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这几天的气候温度并不是太低,却都带着阴云,大家都知道,这大地,快变色了。
大雪于一个夜间悄然而至,而谁都没想到第二天雪停之日,居然是一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俗话说下雪不寒化雪冷,这样一个大家都用衣物把自己里三层外三层包得像粽子一般的日子,看起来却是那么明媚如春——当然,得忽略地上不厚不薄的积雪。
难怪辰旭从被窝里爬出来到现在,都在感叹天上的大神们是不是都集体抽了风。
“哎呀呀,难得一个好天气啊!”辰旭感叹道,不过语气怎么都不对,就好像刚喝了一瓶可以酸倒牙的醋:“今天太阳好大啊!”
余小桥很无奈,她很想说什么,但又懒得开口,只好摇了摇头。倒是一边的李照大记者受不了了,他忍着把辰旭耳朵从他脑袋上扭下来的冲动,恶狠狠地说:“不满意就给我学小桥摆棋谱!别一天没事想那么多没用的东西!”李照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谭弈那么喜欢揪辰旭的耳朵了,因为这小子……实在欠揪!
学余小桥?辰旭白了他一眼:要下棋的人个个都像余小桥一样,那世界围棋界的前途不仅是一片光明,而且十分有出路。不过对于李照他不敢太放肆,只好嘀咕着坐了回去。
不过话说回来,他辰旭能不抱怨嘛!前段时间这里天气像要闹鬼一样低沉,想要出去走走那李照就用生离死别的语气‘语重心长’地唠叨。他的天啊!真他爷爷的烦恼!他是出去玩玩,不是要出去自杀上吊!
今天难得是个好天气,但这种冻死人的温度——辰旭想都不用想,这外面会有几个活人。
“小桥,你到哪去?”辰旭正想着呢,余小桥却站起来往大厅外走去。这天连大厅都没有几个人,看那一排排棋盘,给人一种严肃又凄冷的感觉。
余小桥就站在2楼的落地玻璃往下看,神情有点冷漠。
楼下的露天围棋会场,人来人往,似乎没有受到天气的影响。看着披着厚大衣笨重挪着身体的那些业余棋手,余小桥想到了以前,她的前世。
她曾经上过报纸,在她还是一个小女孩的时候,她在一个大雪停后的天气,站在两位老人的棋盘边观弈,那一站,就是一下午。
那篇报道她后来无意看到,不过说的是中国业余界的爱好者们,对围棋的那种情感。余小桥冷笑,那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角落而已,比起她现在看到的,才是一个业余界的欣欣向荣。而在这里,也绝对不会有记者去抓拍这一瞬间。
因为当一种现象被大家都当作十分平常和理所当然的时候,刻意的抓拍也就不存在了。
“我明白了,看来小韩国,围棋能够后来居上超过我们和小日本,也是有一点点原因的。”辰旭是个愤青,所以能让他说出这句话,真是十分难得。
余小桥道:“你怎么跟来了?”
辰旭一愣,是啊,自己怎么最近老是跟着这小鬼跑,搞得好像真像保镖兼职保姆一样,当然,他心里是这样想,嘴巴可不一定会这样说:“哼,本天才我想去哪就去哪,难道这韩国棋院被你余小桥包了不成?”
