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很冷,小三依偎着宁夏趴在她身边,宁夏靠在小三的肚子上,很是温暖。小球对着小三看啊看,望眼欲穿……宁夏终于忍不住了,问小球要不要过来一起睡。
小球眉开眼笑,诡计得逞,拖着他的毯子挪过来,还跟小三打招呼,“马大哥好。”
小三哼哼叫了声,闭上眼睛,尾巴还一甩一甩的。小球躺在小三怀里很是惬意,满足地闭上眼睛梦他的周公去了。
宁夏不经意抬眼,却见肖凌正在凝视着她。又是那样的眼神,专注、灼热。
宁夏赶紧闭上眼睛,她不敢去想。曾经,似乎也有一个人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
曾经……那个叫雷若月的人。
柴火燃烧的劈啪声与雨声交织成了最好的安眠曲,异常安心,不久宁夏就睡着了。
宁夏做了个梦,梦见小时候与雷若月一起逃学,被老先生发现后狠狠骂了一顿,抓他们跪在先祖的画像前,整整一天!
下午的时候川宁悄悄地拿来了宁夏超爱吃的核桃酥,她趴在祖先像前吃得那叫一个尽兴!
那时候的天,蓝得不像话,兴许是专门用来给人回忆的。
吃饱了的宁夏不知道安分,又拉着雷若月跑出去抓知了。宁夏从小会爬树,爬一次被母后骂一次,骂多了,就养成了习惯,以至于皇后娘娘一见她就会回归于市井妇人的泼辣气质,高层贵族培养了几十年的修养在小宁夏面前告以崩塌。
雷若月担心她会从树上摔下来,在树下焦急地要她下来,宁夏对他做了个鬼脸,说:“上来抓我,抓住了我以后就不爬树了。”
雷若月轻笑,“夏宁,你说话可算数?”
她得意地说,“当然了,夫子才教过我们,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雷若月点点头,撩起宽宽的水云袖,卷起袍子,很灵巧地爬上了树,出现在她面前。
“啊!你好狡猾!原来你会爬树!”小夏宁嚷嚷着推开雷若月,却被他一把抓住。
“夏宁,你说过,我抓住你你就不爬树了。”雷若月似笑非笑看着她。
小夏宁对他做了个鬼脸,“我又不是君子,我是女子!”
“夏宁……”雷若月叹气,他早知道是这个结果。
小夏宁咯咯笑了,那笑身如银铃一般穿透了多少年的光阴啊!
“夫子还教过我们,惟女子和小人难养也!”小夏宁更是得意,她最喜欢看雷若月无奈的表情了。
这一笑,她身子向后一仰,眼见就要跌下树去!
“夏宁!”雷若月惊呼,抓住她的手向自己身边拉,没拉上来,反连他自己一起掉了下去。倒地之前,他伸手托住宁夏的脑袋,手肘与地面狠恨地撞击了一下!
这个伤的后遗症,直到后来都一直留在他的身上,每到阴雨天气,关节就会忍无可忍的酸痛。御医说,这一辈子他恐怕都会这样了。
那个时候,她哭得一塌糊涂,于是每到变天,都会嘱咐他多穿点衣服,保护好手。
可是……
可是——
后脑勺忽然撞到地面的疼痛把宁夏从梦中拉了回来。
“啊!”宁夏惨叫,她捂着脑袋,半睁开眼睛,火光中,小三一声撕叫,站了起来。
“好痛哦小三!”宁夏抱怨道。这马,要站起来也不能先打个招呼么?!
小三低低的吼叫,眼神专注地注视着前方,没有理睬宁夏,这才使宁夏顺着它的视线望去——黑夜中,她见到了无数幽绿的眼!
这是……狼!而且是一大群!
宁夏从来没见过狼,但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狼大概的长相,这种凶残的动物,早就在人类社会闻名了多少个世纪了!
火光摇弋,照到狼牙上,反射出阴森的光,诡异可怕。如此锐利的牙,定是连骨头都能撕开吧!宁夏一时呆了,到是小球的一声尖叫把她叫醒了。
“拿好你们的武器!”烈这句话是对宁夏和小球说的。这时宁夏才发现除了她和小球,其他四人已经做好了防御的姿态,并很有默契地一字排开守住洞口。
宁夏赶紧抽出她的刀,紧紧握在手中。
狼群发出低低地吼声,一点点靠近,宁夏打了个哆嗦,问出一句刹风景的话:“狼在雨中不冷么?”
没人理她。因为下一秒,狼群扑了上来。
这时候宁夏才知道,一直跟她在一起的,都是群什么样的人!
