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晓晓正一筹莫展之际,宁儿忽然眼前一亮,推了推她,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欢喜:“王姑娘,丁姑娘来了。”
王晓晓回头一看,果见丁浅语一脸懊恼之色,正匆匆往这边走来,她连忙悄声叮嘱宁儿道:“好宁儿,今天我们骗公主的事,可不许跟她说,知道么?你现在回自己房里去吧,我们会照顾公主的。”
宁儿虽是楚优辞的贴身侍婢,但丁浅语和王晓晓对下人极是随和可亲,平日里对她又多有照顾,所以她微微犹豫了一下,便答应了。
王晓晓迎上前去,拉紧丁浅语的手,走到一棵树下,道:“你今天可把我吓死了,先是被人带走,后又被楚优章带去他那里,我见又见不着你,好话说尽,他的侍卫也不肯帮我去传达我的意思。怎么样?你有没有什么事?今天吓到了吧?楚优章他没对你怎样吧?!”一堆的问话连珠炮似的冲口而出。
丁浅语见她面色惊惶,看起来十分焦急,心下感动,眼睛不由得微微发红,搭了她手,飞快的往楚优辞的房门望了一眼,摇头轻声道:“晓晓,你别担心,没事,他就是让他的太医给我看了下,然后在那里休息了下,优辞。。。优辞她怎么样?她知道我在她哥哥那里么?”
王晓晓道:“她什么都不知道,我让宁儿告诉她我们一直在外面玩,所以我也没在她眼前出现过。我有想过告诉她,又怕让她着急,她伤还没好,何况她要是知道她哥哥对你有意思,我怕闹得他们兄妹翻脸啊。不过我还真担心楚优章对你做出什么来,皇帝嘛,不就是随心所欲的人么。浅语,你知道么,他的皇后过来了,我刚刚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倒还松了一口气,觉得你差不多该回来了,好象楚优章在某些方面,要仰仗皇后的家族势力和财力呢。”
丁浅语心下松了口气,点头道:“嗯,这样很好,我不想她担心。楚优章这事,我一定要想个办法解决才是。哎。。。”
“怎么?”王晓晓一脸惊讶。
“他今天跟我说,我是他见过的女人中最让他心动的一个。”丁浅语秀眉紧蹙,双手不安随手摘一朵粉色的小花在手掌心中轻揉。
“什么?!他都直接当面跟你说这样的话了?!”王晓晓失声道。
“晓晓,镇定!”丁浅语面色倒还十分冷静:“其实我现在心里也很不安,不过这个时候我更不能乱,优辞还没好呢。你放心吧,有你和优辞在,我什么也不怕,你刚不是说了吗,他的皇后来了,那么近段时间,应该他跟我之间不会有什么交集,而且他还好忙着跟延德争天下。楚优章是一定会做皇帝的,这个是历史上铁定的事实,那么,等天下大定后,如果他还对我有什么想法,到时候我会告诉优辞,大不了我们一走了之。”
王晓晓更是惊讶,这是来到大梁朝后,丁浅语第一次跟她谈到关于未来的计划,她怔怔的道:“我们脚下踩的每一寸土地,都是他的,如果他真想得到你的话,我们能走到哪里去?”
“我有问过优辞,她说西域那边有几个小国,比如高昌、龟兹等,虽然已向大梁称臣,但却是大梁的势力范围之外,几个小国之间特别团结,如果有战事,便会联合在一起,因为那里偏远,又有很广的沙漠地带,所以大梁的□□当时在统一天下时,也没考虑到要去进攻他们,只要他们肯俯首称臣就可以了。优辞后来有跟我提起,龟兹的三公主曾经随她父王来过大梁,跟她结拜过姐妹,两人感情不错,后来每年也有书信往来,如何不是还有个楚优章在封国,她可能为保命,也许当时逃出来就会去龟兹了,她说,那可能是最不甘心的结果了。”丁浅语道。
“龟兹?我可不愿意去,天天喝马奶酒吃牛羊肉啊?不干!如果真要逃,很多地方可逃啊,比如湖南和广东那一带,这个时候应该是蛮荒之地,我们可以去开荒,再不然往东走,找个海滨小镇住下啊,难道楚优章这辈子还真跟我们扛上啦!问题是要有钱,有钱在哪里都住得舒服,我们也不用太高调,是不是?要逃可以啊,到时候要你家小公主多带点金银在身上,这个对她来说一脸问题都没有。”王晓晓一脸不情愿。
丁浅语白了她一眼:“你干爹不是挺有钱的吗,你这千金大小姐,还用得着指望别人吗?”