说到斗嘴,余小桥不是辰旭的对手,她转过头盯了辰旭很久,盯得辰旭十分不自在,良久,才好像刚刚听到辰旭那句话,点了点头,发了个音调:“哦”
辰旭差点没被余小桥气死,转身就走,他真是有病,没事跑来找气受。不过他心里隐隐约约觉得余小桥最近有点奇怪,以前她似乎不是这样子的,以前的余小桥除了围棋什么都不在乎,除了围棋相关,什么都不理会,也不会感动和感恩。虽然觉得余小桥最近有点奇怪,但辰旭觉得余小桥的变化是朝着好的一面在发展——余小桥开始从围棋机器,变得有血有肉了。无限的空洞永远比无尽的愤怒更可怕。在辰旭看来,哪怕是余小桥冲出去找肖子宇那一时的冲动,都是建立在围棋的基础上的。
余小桥只是在想,包括刚刚他在摆棋的时候都在想,想那一个模糊的影子。慢慢想起她以前的事。
虽然余小桥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自己,回忆起以前的她,现在的她一定会后悔。但她还是克制不住自己的思维。她一直觉得自己的过去十分简单,所以她才没有去发掘的欲望。但当她知道她过去并不是想象中那般单纯时,她就会疯狂地去思考。这是人类的本能,余小桥阻止不了。
那个冷得血液都快冻结的日子,自己站在棋盘边,看了一下午的棋……然后呢?那盘棋是什么样子的?忘记了?不可能!只要是围棋,自己就绝对能够回忆起来,那盘棋……棋谱……
此时此刻远在美国,仙晓寒挑了一把好看的扇子,轻轻地敲打着桌面:“今天的围棋界,一定会是一个好日子。”
他传出去的棋谱,是余小桥跟他讨论过,高永夏和塔矢亮那一盘精彩的废局。天知道当余小桥第一次把棋谱摆在他面前的时候,自己有多惊讶,只不过他是仙晓寒,所以他很快地冷静下来,笑着把棋谱偷偷保存下来,然后在悄悄地传到中国棋院院长李严的私人电脑里。
以仙晓寒的才能,入侵一台电脑,实在太容易不过了。更何况这只是一台私人电脑。
这种行为有警告,有告发,有挑衅,有威胁。无疑是让中国棋坛立刻做出反应,不然的话这样的棋谱,会流落民间。偏偏他不发给日本和韩国,而发给了中国,而这棋却是日韩两位顶尖棋手下出的。
李严不知道对方是仙晓寒,但他一定知道对方不好惹。何况就算有挑衅有威胁,却无恶意。李严不是热血冲动的青年,所以在有利无害的情况下,他还得好好谢谢这位‘黑客’的提醒,毕竟这种情况的发生,对于围棋界是一种很丢面子的事——
——一个全世界顶级棋手执行了n年的规则,围棋的法律中,竟然出了这样一个漏洞而无人看破,这怎么说,都是丢全世界棋手的脸。
当然,其实仙晓寒发给韩国会更好一点,不然日本也可以,但他偏偏发给中国,让中国带头来推翻旧则的同时,也把中国棋界推到了世人悠悠之口的面前。
而这些,不止是因为仙晓寒觉得好玩而已——他对自己的国家,还是有那么一点自信和热爱的。
高永夏压根就没想到要把那天的事报告上去,他在等塔矢亮,等日本那个古老而死板的围棋国度自己把让子5目半改为7目半。可以说,比起仙晓寒,高永夏的恶趣味更加明显。
但很显然,在这个异常寒冷,却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总算有一件事超出他高永夏的意料之外了,高永夏英俊的脸上首次出现见鬼了的表情。
——他是打死也不信,余小桥会把这事上报中国围棋总部,因为她没那心机,更没那心思。
同时,还在日本开第三次大会讨论要不要改革的时候,中国已经做出宣布:废除6目半的让子制度,实行7目半的新让子制度。
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日本棋院上上下下透着一股滑稽的味道,在少数的棋手眼中,闪着一丝丝的悲哀和嘲讽。
“这算什么,这算什么!”啪啪几声,把鼠标当做惊堂木,拍得啪啪啪地响。
绪方看着几个日本的元老,虽然私底下他一直叫这几个人为老顽固。在他看来,他们都是那些已经老的腐朽,却不甘愿承认自己已经老去的人。当然,老去指的不仅仅是肉体,还有思想。
“如你们看到的这样,其实我觉得还满不错的,围棋本来就是以静制动的游戏,老是一成不变就不好玩了。”绪方说道,然后拉着一边拼命给他使眼神的吾进,离开。
“唉,我就知道,早知道就叫仓田跟我一起来……不,仓田也是个恶劣的家伙……”吾进一出门就开始没头没脑的抱怨:“你就不能说一些好听的话吗?”
