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现在才发现,你其实并不是那么讨厌。]
[我也现在才知道,你其实还满可爱的。]
这是仙晓寒最后一次给余小桥的定义,以后不管是记者还是朋友,问到有关[棋疯子]余小桥的问题,仙晓寒都会说:她是一个可爱的人。
余小桥也许是幸运的,他在同情的基础上,努力地站在对方的角度去认同,虽然事后仙晓寒离开围棋界的时候,她还是十分地痛惜,对她来说,已经算放得很开了。因为她早已把仙晓寒看成自己的对手。
对自己认同的事物,太过的执着,这看起来十分光彩的个性,其实,并不见得是个优点。余小桥现在还不明白,太过执着不是优点。但以后发生的一些事,却让她的灵魂深刻地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余小桥看着仙晓寒在她视线里消失,动了动嘴角,说:谢谢。
医院的门很厚,那是为了给病房里的病人一个安静的休息空间。但余小桥却认为太安静了也许不好,因为待在太安静的空间里,人就会感到十分地寂寞。
“王星老师……”余小桥本来想很有礼仪地先问个好,然后再坐到王星身边陪他聊聊天。虽然余小桥并不是个健谈的人,但如果对象是王星的话,也许她会便得很唠叨。
但现在余小桥说不出来了,因为她发现,他老师似乎睡着了。
也许王星很累,因为这几天的比赛中,中国到最后就剩下了他一个人。王星的棋后面,包含着太多的期待和希望。本来下棋是件十分快乐的事,但沉重的负担压得他太累。也许不会有人认为,围棋是件可以将人累病的运动,可偏偏被围棋累病的人,却不下于少数。余小桥想起聂卫平当年悬崖一战【我现在的处境就好比这悬崖,退不得】当时就算是单纯如余小桥,也能明白那种被全中国千万双棋迷期待的眼睛看着的压力,能感受到中国当时被避至悬崖的困境。那时候的中国棋坛就好比冰天雪地,急需一缕清风啊!余小桥那时候还小,只是听得叔叔谈起便觉豪情万丈!只是他从来没想到,自己身边的人,也会面对着这样的压力。
有的时候同样一个故事,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人身上,感觉就完全不同了。
其实王星早就知道这点,所以他的压力才那么大,王星早就对李严说过:【中国太需要一个世界冠军了!】那时候他说得疲惫无比,感叹万分。
余小桥突然有了一个调皮的念头,他突然很想看清楚自己老师的样子,很想认真地看清楚这个抗起如此重任的人,有什么不同。因为余小桥来到这里后,好像除了围棋外,还没有认真仔细地观察过一样东西。
余小桥突然有了一个调皮的念头,她突然很想认真地看清楚眼前这个被她称之为老师的人,有什么不同。这是余小桥来到这里后,第一次打算仔细地观察一样除围棋之外的事物。
其实王星比余小桥,真的大不了几岁,他才29岁,但岁月在他的身上,是那么无情。当你看见王星的时候,你一定不会把他当成二十几岁的人,因为他看起来,苍老得的确不像一个二十几岁的人。余小桥知道将苍老二字比如到一个不到30岁的人身上,的确十分可笑,但余小桥真的觉得眼前这个人,真的十分苍老。
其实王星长得并不显老,相反的,仔细的看,他也长并不难看:他眉毛很浓,眼睛也很亮。只是他太瘦了,所以眼睛经常是凹陷于骨眉之下。他的鼻子和嘴唇都不难看,可这样一张脸,的确给人一种无可言语的沧桑感。
如果这时候病房里有人,一定会觉得十分怪异,一个十岁大的孩子,顶着那么成熟的表情那么认真地去看一个男人的脸,任谁都会觉得怪异。不过这病房里没有人,于是余小桥看完之后,又孩子气了一回;她看这着王星头上的白发,就那么数了起来。
为什么说这也是件孩子气的事,因为王星的白头发不少,她这样做也没任何意义。明知道数是绝对数不清的东西,自己还是要去数,对于余小桥来说,也够孩子气了。
因为余小桥在某些方面,绝对不做没有意义的事。
于是王星在醒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余小桥认认真真地趴在床边数自己的头发。王星实在很吃惊,也很惊讶。他十分惊讶地问了余小桥在做什么,余小桥的回答让他跟到更惊讶:“我在数老师的白头发。”余小桥口气就跟平时一样淡、一样轻松,好像自己在做一件十分有意义的事。
余小桥是孩子,可偏偏王星无法把她当成一般的孩子,因为余小桥的行为、举止、甚至平时的一言一行都那么老练、那么成熟。她除了在围棋上好像一个永远都长不大的孩子以外,都远远地超出了一个孩子该有的成熟和见地。
余小桥做事十分有效率,哪怕在最危险的时候,都不会做出一些绝对没有好处或没有意义的事。她可以在泡上一壶茶的同时收拾好一张凌乱的桌子,也走在陌生街道的同时记好周围的环境;她能够在发生那么匪夷所思的遭遇之后躺在病床上冷静考虑自己的处境,也可以在傻子用双手挥动的藤条下顶着灼热的疼痛将远本超出她能力范围的劳动做得能偶让苛刻的女人满意。余小桥之所以有这份冷静,是因为曾经在她身上发生的事太过怪异,怪异得这个世界上再怎么找,都找不出有一件事比她那件事更加怪异。于是余小桥的心里,对于这个世界发生的这些事,都看得那么透彻和平淡。当她面对着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也许都无法承受的一些压力或痛苦,冷静得让人感到害怕和胆颤。
可喜的事,她还是会犯错,她在围棋上犯下的错,远远比她这几辈子犯的错还多。
余小桥接触到围棋,所以大家都还是把她当成孩子,虽然也有人叫她疯子,有人说她过于早熟,但至少没有多少人会认为她是一个另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