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卅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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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奶奶走了后,陆子期温柔得我快不认识他了。他拂了我肩上的头发,说:“天冷,早点回来,我等你吃饭。”然后就坐进车里开车走了。

记得在最初,一夜情之后,我印象中的他是会直接拉我上车,然后给我扣了安全带就会踩油门飞出去的,还会目不斜视地说送我过去,而他在外面等我。

现在却是极温柔,而且我说什么他都顺着我的意思。

奶奶走了,心里空空的。我很想找个人靠着,证明我不是一个人。我知道我和他没可能,但他那样真的很让我错觉。

我在奶奶坟前说了很多话。我跟她说要自己开公司,我还答应她两年之内会找个人把自己嫁掉。絮絮叨叨地说了很久,不知不觉就哭了,哭得酣畅淋漓的。奶奶走后这么长时间,我第一次哭成这样。

我抹抹脸,手机响了,短信息的声音。我淘出来看,是陆子期:要我过去接你吗?我按了几个字回过去:我自己回来。我和他都是不发信息的人,至少我和他住一起我从来没见他拿起手机啪啪地摁过。现在他却是很快给我回了信息回来:小心。我笑了笑,把手机放进包里打车回去。

那里不是我的窝,更不是我们的窝。虽然我刚才才跟奶奶保证过结婚芸芸,但现在我还是回去,回去陆子期的房子。我只有在心里安慰自己:过了年再作打算。

两个人一起过年,暖暖的,那种感觉叫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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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最隆重的节日便是春节,是一家团圆的日子。离过年越来越近,街上隆厚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冲击着我。公司里休息的时间,无论已婚的还是未婚的,都是在讨论年货。下班走出陆氏,到处都是红彤彤的颜色,店铺里一律放着贺年歌曲,小孩子一群群地在我面前嘻哈而过。

我望着街上一对相拥的情侣笑了笑,是我想得太好了。那次醉酒陆子期跟我说他九岁的时候父母就离异了,自小跟着父亲生活,平常我不曾见他说过要回去见见父亲,那过年肯定是要回去的。只有我是一个人,奶奶走了之后,我就真正没人要了。

在商场兜了很久,最后也只是买了一袋糖果回去。饭菜早已做好,陆子期在等我吃饭。

“怎么那么晚?路上堵得很厉害?”陆子期帮我盛汤,问我:“过年想到哪过?”

我喝了一口,味美鲜甜。我立刻就想表扬陆子期的厨艺精湛不少了,后来一想,才知道自己忘记了黄姨这个人。我喝完了把碗递给陆子期,笑容划得大大的,“还是黄姨技高一筹。过年就在这过呗。”

陆子期哦了一声就开始吃饭。

一时间饭桌上静悄悄的。我回头想,难道陆子期要把他父亲接到这边来过节?于是我便成了问题。我低头用筷子挑着饭粒,“到时候我离开一下。”

“去哪?”

陆子期问得轻飘飘的,就这么随口一句,更加证实了我的想法。现实是要面对的。我继续低头挑着饭粒,“不知道呢,到时候再说吧。”

“去澳大利亚好不好?”

我抬头,看见陆子期正笑吟吟地望着我。我在心里打了个问号,不知他为何叫我去澳大利亚。

陆子期挑了鱼肚子的肉给我,“今天怎么没胃口?吃不下饭就吃菜吧。我们这冬天,他们那边正好夏天。”

我淡笑,“是挺好,可你不是不知道我的英文,就算带上快译通,出去还是鸡跟鸭讲。我又不是没在这过过冬,二十几年都熬过来了。”我噗一笑,“你怕我熬不下去?”

陆子期双手交叉抱胸倚在椅背上,眉峰略略往上一挑,问我:“那童小姐觉得本人的英语如何?”

“很好很强大!”我顺着的他语调,脱口而出。

陆子期笑了,缓缓地,渐扬渐高的唇角。他只定定地看着我,不说话。漆黑的眼珠子浸润在灯光下,熠熠生光,有一种说不出的魅惑与鼓动在勾着我的小心肝。

明明别人都举了牌子说陷阱勿踩,我还那么兴高采烈地在那上面一蹦达,不掉下去才怪。他要和我一起去?我只有一个人了,可他还有他父亲啊。我眨了几眨眼睛,然后低下头,头发垂在脸侧,扫过我微烫的双颊。我轻声问:“你不和你父亲过年吗?”

