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酒席,也有客人来贺,可是少了鼓乐,没有花烛,更没有喜娘搀扶,不过是初雪着了万家新裁的衣服,戴了首饰,给万老爷磕了头,又给万老太太敬了茶就算入了门,被送进今日的新房,万老爷院内的东厢房。
厢房内铺陈的齐整,上头还点了两对喜烛,算得上灯火辉煌,屋里一溜站了三个丫鬟,个个垂手侍立。初雪没有细看屋里摆设,也没有去使唤丫头,只是低着头坐在那里。坐床、撒帐、红盖头,这些自然也是没有的,丫鬟们好奇地看着初雪,眼里的神色有羡慕、有不屑,初雪还是没有放在心里,甚至没有问问这几个丫头叫什么名字。
屋里很安静,这和前面酒席处的热闹形成鲜明对比,蜡烛结了烛花,接着爆开,一个丫头笑了:“烛花开,好兆头。”初雪顺着话看过去,见说话的是个十三四岁的丫头,长得清清秀秀,发上簪了一朵红绒花。
今日的初雪是满头珠翠,可从头到尾不是水红就是粉红要不就是桃红,新娘子要穿的大红喜服,妾是没有的,连发上的绒花都是桃红色的,倒是丫头们还可以带上红色绒花沾沾喜气,初雪不由心中一叹,那面色没有一点变化。
见初雪看自己,那丫头忙走上前:“姨奶奶可是要茶水?”她不说还罢,一说初雪是真的渴了,微点一下头,丫头已经倒好茶送到初雪手里,初雪饮了半杯丫头就接过茶杯放下,接着继续垂手而立。
初雪看一下房里另两个丫头,想着这总是自己屋里的人,开口问道:“你们都叫什么名字,以前在哪服侍的?”方才那个倒茶的丫鬟含笑道:“奴婢是春雀,原本是二太太房里服侍的,老太太说大太太没了许多年,这房里的丫鬟少了许多,二太太这才把奴婢拨过来的。她们两个一个叫青儿、一个叫红儿,都是原本这房里的。”
难怪呢,这春雀只怕也是有脸面的丫头,不然这青红二人怎么会听她的话,初雪哦了一声,却没有放赏,还是安静坐在那里。
烛花爆了又爆,春雀想开口说话凑趣两句,又怕冲撞了初雪,只得依旧站在那里,看着面前的新人。长得的确俊秀,面色也沉静,瞧起来不是那样难伺候的人,就是不晓得她运气怎么样?要是运气好得了宠,自己也能得到好处,要是运气不好,没过几天就失了宠,自己就算再回到二太太身边也没有什么好处了。
哎,为什么昨儿不小心打破了二太太心爱的砚台,不然也不会被送了过来服侍一个姨娘,原本就算不是二太太身边最得意的,也有几分脸面,现在跟了这么一个,也不晓得怎么翻身?
春雀在那胡思乱想,外面传来脚步声,还夹杂着小厮说话的声音:“老爷,您慢点。”看来是前面的酒席散了,初雪要起身迎接,今儿自己却是做新娘的,刚要站起来又坐了下去,青儿已经掀起帘子,万老爷在小厮的搀扶下走了进来,小厮只把万老爷扶进去就赶紧退下。
此时再坐着就有拿乔之感,初雪站起身伸手去扶万老爷,万老爷打了个趔趄就感觉到一双温柔的手搀在自己腋下,不由侧头去瞧初雪。今儿初雪粉光脂艳,又在烛光之下,衬的一张芙蓉面更加出色。万老爷的心里泛起涟漪,觉得一阵燥热,伸手去扯领下的盘扣,春雀忙要上前伺候,万老爷把她的手推开,示意她们几个都退下去。
屋里只剩的初雪二人,初雪咬一下唇,此时也不是装羞涩的时候,伸手替万老爷解着盘扣,那面上却一层层热起来,那热气万老爷全都感觉到了。万老爷的心神更加荡漾起来,低头看着初雪,那白皙的手指正在替他解着衣扣,可是那手却有些颤抖,解开一个就像有千斤重一样。
万老爷的手渐渐往上,握住了初雪的手,初雪一惊抬头看向万老爷,被万老爷那热辣辣的视线看的脸上更红。万老爷握住初雪的那只手缓缓往上,碰到初雪的脸,初雪的脸此时红的就跟能滴出血一样,初雪知道自己不该这样羞涩,该好好服侍万老爷,讨的他的欢心,为自己在万家站稳脚跟走出第一步。
