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心诺,所有人的心都是紧绷的,包括陈金太。
半晌,陈金太的人灰溜溜地回来,说:“大人,找不到。”
“什么!?”陈金太跳起来。
心诺在一旁笑了,“陈大人呀,你到底想找什么呢?要什么就说呀,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要什么。”
陈金太哪里还顾得听一丫头的讽刺!明明他昨晚才叫人来把信藏在魏大人书房梁下!
难道被透露了风声?这怎么可能……
见陈金太脸色铁青,心诺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笑说:“陈大人可是要找这信?”
陈金太几乎是反射性地从心诺手中一把抢过,叫道:“好哇!你私藏通敌信物!”
心诺眨了眨她美丽的眼眸,无辜地说:“可是陈大人,这是我父王写给母亲的情诗呢。”
陈金太愣住了,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打开信纸一看,果然是一首情诗!
被一个女娃这般戏弄,要不窘迫也难。
心诺缓缓起身,笑到:“陈大人,你为什么一看到信就一口咬定是通敌信物?难道……”
这个难道心诺没有说出来,可是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陈金太知道今天在这里讨不了好了,冷了冷脸,说了一个字:“走。”
他们走后,魏大人才松了口气,心诺的脸色却更凝重起来。
这次幸亏她机灵,一见陈金太带人来就叫俯中丫头先把老爷书房里里外外搜查了一遍,自己则在外面拖延时间,如若不然,后果可真是通敌叛国了。
但这还只是刚开始。这次是对付过去了,下一次,会更难。
除了皇后那边暗中支使的人之外,她还担心皇上那边。她这次是偷跑出来,难保皇上知道后不会震怒。
人说虎毒不食子,加上皇上自幼对自己也是喜爱有加,心诺并不是担心自己的境遇,只是如果她被抓回去了,魏家就完蛋了。
皇后既然已经打草惊了“蛇”,就一定会加紧人力监视,想要在她下手前把家人带走,恐不是件容易的事。
而且那陈金太只要回去一细想,没多久一定又会回来,而且必是来强的,到恐那时恐怕就无回天之力了。
心诺当机立断,对魏大人说:“我们耽搁已够久了,现在一定要走。”
魏大人心下叹息,苦闷地点了点头,散了些仆役,然后带上家眷,仆从,侍卫共三十多人,连夜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重门关。而事实上,他们踏出家门口没多久,陈金太果然带领了人马包围住已空了的太守俯。只是当他发现魏俯已空后才想到令人封锁关口,为时晚了。
魏大人好歹是这边疆太守,在皇令还没把他的权利撤消前,自然想离开就离开。
而魏大人的队伍刚离开重门关,就与前来迎接的秦正慈相遇。见到秦正慈,心诺多少松了口气,魏家去邦什也总算能有个照应了。
秦正慈与魏大人打过招呼后,暗暗观察心诺。早已听说这魏大人的公主外孙女貌美如仙,但一般人们于公主的夸奖都是畏于其后台的强硬,会把一般的说成美丽的,把美丽的说成天仙的。
秦正慈并非没见过世面的人,皇宫内什么美人没有?可他还是觉得,这心诺,是真的天仙。
就在秦正打量着心诺的时候,心事重重一直低头思索的心诺忽然抬起头来对秦正慈说:“秦公子,我担心陈金太会在后面赶来,可否请秦公子先行带我外公离开,我留下阻挡他们。”
秦正一愣。
她一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竟然想自己来挡住陈金太的队伍?!
当下秦正慈就回绝道:“不行,公主,他们那么多人,你怎么可能挡得住!”
“是,所以要请秦将军帮我个忙。”心诺紧接着说,分明柔弱,但眼神清明坚定,“只请秦将军的人先行带我外公家眷仆人离开,只需留五个壮丁,六匹马给我,足矣。”
五个人?!
怎么抵挡得住陈金太那几十个人?!
心诺莞尔知道他的疑虑,指着不远处的一片松林,对秦正慈说出了她的计划。
秦正慈听完,眼中闪过震惊,还有敬佩。
惊的是一个襁褓中的公主能有如此的智慧;佩的是,她极其大的胆和极其细的心!
于是他坚持要留下来与她一起,并让其他家丁侍卫护送魏大人先行。
在说服魏大人带着老弱眷属先行离开后,心诺令秦正慈带这那五人,先骑马在松林入口来回走动,留下无数马蹄印,然后于马尾扎上了大树枝。
松林里松树很高大,抵挡了很大部分的白雪,不远处的地上因为那些奔跑的马儿及马尾巴上拖地的枝桠,扬起了灰尘。
心诺就站在林外,等着陈金太的到来。
一阵风刮起,心诺颤了颤。她从小生长的镜安城在南方,怎能习惯如此的寒冷!她的脸已经被冷风吹出了异样的红色……她的身体早在到重门关的那天就出现了异常,只是一直没时间去处理,暗自隐瞒着,支撑到现在。
心诺咬了咬唇,手指交叉缠在一起,强行挺直了背,她只求自己的身体不要在这样关键的时刻出现问题才好。
秦正看在眼里,鬼使神差地把自己的披风解下,披在了她的肩膀上。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心诺被他这一举动吓了一跳,回头看到是他,绽放出一抹令人心悸的笑容来,柔声道:“谢谢。”
秦正慈只觉脸上一阵发烫,幸亏得自己皮肤黝黑,很难看出脸红来,否则丢人可丢大了。他摸摸鼻子,犹豫了一下,说:“公主,若是此计不通,秦某定保你杀出重围。”
心诺听罢又笑,却轻摇了摇头,“不行,秦公子,你的任务是护送我外公!如果被陈金太识破,请务必带着你的人向相反方向跑去,尽可能为外公多争取一些时间……我知道,对你来说,这很危险,你我非亲非故,本不必冒这个险……”
“不。”秦正慈打断了她的话,“在下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受雷大人之托,一定会尽全力保护魏大人和公主!”