“他现在在美国重新娶了太太生了孩子,自从陆氏上市后,我就很少见他了,大多都是打电话。”

平淡的叙述,平静的语调,我却听出其中暗藏的感情来。毕竟谁都想有个完整的家,我和他都一样。话题转到他家庭上,我接不下去,只好轻轻哦了一声就低头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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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三十才开始长假,陆子期本想让我请年假好提前一点走的。我觉得那样太明显,我和他同时消失,太引人注目了。我毕竟是做贼心虚,便说年二十九下班之后再坐夜机过去。

我收拾了整整一箱行李,两人的量,按理来说并不算多。

陆子期却把衣服又一件件拿出来挂回衣柜里,“不用带了,到那边再买。”

这次他和我一起走,他不能开车不能叫司机,拿行李是麻烦,但难不成还不能打的吗?我嘟了下嘴巴,两手一摊,“好吧,我要求不高,只要吃饱穿暖就行。”他是金主,他说了算。

陆子期用食指刮刮我的脸,哈哈一笑,“我知道你从来都很好养。”

年二十九下班前,米嘉和丁晓都打电话过来,说要年三十晚上找上我一起新年倒数。

我笑得很淡定,心里却微微有点虚,“我过年闭关,谁都不用找我。”

米嘉嘿嘿地笑了两声之后说好好把握机会。我很想回他说我有说要和谁过要怎么过吗?想想之前已经跳过陆子期的陷阱,我不能再笨第二回,那样说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于是只好忍了气了吞了声,挂了电话。

丁晓静了好一会才惊讶地爆出声音说我桃花开了也不请她鉴赏鉴赏。我默……陆子期能算我的桃花吗?他是我的荷包花,代表财源滚滚;他又是我的叶牡丹,主宰利益;他又怎么能是我粉嫩嫩的桃花?

因为长假会提早下班。我看表,快三点了,陆子期还没告诉我具体行程路线之类的,但至少他要告诉我一会我们是一起到机场,还是分开到机场啊!我拨了电话上去。陆子期听到我的声音很愉悦,说下班后他会下来找我。

三点半,有人敲门。我不禁微微笑了起来。今天谁不是归家心切,都怕晚了交通管制路又堵,这个时候来找我的,除了陆子期又会有谁。“进来。”

陆子期开门进来直直坐下,门也没关。我顺着他身后望出去,空荡荡的办公室还哪有一个人在,难怪他可以明目张胆了。

“可以走了吗?”

“嗯。”我点点头,关机,“要不先电召吧,今天这日子怕是难打到车。”

陆子期过来牵我的手。在公司的公共地方,我和他从来没超越过点头、微笑,打招呼或打报告的范围,我们都潜藏得很好,处理得很好。最近距离的暧昧,都是发生在二十八楼他的办公室里,上了门锁,那就个绝密的空间。现在虽然公司里没人了,但我一下仍没适应过来。我挣开他的手,与他保持三步距离,“出了公司再说吧。你是老板,也希望看到公司里有勤奋的好员工吧,总不至于想着他们都一到点就跑光。”

陆子期回头给我一个笑,“好啊,那就出了公司再牵。”

陆子期对于我来说,永远都是强者。他笑得太自信了,让我不禁转头四顾。这一层除了我和他,的确没有别人,而我也的确和他保持着三步之遥。

出了电梯,透过玻璃门我就看见有大奔停在外面侯着。陆子期一出大门,就站定了转身看着我走上前,然后牵着我的手往大奔走去,“我让小陈送我们去机场。”

我用奇怪的眼神打量陆子期。一连两次到我房子搬东西,他也不曾叫人代劳,不就是为了我们的关系不暴光吗。现在叫人接送,之前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了。我缓缓地把视线移到我们相牵的手上,又缓缓地把视线移回来,看着陆子期含笑的双眼,问:“你确定?”

陆子期改用五指交叉穿过我指缝,与我十指交缠,然后带着我一步一步向大奔走去。他笑得十分欢乐,开了车门才转头跟我说:“很确定。”

我只得坐进去。

小陈转头跟我打招呼:“童经理。”

我僵硬着点点头,扯了丝笑容。

陆子期跟着坐进来,一手环过我的腰。

小陈的头没转回去,紧跟着对陆子期打招呼:“陆董。”

一切已经超出我预想范围。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憋在胸口,极缓地一截一截呼出来,然后两眼一闭,侧头靠在一旁装休息。

陆子期在我腰身上一用力,把我身体摆向他的方向,然后揽住我的肩膀,我的头就顺势靠在他的肩膀上。“小陈,开车吧,到机场。”

我听到大奔发动的声音,于是睁开眼睛,却发现倒后镜上刚好照着我,然后接着看到小陈通过镜子对我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我头一寸一寸地滑下去,不是车子颠的,大奔很舒适,是我有意的。我不要再对着那倒后镜了,实在让我无法淡定地看着那镜子回给小陈一个微笑,再点点头。

陆子期干脆将我一抱,让我把头枕在他大腿上。他俯下来,放低了声音在我耳边说:“路上可能会堵,要睡就睡一会吧。”

我侧了侧头,错开他嘴唇碰在我耳廓上的酥痒。这样的场景,能睡去的,我还真成神人了!