吾进是一个没有天分的天才,这是棋院上下都知道的事。翻译过来就是没有围棋天赋,却是毅力的天才。
吾进的努力是出了名的,但他的努力却完全比不过他身上的毅力。
下围棋很多人是讲究天赋的,一个名师不会愿意收一个超级没天赋的学生,一个孩子也不会选择一条跟自己十分不对调的路。
所以当吾进八段他的老师、家人甚至朋友都放弃他的时候,他还能乐呵呵地背着棋盘到处跑,别人都用同情的眼光和同情的语气问他为什么这么执着,他也总是乐呵呵地说重复着:‘没办法,喜欢上了。’
所以大家都说他是个十分有毅力的人。
这点不用说,光是他收集的那些低段棋手的资料,就够让很多人佩服了。所以日本棋院才会把看管院生那种活交给一个年轻人。一般来说,那种事都是给一般没有多少发展潜力的棋手,而一般没多少发展潜力的棋手基本上也都是白胡子白头发上了年纪的老家伙了。
历来的院生老师,吾进是最年轻的一个,棋院不想放弃这么一个有毅力的年轻人,但他的发展性的确不大,最适合的,也就是围棋教学了。
吾进的实力不怎么样,他的八段也是靠对战多了磨上来的,毕竟都是段位制,掉段一说还没出世。不过虽然他实力不怎么样,但日本棋院上下对他大多都是十分敬畏的,敬的是因为对他毅力十分敬佩,而畏的除了他那一个五大三粗的个人,还有就是吾进是个完完全全的罗嗦唐僧。
看他长得高高大大,但其罗嗦的水平,连绪方都有点受不了:“一群不甘心老去的家伙,抱着陈年旧则等死,还打算让日本的围棋界跟他们一起陪葬?”
绪方本来不是一个十分容易被激怒的人,但吾进的唠叨简直就是一根导火线,多年的不满顺势就爆发了出来。
能把绪方给弄得怒火爆发,吾进在某种领域也算是种天才。
地球还是一般的转,人们都还是一般的生活,不过一般人不会知道,这段时间围棋界的动荡。
很多人都说围棋是一种平静的运动,更多的人不理解围棋为何会被称为‘运动’,不过,下围棋的人不会去跟他们沟通这种事,他们要下棋就行了,只关心下棋,下得痛快,下得开心就成。
只有像谭奕这样的老狂人才会跳出来吼句:谁说围棋文雅来着,都见血了,恐怖着呢!
余小桥在韩国这段时间度月如日,感觉时间简直就好像不要钱一样刷哗哗地往后跑,这里的高手不少,虽然她听不懂韩国棋手们交流的语言,但只要有期棋子和期盘在,余小桥觉得懂不懂韩语都无所谓,围棋嘛……还是手谈就好。余小桥这段时间吸收了不少这个世界的棋谱精髓,这让她暂时放下去寻找她以前的记忆这事,她现在不得不承认这种活动真是好方式,换一个环境,换一批风格完全不同的对手,的确十分有助于长棋。
辰旭那家伙向来心高气傲兼心浮气躁,实力是不差,就是每次都差一点输给人家,搞他得最近凶性大发,一定要把那些家伙赢得骨头都不剩!(余小桥的想法)。
而在李照看来却欣慰异常,觉得陈旭这几个月都肯乖乖呆在棋院简直就是奇迹。
这几个月,围棋界里也只有余小桥和陈旭没有受这次动荡的影响,充其量不过收到一个除日本不变外,围棋界三又四分之一子被该成了三又四分之三子的让子,本来亚洲的围棋界是世界拔尖的,而三大围棋强国其中两家都做出调整,那么世界围棋界默认的当然也就做出调整。
虽然不知道日本是怎么想的,不过有点头脑的人都在为那个古老且守旧的围棋强国悲哀,已经开始衰退的国度,还不肯改变自己吗?
