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填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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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平办事极其利落,根本没给满菊惊愕忐忑的机会,带着她去夜香房董婆子那里走了一趟,连回小柴院收拾的时间都没给,说是那点破烂不收也罢,然后把人往芜香院大丫环洗梅那里一塞,就算完结了。

满菊双手空空地站在厢房中有些尴尬。

洗梅一边神色淡淡地仔细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一边叠声吩咐几个三四等的小丫环备衣袜铺盖,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按芜香院的规矩来,连洗澡水都让人备上了。

“不必太麻烦了,洗梅姐姐……”满菊瞅着几个小丫环脚不停地为自己奔忙,笑着说道。

“芜香院自有芜香院的规矩,你是公子亲点的,我自不敢薄待。只公子禀性高华,却是爱洁,惜福妹妹也要改改夜香房的习性才是。”洗梅笑容可掬,神色却疏离。

一句话把满菊噎得直翻白眼,你这是鄙夷啥呀?是嫌咱这身上的夜香味重么?!要不是形势所迫,你当是老子想高攀公子爷这棵歪脖子树嘛?!满菊憨憨一笑,猛然凑到洗梅姐姐脸前,愉快地见到对方花容泛青,而后天真地问:“姐姐,我睡哪里?公子可说我是芜香居的人了。”

名正言顺调职芜香居的家伙感动地抱着旧棉被,躺在厢房最角落的铺位里,滚来又滚去——没人愿意和这夜香房出来,还不招洗梅姐待见的小黑妞搭铺,倒是便宜她一人霸占了一张铺位。棉被!棉被啊!哪怕它再旧,也是棉的啊!素来就有纯棉情结的满菊在大冬天里,风吹不着的温暖房间里,搂着暖乎乎的棉被圆满了。

小黑脸在被子上蹭了又蹭,想着要是能裹着棉被上工就好了,好在新发的制服里也有一条粗棉裙……迷迷糊糊地正要入睡之际,满菊心里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一件什么重要的事。

嗯,嗯?小柴院里的古怪点心?来福会消灭干净的;夜香院颉英那里没道别?有机会再谢谢她一向的关照;秦三?都好久没见人了;吕大小姐?母老虎有琚公子顶着呢!锁在院子里的妖孽……嗯?!

想起白日里送食盒去的古怪宅院,满菊一激灵,腾地坐起了身,惊得旁边铺位的小丫头四儿和心水一阵白眼乱飞。抱歉地憨笑一下,满菊掐了自己一把,平静地躺下装僵尸,脑海中却是万马奔腾!

使劲地回想那个院子里所见,那摄人的眉眼,冷峻狂傲的姿容……呃,呸呸呸!美男快快消散,重点不是人,是那院子里种的东西啊!那几棵素心腊梅虽然罕见,但她早就在空间里收了好几十种,冬青、串红也没什么特别。一样样仔细回想过去……墨兰!那棵花圃角落里的墨兰!狭长剑形的丛生叶片间,那一束紫红近黑的花序,竟然都有一轮浅银的边廓,这绝对是她没收集过的新变种!

满菊躺在床铺上,两眼出神地盯着梁柱瞪得骨溜圆,虽然只是匆匆一瞥,现在回想起来,那妖异的花色在一瞥之间已经印入了她的脑海,怪不得总记挂着有什么重要的事给忽略了!都是那妖孽男和母老虎给闹的,差点误了咱家空间大计。

想明白了自己潜意识中记挂的事情,满菊又为怎么把这本珍贵的墨兰弄到手开始烦恼得牙疼。唉!那个院子戒备森严,五大三粗的打手看守光门外边就不下五六个,还不算没看到的,慕容渊估计是个顶要紧的人物。她如今傻力气倒是有几分,可也不会飞檐走壁,更别说跟人拼刀子玩拳脚了。

调职到谢琚这儿,吕嫣那动不动就玩鞭子的母老虎怎么也不会派自己去给□□爱送饭了,就是这一次,估计也是承安假传圣旨,想打击报复才搞的鬼……

眼看着好东西拿不到手,可比没看到更勾人!满菊挠心挠肺郁闷痛苦扭曲地开动她刚一百零点的真·凡人智商,琢磨了一晚上楞是没琢磨出再进那院子的好法子。

一气之下,凝起精神力进了自家的小空间。

收了一堆嫩生生的清甜莲子芡实,腹中饥荒的满菊泪汪汪地感慨着一大片药圃的茂盛长势,用精神力艰难地在木屋中捣腾出几颗生生再造丸,又翻出前几天琢磨着弄出来的金创药,心神一动,小小一盒药膏就到了现实世界的手心里。

夜色已深,满菊就着些微从窗户透入的星光,挑起自家凝炼的药膏,拗着手臂艰难地给自己的后背上药。火辣辣不时抽痛的鞭伤虽然自己看不到,但光瞧换下来的粗麻衣都撕裂了一长条大口子,血渍斑斑,可想而知吕嫣这母老虎下手是多么狠辣!

