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总会比较安静,此时正是人静时刻,吹灯休息自然不用说,面对不请自来的客人,路其心情虽不大好,但也不能摆出不好脸色。
安得烈住他家,出面迎接客人的必然是路其,哈其还小作不了主,哈罗早早就被路其赶到床上睡觉,而彻尔西是个不管事的,安得烈对他来说可有可无。
现在本是路其躺在床上睡觉的时间,他的衣服也是在慌乱中穿上,看似有些凌乱。
来人正是今天路其在村子里见到的那一家人,他们都换了身衣物,精神比下午的时候要好上些许,但此时他们看路其的神色更多的是复杂,想来他们是猜出自己跟安得烈必定是相识。
路其客套的笑道:“先生,夫人,请坐。”
在路其出来之前,已经有人给他们备上茶水,是路其在山中摘的茶叶,翻炒过后,晒干的。
先开口的是主事的亚尔维斯先生,他面色凝重,虽急切想知道的儿子的状况,但面对路其,他还是一派谦和,道:“莫伯桑先生,很抱歉我们一家人深夜上门打扰,实在是内心有急事相求。”
路其并无责怪之意,早就知道他们一路跟踪。
彻尔西和路其都选择不去理会,只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找上门,想来也不是那么不人性。
“我与先生素不相识何来有事相求呢?”路其也笑得谦和,温柔且真诚的模样让人不觉得他在说谎。
亚尔维斯一家人也不敢确定自己的儿子跟路其在一起,只是他们从安得烈的朋友口中打听到安得烈确实跟一个路其·莫伯桑住在一起,儿子的性向他们是知道的,而他们在猜测路其跟安得烈在一起的可能性达百分之百。
亚尔维斯先生道:“莫伯桑先生,明人不说暗话,我们现在知道你曾经跟安得烈在一起,可以请你告诉我们安得烈的下落么?”
路其见他们忍不住,也不说话,只是淡定的品茶,不是自己的泡的茶味道总有那么一点怪怪的。
路其用手指磨着茶杯的边沿,故作沉思状,亚尔维斯一家人见路其沉下刚才那一张温和的脸,心里都知道事态比较严重,至于到了有多严重的地步,他们不敢再去想象,心里莫名的紧张起来,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路其是在等安得烈下决心。
亚尔维斯一家从来没有喝过茶,这种怪怪的茶水味他们是不习惯,路其看他们的茶水没有动过一分,为自己的茶水感到心疼。
在路其为自己倒下第二杯茶的时,哈其也是一脸温和笑意走进大厅,说道:“大哥,哈罗正吵着今晚要跟你睡,我拿他没办法。”
路其了然,道:“你先去给讲讲故事,我待会再过去。”
哈其跟客人点点头后退出大厅,他越来越懂事,从路其身上多多少少学了些做人的知识,也没有辜负路其的有意栽培。
哈其出来时后面没有跟着安得烈,路其也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这是要他当坏人婉拒亚尔维斯家人,路其顿时表现得一脸为难,他放下茶杯叹息道:“亚尔维基先生,不怕跟您说,安得烈曾经跟我在一起,但是……”
路其见亚尔维斯夫人双眼瞬间闪动着异样的光芒,连忙用转折词把她眼里燃起的希望浇熄,路其垂下头继续以沉重的语调说道:“你们都知道狼群来袭我们村子,大家都处于惊慌之下,安得烈他已经被……”他不打算继续说下去,只能让亚维斯家人自行去想象,他用双手捂着脸颊,作痛苦状。
“莫伯桑先生,你说的是真的?”这回开口的是亚尔维斯先生的儿子,这个年轻人颤抖着声音向路其确认事情的真相,路其也不辜负他的希望沉重的点点头。
亚尔维斯夫人今晚虽然没有开过口,听到真相时的痛苦悲伤都写在了脸上,再一次亚尔维斯夫人哭倒在她的丈夫怀中。
“那你下午见到我们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说出事实的真相。”年轻人英俊的脸上掩饰不住疲惫,他出声埋怨路其。
路其并不介意,双眼失神望着漆黑的门外,略带哀伤的回道:“你们今天下午的做法似乎确认安得烈离开人世,我便不再去过问了。安得烈未离开之前便从来不跟我谈他家人的事情,我只是不想违背他的意愿而已,看到你们我便会想起他,你们伤心我亦伤心。既然你们现在跟我确认此事,我必然会告诉你。他现在正安静的在某处休息,不想被他人打扰。很抱歉,我自作主张了。”
大厅内响彻着路其的低沉而具悲凉之意的声音。
亚尔维斯家人则已是泪流满面,桌上的茶水已经凉透,秋天的夜晚拂过凉风,吹醒了亚尔维斯家人的奢望,也吹走了路其心里对他们泛起的可怜,有个宁愿让家人当自己死去,也不愿意见父母亲的儿子,是他们的不幸也是悲哀吧。
亚尔维斯三人没有理由再留下来,他们已经在路其的引导下知道儿子是死是活,他们离开时也没有过激的言词,安静的来,安静的离开,路其作为主人,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离开,也许他们想从路其口中得到更多关于安得烈的事情,但路其绝口不再提,他们也无奈,只得悻悻然离开,什么叫人走茶凉,路其是深深的体会到其中的意思。
路其叹息后,默默的关上院门。
