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么时候清瑜已经走到茜草身后,看着徐姑娘主仆,开口为茜草解围。徐姑娘不由打量一下清瑜,先行礼下去:“这位妹妹好,方才我和周家姊姊玩闹时候,不小心把簪子扔了过来,惊扰了妹妹,妹妹勿怪。”
她客气,清瑜也不生硬,回了一礼道:“不过是点小事,姊姊今日既是来赏梅的,花园往那边走,姊姊请便。”说完清瑜就示意茜草关门,看清瑜要关上门,徐姑娘迟疑一下才道:“今日相逢也算有缘,妹妹何不随我一起去赏梅呢?”
清瑜唇边有嘲讽的笑闪过,很快就道:“多谢姊姊好意,母服未除,不敢与人酬答。”说着清瑜又行一礼,不等徐姑娘回礼就关上了门。这次徐姑娘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是瞧着清瑜的院门关上。
悦儿这才叹出一声:“这姑娘,好生奇怪,或者她不知道姑娘您的身份。”徐姑娘低头一笑:“我倒觉得,这姑娘是不在乎别人的身份。”是吗?悦儿的头一歪,还想再问就看见徐姑娘往前面走了,悦儿急忙追上,主仆二人刚走出数步拐角处就跳出两个人来,徐姑娘后退一步用手抚着胸道:“周妹妹,你怎么这么调皮?”
周姑娘亲热地上前挽住徐姑娘的手:“姊姊,人家这不是在这里等你一起回去吗?不然我们两个同时出来,只有我一个人回去,她们肯定觉得奇怪又要问东问西了。哎,姊姊,那个姑娘是什么样的?有没有宋妹妹那么美丽端庄?”
徐姑娘用手抚一下额头,伸手掐她脸一下:“你既然这么好奇,怎么不自己去,非得推我过去,明明簪子是你扔进去的,而且还躲到这里?”徐姑娘说话温和,这样的话反倒带了些软糯感,周姑娘一点也不在意,笑嘻嘻道:“姊姊你比我长的美,为人又端庄,你去旁人才不会怀疑,况且若是人十分多了,她定会起疑心,所以我才等在这里。”
徐姑娘又掐她脸一下:“就会卖乖。”周姑娘摇着徐姑娘的手:“姊姊,你快说,她长的什么样子,品性如何,是不是也像有些人一样不爱搭理人?”徐姑娘轻拍她手一下才道:“长的没有宋妹妹那么美,为人很礼貌,只是感觉有些冷清。”
说着徐姑娘微微顿住,原本还以为会见到一个哀怨的女子,毕竟从原配之女成为不如庶出的外室之女,很多这样出身的人在知道真相后都会变得有几分哀怨。可听她说话并没有半点哀怨,在自己开口请她同去赏梅时也没有那种急于巴结之感,这样一个女子,竟似从来都没见过。
周姑娘还在等徐姑娘往下讲,见徐姑娘不发一言,又摇着她的手:“姊姊姊姊,她是怎样冷清的?”徐姑娘停下脚步,手指竖在唇中示意周姑娘噤声,周姑娘这才意识到两人又来到赏梅的地方,吐一下舌头。
外头服侍的丫鬟看见她们一行人过来忙打起帘子,屋里有十来位少女,一色都是衣饰鲜明端庄优雅,有在窗口看梅花的,也有坐在那说悄悄话的。清露和几个少女坐在那说话,周徐二人携手进去,清露旁边有姑娘站起招呼她们:“徐姊姊周妹妹,方才进来刚想打招呼就见你们二位出去了,也不知道是看到什么好的,也要带带我。”
说话的是张侍郎家的千金,徐姑娘笑着拉住她的手:“张妹妹好久不见了,方才是周妹妹拉我更衣去了,你们说些什么呢这么热闹?”