集古今伤药配方大全,又加了空间出品的变异红花、三七、薄荷的药膏刚一沾到伤口就一阵清凉,继而丝丝暧意从伤口间涌入,痛辣之感消了十之七八,拿自己身体第一次试药的胆肥丫头舒服得全身汗毛孔都张了开来。

很是自得地想,她这炼药制药完全是自学成才,天才啊!虽然那药原本想炼成丹的,那惨绿的色也稍糁人了点,膏体也象鼻涕多于像……咳咳,哪啥千般万般缺点抵不上药效好这顶天的大优点啊!更不用说,它还有一个相当奇妙的副效……

“嗯,好香,什么香……”隔壁铺的小丫头四儿,嘟囔着翻了个身。

满菊一惊,看来这药膏副作用忒强了点。赶忙又是装打呼,又是磨牙齿,呼噜着翻了个身,装熟睡。呼噜了几几声,不知不觉就眯了过去。

一大早,顶着俩黑眼圈,带着若有若无的异香,顶着四儿和心水疑惑的目光,满菊镇定自若地洗漱完,洗梅来传:公子让惜福过去回话。

琚公子根本没理会洗梅脉脉无语、幽幽堪怜的眼神,挥手让她下去,只留下新人惜福丫头一个。

恭敬地跪在书房里,满菊凝神屏息,等新任上司发话,左等右等,腰酸背痛腿抽筋,背上的伤口都开始痒痒,公子哥还是没发话。满菊偷眼往上瞅了瞅,觉得那一股子火气快要从鼻孔里沸腾而出了——谢公子他老人家身着宽袂广袖的淡蓝色居家深衣,斜倚在乌木连榻之上,一本线装古书半掩着脸,竟似是睡着了。

想睡你就好好睡,一大早把人叫来折腾啥啊?!满菊黑着小脸,很想揪起某人的衣领让他领教一下自家的狮子吼,只是这念头想想就罢了,想要没啥后遗症地操作一把,甚有难度啊!

满菊悻悻地瞪着公子那半张露出来的脸蛋,无聊地在心底评价:眼线挺长,睫毛也不短,不错;脸型长圆,肤色白皙,过得去;嘴唇丰厚有光泽,颜色也很萌,粉粉的,可以去做润唇膏广告;鼻子够挺,鼻头还很有些肉,听说鼻子有肉的男人,那□□啥啥就长得硕大,也不知是真是假……

前世甚是饥渴的恨嫁闷骚剩女,不知不觉中就将思维扭到了某些不太纯洁的角落里,好色而慕少男且完全不知羞耻为何物的满菊本着不看白不看,看了也白看的有便宜就占精神,绿猫眼越瞪越大,越瞪越精神,直到……

“看够了?”男色赏的主人慵懒地发了话,他不知何时已睁开眼坐了起来。

“还行……啊,不!奴婢无礼,公子恕罪。”惊醒的满菊忙伏地装鹌鹑。

“罢了!”谢琚嗤笑一声,懒洋洋地伏下身,将手中的旧书递到了小丫头眼前:“你识字?”

眼前的这本书纸质发黄,毛边裁就,装订得很精致,看起来很有些年头了。书皮封面上墨书四个大字《轩辕残章》,重点不是在这四个字的内容,而是——满菊惊喜地发现,她居然认得这四个字!

这四个字用隶变体写就,波势俯仰,磔尾森然。字的好坏满菊也说不出个一二三,只觉得看起来也和当年那电脑里的隶体差不离,气势倒是很足,墨迹力透纸背。想起自家前时住的小柴院门楣上,倒霉催的那三个墨团团,害她都以为自己来这新地方,大学生都变文盲了呢!

好在中华历史源远流长,汉字再变也变不到哪儿去,这世界虽然大有架空历史的可能,汉字还是老相识啊!

感慨惊喜一番,满菊又有些踌躇,认了自已识字只是一句话的事,可是出身农家人嫌狗不理的小丫头怎么会识字,这个漏洞很难圆……想来想去,神色变幻不定,一不小心没把握好,超时了。

人家公子爷不给抢答的机会了,直接肯定地说道:“你识字!”

“呃,只是略认几个大字。”满菊硬着头皮应下,这也不算撒谎,小柴院上那几个字她不就睁眼瞎嘛!

好在谢琚横了她一眼,没接着盘问怎么识字的这种技术性难题,直接把书丢了过来,又倚回连榻上,眯起眼漫声道:“念。”

被当成电子书播音器的小丫头讪讪地接住书卷,翻开一页,当头便是那首曾听公子爷念了无数遍的诗——《春望》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满菊一目十行地扫了一遍,确实是这首前世脍炙人口,还上过初中还是小学语文课本的诗。她偏理科,一向不太喜欢,呃,胖妞的形象也不允许她搞什么淫诗作画、迎风流泪的小资玩意,可起码还知道这诗是唐诗,不是李白就是杜甫老爷子写的。难道在新世界这诗就早产了?还被蝴蝶翅膀扇成了什么轩辕——残章?

确实是残章,诗句之间空缺着好几个字,也怪不得上次听到谢琚在那里翻来覆去跟复读机似的念断句破辞,只是原本“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中缺的两个字,已经被人用小楷细细地填上了,更显得这诗余下的几处空白格外刺眼。不用说,满菊也明白了,这空,是哪个多嘴的家伙给填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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