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王率先跨上骆驼,靠住后驼峰,笑吟吟望着石榴,他不介意再强行掳一回。
“好!”不知道哪个缺心眼的喝起彩来。被石榴叮嘱过的诸宫女想起“喝彩能多拿赏钱”那话,纷纷附和。石榴扭头把宫女群众扫了一遍,最后将目光停留在陈皮身上,看得陈皮一阵颤抖。
陈皮看看石榴,再看看李隆基,在心里默念着“石榴啊,这是为你好……哪怕你一辈子不让我骑你的骆驼,我也要坚决地喊出这一声!”,悄悄拿眼色示意丁香:“瞧,我没说错吧,他们俩好上了。”
石榴扫完四周的局势,认定她今天带错了这帮子人了。本来想把她们和她们的宠物领来作为自己的坚实后盾,没料到居然全被陈皮带着叛变到郡王那边去。莫非促成她和郡王,司膳坊也能分到好处?
总之,又一次变成孤军奋战之势。
石榴扶住驼峰,看着面前刻意打扮过的郡王,再琢磨琢磨他望向自己的眼神,难不成这厮感情生活空虚,然后……想谈恋爱了?
平心而论,他是个英俊又有朝气傲气的皇子。至于杨贵妃……把尚未发生的事情提前当作是已经发生了的事情强加在他身上,会不会有点太苛刻。毕竟石榴现在看到的李隆基只是一个酒后吐真言“没有宠幸过宫人”的纯情娃。抛开成见,此男还是蛮有魅力的,比他哥哥好。
“石榴,上来。”这算是宠溺的声调么?李隆基执著地伸着手。
“郡王,您该拥有更好的……婢子曾经在百福殿服侍过……”垂首低眸,石榴淡淡答道。
即使有魅力,比他哥哥好,又能怎样呢?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宠了,淡了,弃了,她不过是服侍过李宪又服侍过李隆基的宫人罢了。说出这句话,郡王会就此收手吧?
白马王子应该和白雪公主在一起,灰姑娘应该和会魔法的仙女在一起。她不是白雪公主,也没有南瓜车和水晶鞋,何必自寻烦恼,自讨苦吃。
“您该拥有更好的。婢子替您牵骆驼。”石榴深呼吸,抛开杂念,拍了拍骆驼。
“石榴,看着我,上来。”
看着我的眼睛,看着我一直伸向你、从未收回的手。如果你介怀百福殿,那就上来吧,交给我,一切都交给我去抚平。石榴,看着我,上来。
她抬头,对上他志在必得的坚定神色,这是征服,还是爱情?
不是幡动,不是风动,一瞬心动。
心动,则万象生。
随即莞尔,搭住面前的狼爪,反身骑上骆驼去。好吧,若李宪是色狼,李隆基则是雄赳赳气昂昂的骁勇狼王,同为狼,狼性不相像。我不过是个普通的小女子,兔固狡矣,狼亦黠矣,所为的也不过是小女子的小心思。石榴坐定,背对马球场,面朝郡王,笑得春暖花开。
君既有心,定不负君。君如狼,石榴当似虎。如此,便配得上你。
很自然地伸出双臂,松松环住对方的腰,石榴小声说:“往旁边林子里走,别在人前。”
像一片飞花,轻轻柔柔飘扬在波光之上,再低些,便会随了流水去。
李隆基呆了片刻,脑中全是空白的,心里不停念着她抱我了她抱我了……半晌,才举起因激动而僵直的胳膊,曲指碰了碰石榴的垂髻,抖动绳套,驱骆驼站起来。打个手势止住身后的随从,朝着马球场边一片松林缓缓而行。
察觉到他胳膊上的肌腱紧绷,僵得厉害,石榴索性贴了上去,把脑袋靠在临淄郡王的肩膀上,枕着低语:“郡王不喜欢这样吗?”
“喜欢,只是恍惚间觉得不像是真的。”手指小心地顺着青丝往下滑,触到了脖颈细腻的皮肤。没有抵触,没有逃避,心里惦记着的人正乖巧伏在肩上,任他怜爱,他甚至还没说那些准备好的甜言蜜语和告白,还没作出关于地位和身份的许诺,胜利来得如此迅速,是在梦中么?
“为何不反抗?”一手抚住石榴的背,犹豫着问。
石榴叹了一口气,凑在李隆基耳边说:“你想让我反抗成功,然后叫你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丑,对吧?还是想压制住我的反抗,叫我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丑?”
是了,怀中这个伶牙又俐齿、狡黠爱诡辩的人,是石榴无疑,不是做梦。李隆基得意地勾起嘴角,嗯哼,早知道她不会束手就擒,一定正在打着进了松林以后逃走的算盘。小石榴,进了松林,就等着被剥开榴裙吃掉吧,哈哈!
老骆驼晃晃荡荡走到松林中央跪下,树梢有松鼠甩着尾巴跳来跳去。李隆基想先下去拴好骆驼,却被石榴主动伸手吊住了脖子。
“抱我一起下去。”石榴环顾,野林子真是个好地方,宫中幽会必选场所。
“好。不许动歪念头逃跑,你跑不过我。”紧紧揽住,生怕她会冷不丁挥来一拳头。
“不跑,肯跟着你来,自然心甘情愿,非要我说明白么?”从怀中伸手蹭了蹭他的下巴。
心甘情愿服侍你,为着五载相知,一瞬心动。
而后相忘于江湖,为着你我终究不能同路……
葱指碰到他的下唇时,被轻轻吻了。暖意沿着指尖蔓延开,此狼好温柔。
石榴笑着抽手,顺势扯住了狼肩上的衣衫系带,一勾一挑,尽数拽开。
“你是温柔狼,我却是色老虎。”边说边趁着他因衣服被扯开的一错神空隙,果断推之扑之。人不风流枉少年,何况树下是美男!