清露已经站起请徐周两位坐下,笑着道:“今儿还亏的张姊姊帮我招呼,方才我们不过是在说秦家姊姊的事,刘姊姊说不如等到清明时候,我们约齐了去祭拜秦家姊姊。”刘姑娘是这些人中年纪最大的,今年已经十六,虽定了亲还没出嫁,皱眉道:“也是世事难料,两月前还去恭喜秦妹妹呢,谁知上个月她就暴病没了,我们也相好一场,总要去她坟前祭拜尽尽心。”
徐姑娘轻叹一声,张姑娘已经开口:“你们还不知道吧?秦姊姊这一没了,听说她那位未婚夫还要在京中各家女儿里面重新挑一个做妻子,可是先不说要嫁到凉州。听说那位陈将军,姬妾成群不说,年纪也已很大,那日她们还在议论,只怕秦姊姊是想到自己要嫁给那么一个人,才忧思入肠没有了。”
这话让众少女都沉默,开口打破沉默的还是周姑娘,她有些奇怪地说:“可是秦姊姊定亲也已三四年了,又不是刚定亲。”这事刘姑娘知道的最清楚:“秦妹妹定亲时候才十二岁,说好了及笄后再嫁过去。这几年不过是在家待嫁而已,谁知道秦妹妹上次听说了些她丈夫的事,回去后就闷闷不乐,等我们再听说,秦妹妹就已经没了。”
这话让周姑娘吸了口冷气,但她还是有些懵懂地道:“姬妾成群又怎么了?谁家的爹爹兄长没有几个妾的?就为这个也太不值了。”张姑娘摸一下周姑娘的头:“周妹妹你不懂,听说那位陈将军的姬妾里,不但有管家数年的宠妾,还有几个胡女,这样的……”
徐姑娘轻咳一声:“刘姊姊说的对,等清明到了,我们约齐了去秦姊姊坟上祭拜,今儿既是来赏梅,又是宋妹妹的芳辰,我们先贺寿星一杯,再各自做首诗奉上如何?”听到这个周姑娘就连连摆手:“徐姊姊你又取笑我,明知道我不喜作诗的,你还要作诗。”
说着周姑娘就看向清露:“好妹妹,你饶了我吧。”清露笑着不语,张姑娘手里已经端了一杯酒把周姑娘扯过来:“来,你既不作诗,就先罚酒三杯吧。”周姑娘连连讨饶,张姑娘哪里肯依,别的姑娘又在那里起哄,屋内顿时热闹起来。
这样的热闹传不进清瑜所住的屋子,清瑜还是坐在那里看书,茜草好奇问道:“姑娘,您不觉得那位姑娘来的古怪吗?”清瑜翻过一页,笑着道:“觉得啊,她们也不过是好奇,瞧就瞧了呗,都是姑娘家,怕的什么?”
茜草把针线咬断,歪着头道:“但姑娘您为何不接受邀请呢?去席上也能臊大姑娘一鼻子灰。”清瑜把手里的书放下,含笑道:“没用的,况且我也不像和她表现的像一对好姊妹。”茜草嗯了一声又道:“可是我怎么觉得,虽然县君可能有不好,但是大姑娘没有错啊,您对二郎君那么好,为何对大姑娘就不理睬呢?”
这个问题,清瑜无法回答茜草,清露或许是无辜的,但她和她母亲的存在,是摧毁自己娘全部生活的原因,知道了这些,清瑜没有办法像对普通异母妹妹一样对待清露,所有的,不过是敬而远之,顶好就是终身不见,好过在众人面前和她像一对并肩而立的姐妹。
得不到清瑜的回答,茜草也只有在内心里想,但想来想去想不到答案,或者是别人说的缘分吧,姑娘和大姑娘没有姊妹之缘,但和二郎君有姊弟之缘。
日子就像风一样过,开春时候茜草果真买回了菜种菜秧,主仆两人齐动手,洒下白菜籽,种下萝卜秧,又在墙角种了豆角。等到茜草抱回来四只小鸡,这院子里又多了几分生气,不像平日那样安静。
种菜养鸡,看书做针线,这样的日子常让清瑜产生错觉,好像又回到当日和娘在乡下相依为命的日子,只是现在身边陪着的不是娘而是茜草。
转眼清瑜进京就快三年了,算着时日,她的孝在这年三月就要满了,而她也在去年满了十五岁,但和清露满十五岁时举行了盛大的及笄礼不一样,清瑜的十五岁过的很平静,只有茜草和宋渊两人陪着她,多煮了两个鸡蛋就当满过这个在京城各家十分重视的日子。
清瑜把切好的菜拌上糠放在地上,母鸡带着小鸡飞也似地扑了过来,那年抱来的四个小鸡死掉了一只,剩下一公两母,母鸡今年开春就抱了蛋,瞧着面前叽叽喳喳的小鸡群,清瑜蹲下看着,也不知道这些小鸡仔能活多少只?活的多了是不是能拿到市场上去卖?
院门被人推开,一个丫鬟走了进来,这倒十分稀罕,这两年是由茜草去领每年的银子的,这道院门也不知道多久没有别的下人踏进了。丫鬟一走进来就看见靠墙种了一溜菜,豆角都已开花,还有母鸡带着小鸡在吃食,心里还在想,果真和传说中一样,这姑娘竟在这样院里种菜养鸡,亏的县君容下她,刚在想就有只大公鸡迎面扑来,吓得丫鬟差点跌到地上。
清瑜喝住大公鸡,走到丫鬟面前:“你有事吗?”丫鬟虽没见过清瑜,但着了孝服又是这样问,忙行礼道:“奴婢见过姑娘,是外面书房的小厮来传话,说老爷要见姑娘,还请姑娘换了衣服随奴婢出去见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