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旭的司机兼保镖从后视镜里看到车后座那旖旎春光,惊鸿一瞥后急忙将视线转开,自家公子的声音与其说是吩咐不如说是□□,叫他将车停下自己出去。
在这种情况下一个称职的司机兼保镖自然要赶紧退避三舍以免打扰主人的雅兴。因此司机先生赶紧下车离开。
司机先生在远处等了半个小时后,车内没动静,然后是一个小时,然后是一个半小时,然后是两个小时,正当司机先生感慨少爷终于开窍了且头一次就无比勇猛之时,车门被轻轻一推,一条赤-裸的胳膊伸出来,手指还带些颤巍巍的。
司机先生一惊,旋即目不转睛看着,心想:“难道少爷还没有尽兴?或者嫌车内空间狭窄不够尽兴所以要……嗯,这姑娘虽然长得不够美,不过身材却是一等的,这手也保养的好……”
不错不错,虽然是极远的距离,但仍能看出那手极白净,被黑色车身一衬更显得如玉一般明净,美中不足的是好像手有点大……咦,手腕好像也有些粗……先头还没看出来呢,等等……
司机慢慢地瞪大眼睛,望见那手臂的主人将车门推开,没有玲珑凹凸让人喷血的美女身材,那半裸的人,赫然竟是自家的少爷。
司机先生喷一口血,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回车边上,飞快将萧清旭扶起来,见他神智有些恍惚不清,一副被人□□过度的样子。
司机猜不透是什么情况,赶紧大叫了两声少爷,萧清旭略睁开眼,模糊问说道:“人呢?”
司机先生左顾右盼,车内车外方圆百米都不见人影。
同时不见的,还有萧清旭那一身巴黎名店定制的高级中山装。
萧清旭昏迷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这该死的又电我!”
——绝对不能放过,誓不两立,有生之年,要她好看,绝对!
错乱又充满仇恨的碎片在萧大少混乱的脑内回旋,飞舞,小恶魔举着三叉戟不停地叫嚣跳跃:复仇复仇,报仇报仇!
陈思抱着萧清旭的衣裳,狂奔出两条街终于咬牙打了个出租车,先迅速回到家里,把稍微值点钱的东西收拾了一番,全部塞在两个箱子里头,拖着箱子冲了出门。
从今天起,自己大概就要浪迹天涯了,虽然说手上有萧公子的艳-照,不过也保不准那人红了眼会做出什么来,陈思的决定就是:暂时避开那人的锋芒。
陈思一转身,却见有个衣冠楚楚的人站在跟前,正望着她,目光直直地,好像发现了什么稀奇之物。
先是吓了一跳,心想萧清旭的人效率那么高这么快就找到她了?然而再细看,却见是个中年大叔,虽然长得还过得去,但年纪在那,应该不是萧清旭的走狗。
陈思松了口气,若无其事的拖着两个箱子,拐过那人身边就走。
一直到身后那人叫:“陈思?”
陈思停住脚步,重新开始怀疑这位看来不算太坏的大叔是不是萧清旭的手下。
她紧张的咽一口唾沫,不知自己是不是要承认,还是干脆撒腿就跑。
但是两只箱子里都是她全部家当,跑的话,不舍的扔,不扔的话,跑步多远。
因此陈思决定不能暴露身份。
陈思咬咬牙,当作没听到似的继续向前走,身后那个人不屈不挠地叫:“陈思?你是陈思吧?”
陈思拖着箱子,加快脚步,心想:“你个白痴,你是唐僧呀……”
那个人见她快要跑起来,就跟着追过来,一直跑到陈思跟前,将她拦住,也不知是要让自己确信还是要让陈思承认,大声说道:“你是陈思!”
陈思咬牙,猛地停住脚,看看左右没有其他人,就松一口气,将箱子放下,双手卡腰,冷冷盯过去:“你想怎么样?”
中年大叔似很不安,额头上出了汗,急忙掏出一块帕子擦一擦。一边望着她,叫:“陈思……你是陈思是不是?”
陈思恼火,大声叫:“不错不错,少罗嗦!就是我,你想干嘛?”
男人望着她,脸上露出激动的神色,犹豫片刻,说道:“思思,你……你不认得我,可我……我是你爸爸啊。”
陈思呆若木鸡,卡在腰间的两只手蓦地垂下,好像被人折断了一般无力。
拖着箱子出了街口,陈思听身后遥遥地传来男人的叫声,她执意不去听,狂奔着一路冲到了公交站旁边,正好来了一辆公车,人并不多,陈思拖着箱子手脚麻利地就爬了上去。
将箱子放在地上,靠窗的位子坐了,陈思歪头看窗外。
公车发动,男人的声音被丢弃不见。
——“我是你爸爸……”
多像是一个笑话?