不过以前由二又四分子三子改到三又四分之一子的时候,日本也选择了沉默,虽然中韩两国做出了一些隐晦的交涉,但日本的固执让其他两国感到不可思议。而这又是人家的事,不能强求,搞得很多世界赛事十分不方便,围棋教学也无法达到世界统一。
不要小看这小小的让子,它甚至关系到围棋的布局官子的流行趋势,比如在没有让子时代,白棋走法就远没现在开放。
不过大家经过上次也就习惯了日本的这种态度,用不了多久又会恢复平静,地球依旧会继续转,大家依旧会继续生活,而中日韩依旧会因为某个世界围棋赛在那个国家进行而浪费口水——因为在哪进行,就依照哪的让子制度。
这天余小桥依旧会打开电脑,登陆后等10分钟。这是她跟仙晓寒的约定,每天晚上9点上线下一盘棋。当然如果对方10分钟后不到,就不用等了。不过余小桥如果没有等到仙晓寒,她也会找另一个人下一盘,不得不说,习惯这东西,真可怕。
当时仙晓寒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余小桥很不给他面子地评价为:小孩子的家家酒。当然这行字她是不能打出去的,因为她的确就是一个小孩子。心里在叹气,时常被别人当做小孩子的滋味的确不怎么好。
不过她想了想还是答应了,因为她知道仙晓寒也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小p孩,属于未成年,何况这还是一个从小没什么真正意义上朋友的孤僻小p孩。
寒:【你好,我听说了一件非常有趣的事】
y:【能让你感到有趣的一般不会是好事。】余小桥觉得当初刚认识仙晓寒的时候真是瞎了眼,这家伙恶劣的个性,绝对跟那什么阳光少年一点都不沾边!
几天前她隐隐约约猜到这次中韩两国为什么会改制,但当仙晓寒嬉皮笑脸兼满不在乎地告诉她时,她还是一阵无力。不过余小桥是不会在乎这些的,这得感谢她一直以来的淡定。
寒:【没什么,就是肖子宇在日本跟美女赌棋。】
y:【还有呢?】
寒:【他喜欢上对手了】
仙晓寒当然知道余小桥并不是单纯小白,她只是淡定而已,只是懒得去过问也不想去管很多事而已,在她心里围棋占了百分之九十以上,剩下的地方实在太有限了。仙晓寒不仅不觉得余小桥单纯,还认定她十分聪明,成熟,甚至还有点恶劣,可惜的是,她真的只愿意当个棋疯子而已。所以仙晓寒根本就不会考虑什么儿童不宜的问题,以他的话就是:这丫的就算是儿童,也是个异能儿童。
看到这句话,余小桥眼皮跳了跳,飞快地在键盘上敲道:【还有呢?】不得不说这段时间下来,余小桥打字速度有了质的飞跃。
很快,寒就打出一句话:【韩国的安自力也喜欢她。】而且还是她徒弟~这句话仙晓寒没告诉余小桥,他打算试试这个棋疯子能不能因为围棋没多大关系的事而激动一回。
如果让余小桥知道那女孩子是围棋高手,棋疯子的注意力一定会被转移的……虽然在仙晓寒眼中,奈赖明日美那女孩子也不算什么高手。
很快,y又打出一排字:【还有……吗?】
仙晓寒放下手中的咖啡,用今天天气很好的语气:【他们两个为了那美女在棋盘上干了一架。】
余小桥似乎停了很长一段时间:【仙晓寒,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不是一个需要别人扎一针才能跳一下的青蛙。】
仙晓寒看着这句话笑了,这是余小桥打给他最长的一句话了吧。看来余小桥已经有点火大了,可惜……本来还想逗逗她的。
过了大约1分钟,寒打出来一句话——
【肖子宇和安自力为美女争风吃醋大打出手的事在日本棋院已经人人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