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与楚优章见过之后,丁浅语心里一直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可是晚上与王晓晓领了晚宴之后,她又觉得自己是想多了。因为楚优章的神情言语,没有表现得丝毫异常,看起来就象是以皇帝的尊贵身份,赐宴给立了大功的臣子那样罢了,居高临下的气势之下,又不失尊敬的态度与温和的言语。
丁浅语放下心来,可是焦虑之情却没有少减,每天吃饭不香,睡觉不宁,担心着楚优辞的安危,几乎是望穿秋水,连王晓晓都被她影响,本来还要遵照楚优章的意思日夜带领众人制造火药,这下更是每天顶着两个大熊猫眼。
如此这般过了几天,终于等来了楚优辞的消息。
对楚优章来说是忧喜交加、对丁浅语却是晴天霹雳的消息。
梁越两军在东陵平原上大战,梁军精骑兵死伤三万,常百胜殒命,其他尽皆投降,越军死伤几千,楚优辞受重伤。
楚优章极力按耐下心里的喜悦,焦急的道:“那公主呢?公主现在情况如何?”
丁浅语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紧张的等着南宫夜的回答,王晓晓在一旁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南宫夜道:“末将率军赶到那里时,战争已结束。黄忠老将军让末将即刻回来报讯,是以末将并未见到公主,只知道公主肩胛上中了常百胜两箭,虽然身着铠甲,却仍是深入肉骨,黄老将军说,军医已把箭头拔出,清洗伤口并敷药包扎,但公主仍在昏迷中。为防创口迸裂,黄老将军拟以草蒲裹车轮,将公主送至银水,行程可能缓慢许多,大概在四天后回城。”
“四天?!”丁浅语再也按耐不住,在楚优章面前跪下,颤声道:“皇上,行军途中,医药未免不全,军中皆男子,照料未免不周,长途跋涉,伤口又极易恶化。小女子略懂医术,恳请皇上派人将我送至公主处,由我专门照顾公主。”
楚优章望着面前这美丽少女,见她此时一改平素冷清淡漠的样子,眼里是掩饰不住的焦急,连语气里都带了些微恳求的味道,不由得大是诧异,他目光一闪,道:“你会医术?”
“是的。”
“好!你竟对公主有如此关爱之心,实是令我感动。”楚优章目光里露出感激之色,叫过身边一个侍卫:“卫南,即刻挑选几十人,护送丁姑娘与黄忠的大军汇合,记住务必护卫丁姑娘的安全,不得出半点差错!”
“是!”卫南大声应道。
“等下,出发之前,还请皇上下令给我们多弄些蜂蜜带过去。”王晓晓连忙跪下道。
“蜂蜜?”楚优章眉头一挑,想着她们也许别有用处,偏头对枯寒道:“军师,这事交给你去办了,两位姑娘需要什么,你一定尽全力替她们办到。”
枯寒答应一声,带着丁浅语等人告退。
楚优章望着他们出去的方向沉默片刻,方转过头来对南宫夜道:“舍身救公主那人是什么人?”
“是王猛将军的一个手下,叫汪坤,他跟他哥哥汪乾,都是王将军手下的小将。王将军和汪乾这次也都受伤,不过不是很严重。”南宫夜回道。
“好!”楚优章手在几案上一拍:“我越军有此等忠勇之士,何愁延德贼子不灭!我要好好嘉奖汪氏兄弟,将他们引为我军之表率!常百胜的尸体呢?”
南宫夜道:“尸首已被火药炸成几块,但头颅仍然完好,黄忠将军已让末将带回人头,呈给皇上。”
“做得很好!”楚优章从容的站起身,挥手道:“现在军中之神的神话已破灭,梁军定是士气大丧,人心动荡,我们又有了火药,更是如虎添翼,纵然彭城那边还有二十几万梁军,那也不足为惧了。你和几位将军即刻点齐全部人马,带着常百胜的头颅和大批火药赶赴彭城。我在这里等着你的好消息。”
“是!”南宫夜大声道,旋即跟几位将军拜别楚优章,昂首阔步而出。
几十骑骏马在东陵平原上驰骋,为首的是一个美丽的绯衣女子,另一个身着蓝衣的女子紧紧跟在她身旁,身后几十名骑士的银色铠甲在阳光下闪着夺目的光辉。
王晓晓双手紧紧抓住缰绳,大声道:“浅语,你不要太着急了,南宫夜不是说了吗,只伤在肩胛骨处,无性命大碍的。”
丁浅语脸色发白,眉头紧锁,道:“就算真的很严重,他也要跟楚优章讲得缓和点啊。我现在就怕路上条件艰苦,药草缺乏,万一伤口溃烂发炎,那可怎么是好,古代可不比现代医学条件发达,历史上有多少名将是因为箭伤而死的。对了,你带那么多蜂蜜有什么用?”