陈思就想到一个非著名的笑话,那笑话在她脑中根深蒂固,也不知是从哪里看来的,总之是忘不了。
那笑话是这样的:从前有个人去书店买书,女服务员问:“您好先生,你要买什么书?”那个人说道:“我是你爸爸。”女服务员很有礼貌,问道:“对不起,请问你要买什么?”那人继续说道:“我是你爸爸。”女服务员忍了忍,就说道:“对不起,我爸爸不是你,你要买什么?”那个人说:“我是你爸爸!我要买的书就叫做《我是你爸爸》!”
陈思个人觉得这个笑话非常好笑,经常拿出来雷人,但是听过的人都说这是自己听过的最冷的笑话,纷纷嘲笑陈思。
然而陈思却痴心不改,遇上了新的朋友,仍旧极爱说。
唔,那个男人,说是她爸爸?
真的,假的?
一个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男人,忽然就出现在跟前,说自己是她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了。
陈思觉得这个世界非常之荒谬。
如果真的是,那个人真的是自己的父亲的话……
在经历了萧清旭那样的事情之后,她肯定会很是委屈的投入父亲的怀抱里哭吧,嘤嘤嘤,那叫一个梨花带雨。
陈思从小就羡慕那些弱不禁风的女孩……就像是何姿,水做的一样,娇娇弱弱,想叫人保护。
可是她不能。
她只能努力自我保护。
不然的话,初一失去了母亲无依无靠的时候,小小的陈思,怕早就被这个危险重重的斑斓世界一口吞噬。
然而就在她把自己弄得无坚不摧之后,习惯了这个世界的五颜六色令人作呕或者叫人愉悦之后,忽然有个男人出现,说他,是她爸。
有病。
绝对有病。
精神病院出来的。
陈思心想:“那个人病的不轻呢,居然挑了个最不合时宜的笑话,可惜了,看样子长的倒还可以,如果精神正常,备不住是个……”
陈思摇头,散乱的头发披在肩头,自我感觉如巫婆。
斗败了的巫婆。
陈思重重吐一口气。
午后的阳光非常好,是一种柔软的色调,暖暖地透过车窗照进来,极多情的趴在人的身上,猫一样贴身依赖。
陈思怔怔地盯着车窗外车水马龙的过,花花绿绿的人群,朝气蓬勃或者死气沉沉,这个世界每天在变却又有些东西总是一成不变,陈思呆看着,心底就又想起那个笑话,她很想找个人来诉说,怎奈车上并无其他人,陈思眨了眨眼想:“多么悲惨的姑娘,像我这样的……现在应该仰头四十五度的流泪吧?啊,多纯洁,多悲情,多小资……”
陈思正在仰头酝酿情绪,好不容易觉得眼角湿润了,却听到自己的肚子非常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今天早饭中饭都没有吃过,一些惊吓啊刺激啊恶心之类的却吃了不少,肚子不允许主人把多余的精力发泄在不必要的奢侈行为上,及时发出抗议。
陈思摸了摸肚子,一笑,了之。
这个世界多繁忙,她只有跟着努力跑,因为她只是一个人,不跑,停下来就会被甩开,或者死。
生活何其艰难啊,而陈思的世界,容不下纯洁,悲情,小资,或者是四十五度的流泪。
她只是个知道要努力向前的姑娘。
如此简单,如此直接。
陈思从不着边际的幻象里醒来之后,发现公车已经到了终点站。
如果可以,陈思真想大喊一声“车厢是我家”,然而不能,在司机虎视眈眈的目光注视下,陈思拖着两个箱子下车,发现周遭一片陌生。
宽阔干净的路,蜿蜒向前,不见止境,而她的终点站已经到了。
陈思伫立站口,环顾四周,这个城市太大,总有她转不到的地方,幸亏还有眼睛可看,有嘴巴可问,耳朵可听。
陈思拉着箱子向前,寻找站牌,要确认自己的坐标。
不远处一辆轿车靠路边停了,有人下车,交谈几句,轿车恋恋不舍离开。那男子向前慢行。
陈思伫立站牌前的时候,就看到旁边有个一身西装的男子徐徐行过,手中还拄着一根拐杖,陈思扫了一眼,见他一件灰色风衣,头戴礼貌,打扮的雍容且风度超群,仿佛是电视里民国时候的绅士一般,虽然眼角鱼尾纹横生,头发亦有星星银白,但仍然看出年轻时候必然是个美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