再堵再远的路,也总会到的。我站到陆子期身后,想了一路也想不出下车后要怎么和他司机说话。陆子期下车后笑着跟小陈说谢谢。资本家永远懂得收买人心,因为再剥削的需要。

看着大奔开远了,我才问陆子期:“怎么不打的?”

陆子期把几缕吹到我唇上的头发顺下去,然后反问我:“你觉得这个时候能打得到车?”

“那你要把我们的关系公开?!”我有气,一直憋着没发,终于到现在爆发了。

“你不同意?”陆子期微扬的唇角落下去,笑渐渐淡了。

我一个人先走进机场,只甩下一句:“不同意!”

那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有什么好晒在别人面前。还是那句话,成年人了各取所需很正常。钱没存够,我还会在陆氏干下去。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因为他是老板有生杀大权,但我在乎!

我还答应过奶奶,三十岁之前把自己卖掉。现在就传坏了名声,被陆子期包养过的人,还有哪个买家敢接手?我害怕离婚,但我依旧会结婚;也因为我害怕离婚,所以真正的婚姻我会慎重选择。

陆子期快步赶上来拉着我。

我大口大口地呼吸,胸口起伏得很厉害。我盯着陆子期,一言不发。

陆子期也没有说话,只定定地看我。他的笑容早已褪散得没有半分痕迹,眉目中有淡淡的疲倦。我们之间的空气似乎僵着不动了。

“你说不公开就不公开吧。”陆子期终于打破沉默开口,“小陈不是个说是非的人,我会跟他说的。”他先走出去,然后在朝后伸手捉住我的手腕带着我走,“先去办理登机吧。”

陆子期没有牵我的手,也一直走在我前面没有看我,我想他也是有气的吧,但他最终还是顺了我意。撇开工作不说,私下我们两人相处的时候,他对我都是极好的。

我悄悄把手挣脱开来。在那一瞬我看见陆子期的右手就那样往后伸着,五指微曲,还是刚才握住我手腕的形状,他的人也楞着停了一步,才又再继续往前走,手缓缓收回身侧。我走到他身旁,把手套到他手内,与他十指相牵,低声说:“对不起,刚才我说话冲了点。”

陆子期转头看我,明显看到他嘴角憋着的笑。唇角的笑能憋得住,眼里的笑意却早已流泻一地。他挑眉,学我之前那样,缓缓地看了眼我们牵着的手,再缓缓抬眸看着我,而嘴角终于又再次划起笑容,问:“你确定……要道歉?”

他那个样子太吸引了,眼里流溢的光彩和嘴角的笑催得我心尖一颤一颤的,似有电流划过。我一下抓紧了他的手,点头,“确定的。”

陆子期眉头轻皱,但眼里的笑意却越发的浓郁了,“似乎不太愿意。”

我知道在别人面前,我也算一个强者,但在陆子期面前,强势的那个人,永远是他。我终于一笑叹了口气,“诚心的。”

“嗯……”陆子期把与我牵着的手一退,再握住我四指把手举高,在手背上印了个极长的吻。他低着头抬眸看我,“那明天一早给你机会。”

在他眼里那一闪而过的狡黠,我还是捕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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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时候穷,火车也没坐过几次,但记忆中都是闹哄哄的人挤着人,就算是站,也不会站得舒服。我一直认为坐飞机是很舒服的,到陆氏做业务之后,大小城市飞过不少,距离都在两三小时之内,从来没有不适。直到今天,我才彻底改变了这一想法,坐飞机原来也可以这么的累!

飞了十几个小时之后,我终于又感觉到了脚踏实地的欣慰。飞机上睡不好,我一到酒店就想倒下睡觉。

陆子期进了浴室,一会又出来,看见倒在长沙发上昏昏欲睡的我笑道:“不洗澡了?”