可这毕竟是自己一生之中唯一的一次洞房夜,明知道该做什么,那双手却没有了力气,初雪的头低得更厉害,直到碰到万老爷的衣衫,衣衫外用金线绣的团花冰冷的触感让初雪猛的醒过来,刚要抬头已经被万老爷整个抱在了怀里。
初雪的面上更红,该借了此时对万老爷撒娇才是,可平日做惯的事此时怎么也做不出来,只慌乱地说了句:“老爷,奴……”就感觉到万老爷的唇印到了她的脸上,初雪愣了一下,接着就伸出双手抱住万老爷的头,万老爷的唇越来越往下,初雪晓得接下来该做什么,除了迎合再无别的。
屋里有万老爷微微的喘息,初雪也稍微有点喘,用手把万老爷的头撑起,说话的声音不自觉有了颤抖:“老爷,我……”万老爷的唇又重新印上初雪的脸,微微喘息之中万老爷轻声道:“你,以后可以不用叫我老爷,叫我克己。”
初雪扬起头,有些不相信地看着他,万老爷,不,或者该说万克己停了下来,眼神有一丝狼狈,也有几分追忆:“这些年人人都叫我老爷,快忘记了我叫什么名字,只有素梅活着的时候还会叫我一声。”初雪知道素梅是已逝的万太太的名讳,微微嗯了一声:“是,老爷。”
得到这个回答的万老爷滞了一下,接着就发出一声叹息。初雪靠到了他身上,手伸了出去摸着他的脸:“克己,出了这道门,我是不敢叫的。”万克己又怎会不明白呢?他的眼又看向初雪,渐渐染上一丝惭愧:“始终是委屈了你。”
初雪低头,就算心里觉得真委屈此时也不能说出来,声音很低:“怎么能叫委屈呢?我这样的出身,本就是这样的命。”接着初雪抬头,眼里有微微的泪光但唇边却有笑容,这样的表情让万克己心里又有了怜惜之意,记得那日在苏州初见她也是这样,温柔一笑的时候却能觉出眼里有微微的泪光,让人心里顿生怜惜。
就在那时万克己决定把她带回扬州,这样一个女子,该放进深宅大院里藏起来不让人欺负她,而不是放在外面迎来送往,笑容里藏着泪光。感觉出万克己的出神,初雪的手轻轻地抚上万克己的脸:“我是老爷的人,老爷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声音里的全然信赖让初雪自己听了都有些觉得发麻,万克己却沉吟了,他不是初出茅庐的青葱小子,也不是色|欲熏天的人,初雪的话初听起来全是信赖,可细听起来却有些奇怪?
感觉到万克己一直在沉吟,初雪的脸又红了起来,这是自己未来的依靠,初雪抬起头,这次十分认真地道:“我今生所依靠的只有克己你了。”万克己回握住初雪的手,眼里闪过一丝了然。
初雪看着万克己的脸,有一丝温柔从心底泛起,这样的温柔不是那种装出来的,而是连初雪都快忘记的那种久远的情感。
烛火在屋里闪动,外面的声音全都消失,整座宅院沉浸在夜色之中,如同每一个夜晚一样。
初雪虽是个妾,可大房没有女主人,这院里的事也要有人管,三天过后万老太太就命初雪把大房院里的琐事管起来。这道命令让大房院里的下人们面面相觑,这样一来对初雪就有些尴尬,毕竟她只是个妾,要是拍她的马屁,等到以后万克己要续弦,那时正经大太太进来了,那这些人只怕就没有好果子吃。
可是不听她的,她毕竟是这房里现在唯一能称得上女主人的,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那时丢了差事也麻烦。
下人们的议论和想法初雪也能想明白几分,虽不知道万老太太这是什么意思,也要先去万老太太房里接受一番教导。万老太太看着面前恭敬的初雪,进门三天,看她还算老实,点一点头道:“这长房没有太太,有些事的确难办,你现在暂时管着,只是你的身份你也要清楚明白。”
初雪跪下道:“是,谨遵老太太的吩咐,还望太太早日进门,长房也能有了女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