王晓晓一本正经的道:“我没指望别人,我指望我闺蜜她老公不行啊,我告诉你,我在大梁可是无依无靠了,只能赖上你,也就等于间接的赖上小公主了,哼,想把我甩开,那是不可能的,你们的钱,就是我的钱!她带出来的金银,可关系到我下半生的享受,我当然要提前叮嘱你。我干爹嘛,他是有钱,不过他还有其他孩子呢,我可不想拿他的钱,他对我也够好了,再说了,他不知道贴了多少钱在楚优章身上了,我要替他在楚优辞身上捞回点本来。”
丁浅语不理会她一大堆打小算盘的话,忽然烦恼的道:“其实我瞧优辞都没有想过要离开的事,她好象觉得能跟我这样生活一辈子似的。哎!都楚优章害的!我都不知道他到底看上我哪点了,虽说本姑娘也还算长得不错,可他美女还见少了吗!什么样的女人他没见过?”
“你这样的女人他没见过,说到底还是现代女人跟古代女人不同,矜持娇羞的大家闺秀,那样的他见多了,再说他又认定你聪明,又不很爱慕权势,所以呢,就把你当宝了。”王晓晓嘻嘻的道。
丁浅语叹了口气,脸上忽而又露出神往之色:“如果跟她和你一起,找个地方住下来,那这辈子,我也没有别的要求了。”
“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冰冷的。我觉得以小公主的身份,离开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再说计划赶不上变化,先走一步算一步吧。”王晓晓也露出一脸神往之色:“我可是贪恋富贵之人,权力我倒不稀罕,每次能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然后跟你们一起享受这美好的一切,我也没有别的要求了。”
她的前半段话让丁浅语从美好的想象中迅速回到现实,她抿了抿唇,忽然一阵沉默,王晓晓看了看她的脸色,想到以后,楚优辞的身份还有对汪乾的感情、干爹的生意等等等等,一时也觉得有些茫然之感。
半晌,王晓晓回过神来,忽然道:“哎呀,不好!宁儿说我们大半天没回,小公主抓不到你人,生气着不肯吃东西呢,你赶紧进去看看她吧。”
丁浅语一愕,嗔道:“你怎么不早说,真是的!”连忙走开了。
王晓晓一脸委屈,在原地小声的道:“我不记得了嘛,我这不是担心你失身给楚优章,才特地拉你来这里说这么久吗。哼!还凶人,找东西吃去,据说甜食能让人心情愉悦的!”
在心里给自己找了这么个借口,她便理直气壮大摇大摆的往那边专为楚优辞提供食物的小厨房走去了。
房间里弥漫着百合宫香的气味。
丁浅语轻轻合上门,厚厚的羊毛地毯上,走起路来并没什么声音,但她还是小心翼翼的,她怕楚优辞已经睡觉。
那张宽大的床边,正放着一张小圆桌,上面摆了几色精致的菜肴,和一副碗筷,看样子都已经凉了。
丁浅语轻轻移到床边,帐子是高高挂起来的,床上的人伏在一个大枕头上,眼睛闭着,露出半边漂亮的脸孔,看样子似乎已睡着。丁浅语绕过小园桌,在床边坐下,拉起滑下的锦被,轻轻盖上她的肩头,不料刚一盖上去,楚优辞忽然伸出一只手,将被子又拉了下去。
丁浅语一愣,知道她并没有睡着,柔声唤道:“优辞。。。”
没有声音。
“优辞,为什么不吃饭?是因为我出去这么久,你在生我的气么?”丁浅语心中微觉好笑。
“没有啊,你去哪里我为什么要生气,你又不是我的侍女,非得天天在我跟前侍侯我。”楚优辞睁开眼睛,淡淡的道。
明知这是言不由衷的话,丁浅语还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别扭的性格,她叹了口气,道:“我叫人把这里收拾了,再做几道你喜欢吃的菜肴。”
“不用了,我不饿,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了。”楚优辞闭上眼睛道。
“楚优辞!你讲真的吗?!”丁浅语这下真的又气又急,又委屈:“我只不过出去这半天而已,你有必要这样对我吗?”