肖凌手起刀落,动作如行云流水,砍狼就像杀兔子!烈将军就不必说了,还摆了个花哨的姿势来!美人流夕则动作干脆利落,简单有力,可是每挥的一刀都是优美到了极致!每个人身上都染了血,却都是狼的血。最惨烈的大概是满大牛那边,两把锤子,一舞下去,只见狼脑浆四溢,说不出的恶心……
人们把豆腐打碎了加点作料的食物称为豆腐脑,这名词太有确切了,不知是谁发明的!外形真神似啊!
不光是宁夏,满大牛自己见了也皱眉,甚感作恶……
狼是狡猾的动物,也是噬血的动物。
同伴的死亡并没有让他们感到畏惧,幽绿的眼里反而透露出暗红的恨!他们停止了攻击,对于面前四人一字排开的阵型,似乎在筹措对策。
紧接着,狼群中一只雪白的公狼一声嚎叫,第二轮进攻开始了。
这次扑上来的狼群更多,围绕着洞口也更散开,每人身边都有三头以上的狼纠缠住,为了互相之间更好地放开手挥剑,四人的距离也慢满拉了开来,向洞口外移了出去。
就在这时候,有一头狼忽然冲向洞里,肖凌本想挥刀去挡,却又脱不开身,只能大喊:“宁夏!小心!”
空气中充满了浓郁的血腥味,宁夏紧紧握住刀。
她讨厌这个味道!
当初在宫中的那场屠杀,她也闻过这个味道,真是……让人作呕!
宁夏把小球推到身后,迎上对面而来的狼。她没躲,而是在它跳起扑上来的一瞬间,举刀迎上。
空中,狼无处可躲,速度极快的冲力更是使两把刀深深刺入它的肚子里,它能做的仅是在死前用愤怒地用爪子拍向宁夏,宁夏迅速抽刀,躲过了要害,但是躲不过被伤的结局。
左手上臂划开了一长条口子,虽然很痛,但还在可以忍受的限度内。
阵型因为狼的攻击已经无法保持下去了,窜进山洞的狼越来越多,宁夏应接不暇,忽然间一头狼缠住她,另一头狼从侧面向她扑了过来,危机关头,只听一声撕叫,小三抬起双腿,狠狠向扑起的狼肚子上踢去,那狼顿时肠穿肚烂!
小三那是什么脚力!小球在一旁忍不住叫好!
宁夏解决了面前的狼,用沾血的手抹了把脸,接着冲出山洞助战。
“回去!”肖凌大叫,“钟宁夏,你给我回山洞里去!”
“不!决不!”宁夏挥舞着刀,迎向下一批狼。当初她的父王也这样跟她说,宁夏,你走,赶快走!可是宁夏走开的结果,是再也没能回去。她不需要别人保护,不需要别人用命来保护她!要死,那就一起好了!
斗大的雨打在脸上生疼,可是这片山岭,漆黑如同地狱。
死过一次的人是不会再怕死的!寒冷算什么?大不了再死一次而已!
“畜生!”宁夏低吼,眼里闪过一丝决然的光亮。
……
邦什国紫榆城丞相俯
一声惊雷惊醒了睡梦中的雷若月,他捂着心跳不已的胸口,起身。
冬天,怎么会打雷?
推开窗户,外面是雨打芭蕉,寒冷的风灌进他单薄的衣服里,他却不觉得冷。
右手扶住左手手肘,轻揉。以前只要一变天,夏宁都会这样给他揉。
以前有她还觉得疼,现在没了她,反而不觉得疼了。
不疼了……不疼了,为什么眼前模糊了?
夏宁啊,没有你的邦什,我要来做什么?
权倾天下又如何?我要来做什么……
雷若月走向书桌,点了灯,铺开纸,拿起毛笔,又一次描绘那张铭刻在记忆深处的脸。
依然巧笑嫣然,灿若桃花。
一滴水无声划落,滴到她的脸上,模糊了笑脸。
看不清楚了……她永远不会原谅他了。
这一辈子。
忽然余光瞥见案上折子,这是兵部侍郎加急送来的情报,契沙正式对汉统宣战了,南将军龙沫九带了五十万大军开进青峡关,却因为士兵中毒而不得不驻扎在凤尾城,估计要拖延至三天后出发。三天时间对汉统来说足够做好充分的准备了。
据探子打探来的消息说,这次派守青峡关的是汉统二王子莫凌颜,恐怕莫凌颜此次前来,又有别的预示。难道说,汉统皇帝真的病重了?否则,一个王子怎么会来守关邀功?
不用多久,汉统和契沙都会派人来邀邦什结盟了。
雷若月轻抚左手肘,恍惚间耳边又能听到了她的笑声,说若月哥哥我们出宫去玩。
左手轻抚过桌面上的画像,眼神温柔似含了水,又仿佛绝望了,再无法回头。
夏宁,若是你不再出现,我将让整个邦什为你陪葬。
只是我的公主,你在哪里?