“石榴,别、别。你要谋杀亲夫吗……”临淄郡王一个招架不住,跌倒在地。
石榴已经成功扑之骑之了。“哎?上元节把我找来,难道只是为了打打马球,别的什么也不做?您特地打扮得新郎倌似的,非要叫我跟着您上骆驼,不就是为了这样吗?郡王有这样的心思,我怎能装作不知道。若你是狼中色者,我就是开颜料铺子的,大色,特色,五颜六色。”
不就是只狼嘛,兵者,诡也,实则虚之,虚则实之。你想吞掉我,我偏反过来主动色了你。
未及他反应过来,石榴已两手按在郡王肩上,戏他道:“狼,我该从哪里下爪子把你吃干抹净呢?先剥了狼皮,再看看何处适宜一口咬掉,怎样?”
第一件被石榴扒下来扔掉的是蹀躞带,上面挂的小匕首和香薰球叮当当碰撞了几声,一齐躺在了远处地面上。
郡王何曾见过石榴如此恣情神态,偏偏想起这几日刻苦攻读的书籍,脸上立马就涨红了,让他愈发紧张得不知所措。片刻之间,石榴已经呵暖了手,探进他的中衣内,细细摸索起两道微突锁骨,那手势,颇有从上往下探寻到底的趋向。
“石榴……哪根带子可以解开?”郡王半躺在树下,紧张之中捏住了石榴的裙带,放松、放松,先解带子,然后就能一览□□。宫人们几股彩绦绞在一起又打了成串花结的复杂系带,对于被人服侍惯了的郡王来说,是个必须用刀子解决的问题。不幸的是,他准备好的小匕首已随着腰带被抛出去了。
“先拽红带,再拽紫带。”石榴俯身,闭着眼睛一点点贴下去,这厮怀里真暖和……要奉上初吻么?反正在这个宫墙里也不会再有第二个男人像他这样值得去推倒。
樱色香唇挨近了,带着石榴身上惯有的糕饼与蜜汁甜味。郡王的心跳忽得漏了一拍,右手拈着紫绳停住了动作,垂下眼睑,准备迎接人生中第一个美好的亲吻。
松脂香气在松林中缓慢挥发着,石榴稍稍停顿,嗅了嗅,扬脖,偏过唇齿,蜻蜓点水般亲了亲他的脸颊。
“你像昨日小厨房新烤的姜汁饼,一不小心,就叫人上了火。”石榴笑嘻嘻坐起来,忽略对方满脸的失望,继续伸手去摸索,想摸摸看这个爱打马球的人有没有腹肌。
“嗯……再往下点儿……”郡王随即被分散了注意力,心思又从唇上转到了脐下。拽了拽紫裙带,那个繁杂的花结未能解开。
“狼,乖乖别动。”石榴收回手,三两下绕开裙带,一手提着裙头护在胸前,一手伸食指摆了摆:“想看对么?想再往下点儿对么?忍着,我认真服侍你一回。”
从肩膀捏起,时而捶一捶,时而抵住穴位揉一揉。石榴单手给他疏松筋骨,这些全是野路子,由伺候哑师傅的实际经验中总结而来。自肩,至双臂,再到大腿。她捶得尽力,额上很快就冒出了细汗。
“……石榴,是上面,再往上。”忍得好辛苦。
石榴依言换了个手继续往上游走,再一次有选择性地越过了某些不该碰的地方。
终于忍无可忍的郡王撑起胳膊,没头没脑地搂住她,拢起被石榴未褪尽的半幅上衣直接翻过身,凭着本能把石榴裹进怀里压在身下,哑着嗓子低吼:“石榴……”
“狼,我想先回去沐浴更衣。”石榴紧紧护着尚不饱满的胸口。
“也好,回殿。我耐得住外面冷风,会冻着你。”郡王松开胳膊,攥着拳头倒在一旁,喘着粗气对自己说,要忍常人所不能忍。
没提防石榴系好裙带之后又扑着骑在了他身上。
“不回殿了,就在这里!作我的人,现在,这里!”郡王再一次受到刺激,放弃忍耐,主动向老天爷要求当回常人。
“莫吼,狼,你好笨,竟然不会系带子解带子。难道就敞着怀走回去?”石榴把他的衣裳一一系好。这才站起来拍怕身上的浮土松针,笑道:“不用谢了,在殿里等我,就来。”
石榴牵着不知世事的老骆驼翩然离去,带走了满襟松香。
“我以为她是只偶尔会亮几下小尖爪子的猫。当我做好给猫修爪子挨挠的准备时,她却毫不迟疑地以行动叫嚣着自己是色老虎,真有趣。松鼠,你怕老虎吗?”李隆基躺在松林里,伸手抓住一只试图从他身边跳过去的松鼠。
她说,郎,我该从哪里下爪子把你吃干抹净……
她说,郎,乖乖别动……
她说,郎,你好笨,竟然不会系带子解带子……
她说,郎,我想先回去沐浴更衣……
石榴的确回去沐浴更衣了,换了藏褶墨绿象牙白的间色裙,颈间一串琥珀,腕上一只玉镯,抱着铺盖卷和日用品,匆匆走进司膳坊。
“……师傅,石榴今天又赚了对么?师傅,石榴以为遇到了一匹狼,可它却是条长得跟狼一样的爱斯基摩犬……师傅,这个画像上的太监您还记得不?他出宫了,自由了。师傅,您想过出宫去看看吗?我知道很多宫外的故事,在北面,有雪山。在南面,有大海……”
哑师傅默默拉着徒弟的手,给她盛了一碟蜜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