心诺感激地望着他。
得知母亲入狱后,许多平日还来往的大臣,亲戚都明哲保身躲得远远的,可他一个外人,竟能做到如此!
她还没来得及表示她的感激,远处就传来一阵马蹄声,放眼望去,至少也有三十多人。
那为首的,便是陈金太。
秦正慈悄悄握紧了手中的剑。
他已经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
心诺则暗暗沉了沉气,在冻得红通通的小脸上,扬起了的微笑。
陈金太等人到心诺面前停住,他还未开口,就听得心诺那如银铃般的声音响起:“陈大人,真巧啊,又让我们碰上了。”
陈金太冷冷地说:“微臣请公主回。”
比起陈金太强硬的态度来,心诺显得自若多了,仿佛他是在说着一个笑话。
“陈大人,本公主出来游玩,即使看到皇上的令牌不肯回,皇上都不会多责怪呢。”心诺嫣然一笑,“陈大人这般骑在马上就想把本公主请回去吗?”
陈金太脸色变了变,说:“微臣不想得罪公主,但公主知道,您此次来重门关,本就没人知道,而现在又在这方圆几十里也无人烟之处,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想必也没人会责怪到微臣头上吧?”
陈金太的言下之意已经很明白了,心诺岂会听不出来?秦正慈站到心诺身后,已随时准备拔剑而出。
可是,心诺听到他的这句话,非但没有被吓倒,反而大笑起来,笑得这么优雅,这么动人,令在场的所有人都心中一动,恍惚了一下。
可她接下来说的话,却让陈金太大吃一惊。
“陈大人说得没错呢,这里真是丝毫没有人烟,就算来场撕杀,或屠杀,也不会有人发现呢。”心诺说着,眼神间转换出一种冷然的媚来,并暗示性地把眼光瞥向松树林里。
而这时,陈金太已经注意到了不远处的松树林里大有异动。再一看,附近雪地上也杂乱都是马蹄印!只这些,对方的人数就得比自己带的人多出许多倍来。
陈金太本就是个胆小多疑的人,他虽未全部相信心诺的话,倒也不敢莽然行事。
在他迟疑的时候,心诺继续发动心理攻击:“陈大人,你我本无怨无仇,何必刀刃相见?今我外公进入邦什,必不会再回汉统!不如你卖个人情给我,一把火把魏俯烧了,回去只需禀告皇后,魏俯着了大火,人全给烧死了!”
陈金太并不发话,显然正在思考,心诺加了把劲:“如是这样,本公主一定记得陈大人,而陈大人在皇后面前也能有个交代。当然还有第二个选择,就是在这里,杀到最后,看尸体堆上站着的,究竟是你的人还是我的!顺便可以告诉陈大人,皇家卫队可是精英中的精英,一个顶好几个呢。”
听到最后一句话,陈金太抬头重新望向松树林。他皱着眉,显然在判断心诺的话里有几分可信。
要说不心动是不可能的,他的原本就不想杀人。如果心诺说的是真的,他们的人力远多于自己,皇家卫队又显然比他的杂牌军要强太多了,那么贸然上前,最后的下场恐怕不可想象。而要是真听从心诺的意见,卖个顺水人情给她,似乎也不是件坏事。
想那魏贵妃再怎么样个死法,皇上也不会把自己的女儿杀了!更况且天下人都知道,莫君心最宠爱的就是这个心诺公主了。而他也确实相信,魏大人一家逃去了邦什,此生都不敢再回来!
只是同时,他心里冒出了一个疑问,心诺说林子里是“皇家卫队”,怎么皇家卫队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难道……公主来这里,是受了皇上的暗遣?也或者说,这皇上打心底就不相信皇后的指正?!
这事若放到其他人身上,他或许还有怀疑,但放在莫君心身上,陈金太则宁可信其有!
他们那个行事诡异,聪明过人,手段残酷的皇上,难说早发现了皇后的阴谋,才派公主先来带走魏家人,留住了青山,而后慢慢再审?!
毕竟皇后这次在魏贵妃身上花了大力气,各种证据都直指魏贵妃,齐全到不让人怀疑都不行!
想到这里,陈金太额上冒出了冷汗,若是真的,是够意味着,他和皇后,在步步走入皇上的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