他转身的时候才发现安得烈正披着外套站在大厅门边,路其问他:“后悔这样做吗?如果后悔,你现在去追他们还来得及。”
安得烈淡淡的摇摇头,露出个苦涩的笑意,道:“在离开家里的那一天我就想过再也不会回到那里,亚尔维斯是个大姓,也是个大家族,现在的父亲并不是我的亲生父亲,正确来说我应该叫他为伯父,离开那个家族是因为我知道一个惊人的秘密,而我却又无力去为那个秘密报仇,你知道我是个懦弱的家伙。”
安得烈边笑边流下眼泪,路其拍拍他的肩,他坐在刚才的位置上,而安得烈则坐在刚才亚尔维斯先生的位置上,路其知道安得烈今晚将会对自己全盘托出,大家族总会有这样那样的秘密,其实安得烈对他隐瞒也是人之常情,但这也只会增加安得烈内心的压力而已,现在他是打算放下这个沉重的包袱了吧。
路其安慰道:“不,你不是懦弱的家伙,没有你我们全家也不可能躲过狼群,是你和我们一起奋力抵抗,大家才有了今天,我要感谢你的,别忘了你可是我的家人。”
安得烈没有笑,平静说道:“那时候我才知道他们反对我只是怕我影响家族的名誉,并不是真正的关心我,那几个兄弟其实一直都在防着我怕我窥窃父亲的爵位。他们要的是名是利,我的亲生父亲是我伯父杀死的,他为了爵位不计一切的把我父亲害死,那时候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这一生我都不想再见到他们,虚伪的面孔还有虚情假意都让我觉得恶心。”
路其静静地听着他陈述着过去,他知道安得烈此时的内心挣扎得有多厉害,路其说:“那以后就远离他们,永远不要出现在他们面前吧。”
安得烈应声点点头:“我对他们已经心灰意冷。”
“那我们就到别处重新开始我们的奋斗生活吧。”路其站起身拍拍他的肩,这是朋友间的安慰,也是邀请。
安得烈不可能不同意,跟在路其身边更多的是美好,而如果孤身一人,那便是寂寞,此时也不由得想起霸王的巴奈洛,也不知道那他现在怎么样,会不会在争取家族族长地位时受伤,会不会被族人背叛,会不会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
这一夜,安得烈自是睡不好。
路其回到房间时发现床头边放着一足以照明地面的夜明珠。
床上睡相优雅的彻尔西正呼吸平稳,路其脱下衣服轻手轻脚的爬上床,生怕吵醒这个浅眠的男人,希望他也没有那些讨人厌的家族,也没有烦人的过去,往后还需要他带路,路其轻轻的把头靠在他彻尔西的肩头上,长着老茧的手轻覆盖在彻尔西放在腹部上的手背上。
此事过后。
亚尔维斯家人没有再找上门,他们大概真认为安得烈已经死去了。
路其找人去打听情况,确定他们已经在前两天离开布拉多镇,而后路其带着安得烈回家收拾他们储存已久的食物,回家的时候安得烈还是发现亚尔维斯家人给他搭起的简陋坟墓,安得烈用脚把它们踹翻在地。
死后才想起他,这不是做作么,是来确定他对他们家不会有威胁吧。
回家收拾东西的这天,路其看到向来温和的安得烈露出了冷笑,是路其第一次看到,大概也是最后一次。
哈其和哈罗因为要搬家又兴奋又不舍。
路其和安得烈倒没有表露太多情绪,而彻尔西则是心里偷着乐,近几天批阅公文的速度快了不少,那些收到公文批复的下属们都不得不感叹大神者对公事的重视,他们无不感动万分,发誓要好好努力工作,不辜负陛下对他们的期望!
当然,也只有亚尔林才知道陛下最近心情好是因为路其要搬家。
亚尔林怎么看也觉得路其只是个普通的人类,没有哪里特殊,在他眼里长相是一般的,爱财这一条陛下也非常清楚,前两天还看到路其拿着陛下的夜明珠哈着气,还用衣袖擦着珠面,一面对陛下谄笑。
路其说:“彻尔西,这颗夜明珠很漂亮,我可以咬咬看么?”
陛下不介意的说:“你喜欢就送你。”
亚尔林很压抑,那颗夜明珠是海王赠给陛下生辰礼物,价值连城。
然后亚尔林还发现,陛下身上值钱的挂饰都不见了,他差点找路其理论,有一天隐晦的对路其说起这事,他一点都不喜欢爱财如命的路其,但后者并没有生他气,反而可怜巴巴的对他说:“亚尔林,你知道的,我家那么穷。”
亚尔林气得脸红,前段时间那几大袋金币算什么!还有后来搬回来的金砖又算什么!还有从陛下那搜刮的四颗夜明珠和一袋金币又算什么!
噢,对了,路其还哀怨的告诉他:“亚尔林,你知道的,人恋爱了就会幻失幻得,我不能让彻尔西背着我偷藏私房钱,当然,我不是怀疑他对我的忠心。”
亚尔林嘴角抽了半天没抽回原样,他几乎要抓狂了,现在到底是谁在藏私房钱,他回去后一定要告诉亚尔曼!
终于,在布拉多镇买够路上所需物品,车辆什么的一切都准备好后,路其一家人,包括彻尔西和亚尔林,准备向丹那城出发,当然,他们去丹那城,不是用飞的,更不是瞬间转移术,而是用马车。
彻尔西不反对,亚尔林是听陛下的。
出发的前一天晚上,彻尔西命令亚尔林道:“写信给美林小姐,叫她盯紧第三颗灵珠。”
亚尔林脸上露出一丝柔色,他的精神被路其摧残快不行了,多说了句:“美林小姐说灵珠有活的迹象,是要好好保护灵珠吗?”
彻尔西眼中闪出冷光,道:“不是。”
亚尔林打了个寒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