……
宁夏不记得她到底砍了多少只狼,身上被抓开的地方已经痛得麻木了;她也不记得自己流了多少血,只知道血流淌到了皮肤上,温暖得令人眷恋。
她还没有倒下,站在磅礴的大雨中,她竟然有种想大笑的冲动!
你们这些该死的畜生!来吧!来与我决一死战!
狼越来越少,但是狼不懂害怕。除非杀到最后一只,否则战斗不会停止!由于失血过多,宁夏开始眩晕起来,雨天的地面泥浆带水,她又一脚没站稳,重重地摔倒在地!
那匹与她缠斗已久的狼见此立刻扑了上来,前爪死死扣住宁夏的手臂,张开嘴对着宁夏的脖子就要撕咬下去!
她听见了狼张开嘴时喉咙里发出的低吼,它居高临下,幽绿的眼里布满了血一样的红,红灿灿,像它同伴的血。宁夏轻笑,闭上了眼睛。
她已经动不了了……只是恍惚间,她忽然很想见到他。
雷若月,你还少我一个解释呢……怎么办,要我变成鬼魂去向你索命吗?
脑海中,一张温柔的笑脸,陪着她任性妄为,陪着她读书认罚,陪着她度过那段云淡风清的日子……然后屠了整个皇宫,杀了她的父亲和母亲。
不行,她不甘心!她不能这样死了!至少死前也要见他一面!,问他为什么要血洗了皇宫!
那么温柔的人为什么在一夜之间可以变成恶魔?!她要去问个清楚,不然这一生,她都……
宁夏忽然大声叫出来,尖锐的声音划破雨夜漆黑的天空,神啊,如果你不杀我,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那狼也被宁夏的吓了一跳,愣了愣没立刻下嘴,宁夏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抬起头狠狠向狼的下颚撞去,肩膀被狼抓撕破也不顾!那狼惨叫一声向后退去,接着就被宁夏一刀刺穿颅骨!临死前,它都还不明白,这突然的变故由何而来。
宁夏一脚踏住狼头,用力把刀□□,她连站都快站不稳了,身上的血被雨水冲刷着,干净如初。
可是神啊,这世界上,究竟还有没有救赎!!
“宁夏!”肖凌大声叫道,她没见到身后狡猾的白狼王向她扑了过来,直将她扑倒在地,这一瞬间,肖凌以为自己的心跳会停止,他和她的距离,无论速度多快都救不了她了……
忽听一声马撕鸣,流夕翻马而上,向宁夏的方向冲了过去,手中的剑狠狠向狼王砍去,竟然直接砍下了狼王的头颅!他一个海底捞月把宁夏拖到马背上,却不料更多的狼向他袭来!
狼王之死使得流夕成了狼群的攻击目标,连带着小三一起被围攻,小三一声撕鸣,迈开蹄子冲向漆黑的森林!流夕一手抱住宁夏一手挥剑后劈紧追而来的狼群。狼如何跑得过小三,直到与狼距离越来越远,流夕这才收起了剑。
小三跑进了山里,四周漆黑一片,只能见到些许的微光从雨中透出。宁夏已经昏迷了过去,身体渐渐冰冷,可是小三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直到流夕死命拽住它的脖子向后拉,它才停下。
流夕想检查宁夏的伤势,却又因天黑无法看见,他伸手进宁夏的衣服,却吃了一惊——是女人!
流夕一向不相信马能听懂人说话,但是这时他却无奈地对小三说:“我们一定要回去,你主人再被雨淋下去就危险了!你认识回去的路吗?”
小三哼哼一声,流夕不知道它是懂了还是没懂,它转了个方向又跑起来。山间树木繁多,却依然挡不住大雨,流夕把宁夏抱在胸前,俯下身,手臂拥着她,尽量以身体为她挡去风雨,并以自己的胸膛提供她那可怜的一点点温度。
虽然他也知道这样做没多大收效,她的体温还是在下降。
不知道小三跑了多久,直到流夕看到了另一座山头上的些许火光。
有火光,就代表一定有人!
流夕拍拍小三的脑袋,指指那微弱的火光,发现小三并没有看他的手,于是他抱住小三的脖子向火光处扭,这时小三才发出喜悦的鸣叫,撒腿就跑。
那火光看似近,却要翻过一个山头。也幸亏小三体力好,爬山如平地行走,这才能很快赶到。
靠近后,流夕发现那火光来自一座小木屋,小屋有三间,呈凹字型排列,中间主屋里透出了淡淡的光。
这个时候,这个地点,怎么会有人?有人,大概也是匪类居多。
流夕下马,把宁夏放马背上,牵到一边的蓬里,然后才拔出剑走向主屋。
这房子他是抢定了,若是要阻挡他,那便是遇人杀人,遇鬼杀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