好吧,要爱干净,这是从幼儿园就开始灌输的观念。我抓了抓头发站起来,站了一半才想起来没有行李,顿时又坐回下去。头晕晕的,我闭上眼道:“衣服都没有,睡一觉,下午出去买了再洗吧。”

陆子期把我拖起来,“先去洗澡,衣服一会我让人送过来。”

我挑高眉头看着陆子期,“陆氏的海外市场已经发展到澳大利亚来了?”我眨眼看他,“我都不知道。”

陆子期微笑,“我也希望陆氏的进程能这么飞速。”他把我推进浴室顺手帮我把门关了,“先洗澡。”

我是在飞机上关了十几个小时,又坐了几小时的车换船,才到达这海上酒店的。实在是身心困乏,于是也就没去多想,调好水温我就踏入浴缸。

酒店很豪华,我终于沾着陆子期的光,见识到了有钱人的世界。宽大的双人按摩浴缸,方正的就像一张双人大床。浴缸右边是一大块的落地透明玻璃,外面就是一片大海,海平线之上是温柔的淡蓝色天空。远远地能看见些海鸥或者是些鸬鹚飞过,或许两者都不是,只是一些我不知名的鸟类。早晨的太阳还不是很猛烈,撒在海面上,粼粼闪闪的。

按摩浴缸喷出来的水泉按摩着周身。我舒服地闭上眼靠在浴缸上。不知道是不是碰到什么电子开关,缓缓的音乐流泻出来,或许是太累,又或许是太舒服,我竟然就趴在浴缸里睡着了。陆子期过来抱我才睁了眼,他把我放到床上。我转眼看向旁边,衣服已经送到,一套蕾丝内衣和一套纯棉的,一条极性感的睡裙,一套短袖的运动服。我看了那衣服一眼,继而转头看陆子期。他的眼光……很好!很包容!

陆子期把我放在床上,他自己穿了整套的休闲服去泡茶。我佩服他的精力,十几个小时的海陆空,就算中间睡了也是不够的。我自认是撑不住了,所以直接抓了睡裙往身上一套就钻被窝里去了。

陆子期拿着茶过来,“把里面也穿上,换上运动服。”

我翻了个身,懒懒道:“要出去,也明天吧。”

“衣服马上就送过来了,你自己挑。”陆子期一边说一边坐到床上,掀开被子,摸上我的睡裙。

我怔了下,陆子期已经把我脱得光溜溜了。我把被子拉上来隔开他的手,“我自己来。”

陆子期笑了笑便做到窗边的贵妃椅上翻书。

我打了个哈欠,“还没到么?要不你挑好了,反正你一直不待见我的审美。”

陆子期抬头对我笑笑,“我去催催。你不挑工服的时候,我还是比较待见你的眼光的。”

于是我继续看澳大利亚的地理风光。陆子期打电话,顺溜的英文堪比我所看的节目旁白。等他说完电话,我扭着腰把上半身趴在沙发的椅背上,笑着对他说:“你说英文的时候,声音特别好听。”我就是向往,就是羡慕,能把母语以外的语言说得像母语一样顺的人。

“要么,以后我就直接跟你说英文?”

我黑线。等陆子期走过来坐到我身边,我横他一眼,用平平的声调说:“你不就是想我说你声音一直那么好听罢了,有必要拐个弯来说我吗?”

陆子期笑,扬扬我头发说:“悠悠,想到第一层意思就够了,你为什么还要想到第二层,我从来都没有觉得你有哪不好。”

衣服很快送到,琳琅满目的包揽了各个风格。

我再次感叹。其实我是否真要自己开公司自己去拼呢,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衣服我选了四套。假期也就七天,来回程已经没了两天多了,剩下也不过四五天晒晒太阳,泡泡海水的时间,加上泳衣,所以我想四套足够了。陆子期却硬是左挑右选,留下了一箱子。选好衣服我就直接爬上床睡觉了,想着运动服是棉质的,而且宽松,做睡衣也不错也就没换下来。

陆子期也跟着我上床,把手搭在我腰上,然后在我耳边淡淡地说了句:“晚上记得换了衣服再睡。”

我想起那件性感的睡裙,低低地应了声哦,然后背转身睡觉。他是在提醒我晚上有我该做的事吧……

陆子期亲亲我头发,很满意我的回答,“乖,快睡吧。”

一觉睡到晚上八点才醒过来,肚子饿得咕咕叫,我转头看身旁的人。

陆子期已经醒了,正睁开眼睛看我,嘴角含着笑,“睡醒了?”

我正陶醉在他此刻浪漫的表情和温柔的话语中,浅笑着点了点头。不想以后,不要求太多,现在的状况我很满足。可陆子期的下一句打破了我的美妙感觉。

陆子期把手枕到头下,转身面对我,“很饿?你肚子抗议很久了,我惊讶你能睡到现在才醒。”

他的笑容在我眼里顿时失去了美感。我再次点了点头,只是歪着唇角。

陆子期揉揉我的头发,先坐了起来,“换那条蓝色的裙子,我带你出海吃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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