“亏你为了赶过去看心上人,好意思跟楚优章撒谎说你懂医术,你这借口可找的,连蜂蜜用来干什么都不知道。蜂蜜可以清热、解毒、帮助伤口愈合,这是我妈告诉我的。”王晓晓无语的道,不过这当儿也没心情取笑她,不止因为楚优辞的事,这骑快马的感觉也够让她受的,当下闭紧嘴唇,不发一语了。
他们的马皆是千里挑一的良驹,脚力极佳,如此迫切的赶路,一刻也不停歇,再加上有南宫夜的人带路,日薄西山的时候,终于跟黄忠的军队迎面碰上。
因为楚优辞的伤势,黄忠的大军赶路极是缓慢,丁浅语等人与他们碰上的时候,天虽未黑,但他们却早已动手搭帐篷,准备安营扎寨,就地休息了。
王晓晓全身象要散裂似的,整个人似要虚脱,一下马,都来不及跟黄忠等人见礼,早已要了间帐篷,自去休息。
黄忠知道丁王二人就是火药的制造者,大生敬意,言语上尊敬得不得了,连忙让人给丁浅语准备休息的地方,丁浅语不得已敷衍了几句,忍住赶路的不适,连忙道:“黄将军,不用准备给我准备休息的地方了。我是奉皇上之命来照顾你公主的,你马上带我去她所在的营帐就是。”
黄忠恍然之下,连忙带她往楚优辞所在的营帐走,丁浅语加快步子,一边道:“公主现在的情形如何?”
“仍在昏迷中,几个老军医日夜守着,老将我实在是心焦。常百胜那贼子臂力惊人,箭透过铠甲,那进去那么深,幸好公主见机得快,偏了一下身子,那箭本是射向心脏的。”黄忠又是叹息焦急,又是咬牙切齿。
说话之间,早已来到楚优辞的大帐。
几个老军医和两个身着粗布衣裳的女子见黄忠领了一个美丽少女进来,连忙站起来见礼,一个军医忙点头哈腰道:“将军,我们已重新给公主换了药了。”
丁浅语来不及多说话,几个箭步冲到矮榻前,果见楚优辞趴在上面,眼睛紧紧闭着,那张英气十足的漂亮脸庞此时苍白如纸,连嘴唇都去了血色,她的心一下子象被揪住,抓住她的手。
黄忠皱眉道:“你们天天说公主未伤及要害之处,可是却一直没有醒过来,这算怎么回事?”他不懂医术,又是个武夫,这几天几个军医每天被他骂得狗血淋头,一见到他就心里发毛。
一个年龄稍大的军医忙回道:“伤处虽非要害,但中箭较深,公主失血过多,这两天来,不但未进水米,连药也不能下咽,是以身体虚弱。。。”
丁浅语勉强收住泪,道:“她伤口情况如何?”
那老军医颤巍巍的回道:“我们叫人去寻觅了此地一种特殊草药,熬成汤水,每天叫这两个丫头替公主清洗伤口,暂无恶化迹象。因箭伤极容易发炎并引起热病,要是那样就有性命。。。危险。。。是以这段时间,是一点也大意不得。”
黄忠眼睛一瞪,大怒喝道:“什么叫大意不得!你不是说以那种草药熬水每天清洗伤口便不会溃烂恶化吗!那就天天给我找来熬!我这有的是人供你使唤!性命危险?!要是公主出半点差错,我饶不了你们!你一家老小的命还要不要了?!嗯?!”
那几个军医诺诺连声,不敢再说。
丁浅语心里也是担心他们所说的这些,但一时也无别法可想,她望了望那两个丫头,见她们肤色颇黑,神情举止看起来极为羞涩而不自然,知道军中都是男人,黄忠无奈之下临时从哪里找了这两个女子来。略一颔首,道:“从今以后,公主交给我来照顾,黄老将军,你给她们点银子,打发她们去吧。”
黄忠迟疑道:“还是留着这两个丫头吧,这样丁姑娘也省力省心点,我怕姑娘一人照顾公主,照顾不过来。”
丁浅语摇了摇头,轻而坚定的道:“不必,我一个人应付得过来,何况还有王姑娘帮着呢。”
黄忠见她意甚坚决,只得由她,领了军医和两个丫头出去。
丁浅语等帐篷的帘子放下,再也抑制不住心痛,在楚优辞身旁蹲下,晶莹的泪珠扑簌簌的掉落。
“优辞,你千万不要有什么事,你要赶快好起来。”她抓着楚优辞冰凉的手,紧紧贴在自己脸上,另一只手却温柔的整理着她额上的发丝,抽泣着道:“你这傻瓜,为什么不懂得保护好自己,你忘了自己跟我说过的话吗?以后。。。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随着军队去征战了,皇位跟你我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如此拼命?!万一。。。万一你有什么事,你叫我怎么办呢?”
楚优辞静静的呆在那里,没有任何动静,丁浅语挨近她,只觉她的呼吸异常微弱,心中顿时慌了神,看看她干燥的唇,想想军医说她一直水米未进,汤药也无法喂下。连忙出了帐篷,大声道:“来人!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