏人个个瞪视着段誉,那赫连铁树想借南海鳄神一做试探,所以也未曾出声。至于李延宗,独自坐在人堆的后面,眼帘微阖,面无表情,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段誉缓缓起身,懒洋洋地抖了抖双臂,朝南海鳄神摇头啧道,“说你不懂,你还装懂。啥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意思就是拿别人的功夫去打别人。现在你师父又不在这儿,他也没拿六脉神剑打我,我怎么还给他?况且,”段誉嘿嘿一笑,补充道,“你师父大理段世子武功高强,人品一流,英俊潇洒气度不凡,就是我慕容复见了,也要退让三分。他若真的使出六脉神剑来打我,”摇了摇头,段誉一脸的遗憾道,“我估计我打他不过。”
阿朱站在首座旁,脸上的神情以由最初的青转紫,紫转红,几度深浅颜色变化后,余留成现在的一脸苍白。
见南海鳄神似有要发作之意,段誉忙一敲脑袋,笑道,“对了,你瞧我这记性,果然是年纪大了,记忆力也衰退了。阁下不是要瞧六脉神剑吗?容易得很。虽然你家那位英俊潇洒仪表不凡的师父不在,但这六脉神剑我也恰好学了一招,难是难了点,但是要演练一下还是没问题的。”
说完,在众目睽睽之下,段誉施展凌波微步从堂上几步跃了下来,在屋内悠闲走了一圈后,右手内力疾出,一道白光很给面子地从指尖射了出去,打在对面梁柱上,将偌大的柱子钻出一道空心小洞。
段誉虽有心败坏慕容复的形象,但‘该收手时要收手’这个道理还是懂的。毕竟现在身处敌营,太过装傻充愣了,可是会引来对方恼羞成怒的厮杀。
南海鳄神呆愣的看着那柱子上的小孔,很快回过神来,大笑道,“好极!好极!听闻这六脉神剑江湖失传已久,慕容公子居然会,佩服!姑苏慕容,果然名不虚传。”
段誉转身走回原处坐下,身子歪歪斜斜的坐在太师椅里,一副无骨鸡柳的模样。众人见他才刚露了一□□手便即刻这般,不由得面有抽搐,也不知这慕容公子是不是私下品行不端之人。
段誉笑灿灿地瞟眼去看角落里的李延宗,见他眼睑若有似无般轻眨了一下,似在暗示什么,段誉笑容霎时收敛,在心底仔细猜想着。这个时候,好像是……
正想着,耳边传来赫连铁树要阿朱显一身手的话,段誉大惊失色,顾不上动作幅度过大,从怀中掏出小臭瓶捏在手中从鼻子底下凑去。说时迟那时快,除段誉以外的在场每一个人,都中毒瘫软在地无法动弹。
段誉心中暗松了一口气,抬眼去看李延宗时,只见他眸子闪过一丝微光,脸上淡淡的神色似赞许又似戏谑。
段誉脸上一阵燥热,忙收回视线将小瓶子凑到阿朱鼻前给她闻了闻,解了她的毒后,毫不理会那些西夏人的救助,两人将天宁寺的被困之人给全救了出去。
等大功告成后,段誉和阿朱急忙忙撤离,出门会合王语嫣和阿碧后,沿着小道跑出数百米远,在一棵大树前停下,阿朱也不顾妆还未卸,回头狠狠瞪了段誉一眼,道,“你方才在那寺里,为何要故意这般辱没我家公子爷?”
王语嫣闻言忙问发生何事,阿朱将段誉在寺里的言行一五一十告知,顿时三个女人脸色齐变,一同忿忿然的瞅着段誉,目光里满是怒意。
“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我就不求你去假扮我家公子爷了。”阿碧眉头紧蹙,正眼都不愿再看段誉。
“段公子,我表哥何处得罪了你,你为何要这般毁他名声?”王语嫣话语温柔,然而隐在其内的薄怒却是一听既出。
“也不知道他安的什么心。”阿朱瞪了他一眼,转身走到一树草丛密处卸妆。
段誉心知自己这么一搅,肯定是得罪了三个姑娘的。但他也是有苦说不出,想要解释,王语嫣等人压根就不搭理他。
耸了耸肩,段誉甩着手中扇子走到另一边的树丛后开始脱去慕容复的衣袍。
外袍,中衣一件件被扔在地上,直到身上只剩一件单衣时,段誉才吹着口哨去草丛里找自己原来的衣服。一股疾风从后方凌厉而来,还未等他有所反应,一只手点上了他背后的穴道。
段誉霎时僵立原地,眸子往一旁瞟去,慕容复那张俊美温雅的笑脸随即映入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