“半天而已?这都要晚上了,银水真的那么好逛?不带侍卫出去?你知不知道你会让人担心的?你出去时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说会多带人出去,你说下午会回来。”楚优辞睁开眼睛,直视着她:“你对汪乾很放心嘛,有他在就够了,你觉得很安全是吧?我听说你最近跟他走得挺近的啊。”
“你。。。”本来前面的话还让她觉得心里暖暖的,后面的却让她说不出话来。
“王猛上午来看过我,说你最近一直在跟他打听汪乾的事,我本来以为,你前段时间总在我面前提汪乾的名字,是因为他弟弟救了我,因此你连带着对他很感激,听王将军这么讲,我倒觉得不象是那么回事了。”楚优辞眼睛微眯着,语气冷冷的,但心里却是颇为紧张的等着她的回答,盼着她能解释几句。
丁浅语先是一怔,终于明白了楚优辞生气的原因,虽然可以理解为吃醋,但楚优辞这么不信任她的感情,却让她一时不能接受,气苦之下居然口不择言,当即回道:“是,我喜欢他,你满意了吗?”
楚优辞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胸口一下子堵住,虽依她对丁浅语的了解,这句话绝对不是真的,而她问丁浅语,也并不是真的怀疑他们有什么,只是有些不安,想要听到个否定的回答罢了,此刻听了这话,心中难受无比,愣了半晌,眼睛再度闭上,赌气道:“好,你要是喜欢别人,这句话我不会讲。要真喜欢他的话,我可以成全你们,我的命是他弟弟救的,我不会去破坏你们。”
房内一下子静得出奇,两人再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仿佛过了许久许久,楚优辞忽然听到“啪嗒”“啪嗒”的轻微声音,心内挣扎一阵,忍不住再度睁开眼睛一看,却见丁浅语的泪水正如断了线的珠子一个劲的往下掉,一滴一滴落在了她的手背上,那透明的液体让她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她舔了舔唇,想要说话,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忽然反手握住了丁浅语的手。
丁浅语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任她握住,忽然抽抽噎噎的道:“是晓。。。晓。。。喜欢。。。喜欢汪乾。”声音听起来万分委屈。
“啊!”楚优辞显然十分惊讶,跟着立即想起了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一时脸一阵白,一阵红,心内懊恼异常,连忙挣扎着坐起来,正要开口,门外忽然传进来一个声音:“禀公主,皇后娘娘已到达府中,换了衣服即过来看视公主。”
楚优辞惊诧之余,心下大是烦躁,也来不及说别的,只得对丁浅语道:“浅语,我皇嫂来了,你先回房,等下我再找你。”
丁浅语一声不言语,将眼泪擦了,转身就走。
当宁儿奉了楚优辞的命令,再度叫丁浅语去她那里时,已经是深夜了。
“吃过饭了吗?”丁浅语离床边一段距离,装出一副淡漠的样子。
“我皇嫂知道我没吃饭,硬叫人送了膳食来,逼着我吃了些。”楚优辞心中有愧,望着她的眼神特别温柔:“过这边来。”指着床沿。
“过来干什么,反正在你眼里,我就是个水性扬花、见异思迁的女人。”丁浅语心里的委屈又涌上来。
“我不许你这样说自己!”楚优辞眉宇间都是怒气,跟着声音又软下去:“我知道你跟他没什么,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就是不舒服,我知道你是属于我的了,可是,我总想从你口里经常听到类似这样的话。”
丁浅语不说话。
“我不是真的怀疑你,我只是。。。故意那样说,我希望你反驳我。”楚优辞的声音更低,头也低下去,象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
丁浅语走过去,挨着她坐下,楚优辞伸手抱住她,两人紧紧拥在一起。
“优辞,我这么爱你,你却还是没安全感。你这傻瓜。”丁浅语将头靠在她肩膀上,眼里含泪,低喃道。
“什么是安全感?”楚优辞心里松了口气,好奇的道。
丁浅语却不回答,安静的享受着她怀抱的温馨,今天被人掳劫所受的惊吓,还有楚优章带给她的不安和刚刚所受的委屈,全都消失得无了踪影,楚优辞身上有股子能让她沉静的气息,她此刻只想安心的享受着这个属于她的温暖的怀抱。
楚优辞一边嗅着她的发香,手在她的背后下意识的轻轻抚摩着,忽然轻声道:“我皇嫂刚跟我讲了一句话,让我觉得很是奇怪。”
“什么话?”丁浅语声音轻得象在呓语。
“她说她希望我不要做平阳公主。”楚优辞声音平静,眼神却变得有点奇怪。
丁浅语浑身一颤,缓缓离开了她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