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董璧君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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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过了下元节。王林氏因为顾凝清理账册替换香楼的管事掌柜一事很不开心,逼着王允修一起找顾凝理论,结果却被他毫不客气地训斥了一顿。王允修向来为人和气从未那般与人说话,言辞犀利毫不温柔,让她心里那坛醋彻底翻了,在董璧君那里痛哭了一场,本想找顾凝闹一闹,结果却吃了几次闭门羹,自讨没趣便回去跟王夫人说回历城的好,还能让茗香修养,照顾康康。王夫人以康康需要王郎中为由,让她耐心再住些日子,等真的没大碍再回去。

自从顾凝接管香楼之后这一个多月来董璧君就病了,什么事情也不管,不肯见客,数日便见消瘦。顾凝和两个掌柜一起打理香楼,楚元祯基本不来,即便是来也不会主动去董璧君的院子。每次他来,潜管事都来问安,不管说多少废话都会绕到董小姐病了那一句上去,单等着楚元祯接话问。可他偏不问,她便也没辙,顾凝见他如此,心里份外欢喜,却也不表现出来。

原本香楼的事情是董璧君在管,顾凝也不得不佩服她有能力有手段,将香楼各处都安插了人,且对她极是信服。才几日便有人替她出头,扬言董小姐受尽委屈,为香楼那般尽心尽力却被人排挤,甚至有几个底层的管事伙同厨房罢工。

听巧针汇报完那些罢工的事情顾凝压根没当回事儿,说到底香楼的卖点在氛围创意,不在于卖菜卖茶卖点心,原来的人不能用那就再招,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雇工多得是。

顾凝先让新来的二掌柜去合作的酒楼茶楼借人,又让人去翠芳园借人来帮工服侍客人。

“给那些罢工的人算足了工钱,让他们另谋出路去吧。”吩咐了二掌柜,她继续带着福妞儿在院子里堆积木一丝慌乱也无。退一万步讲,就算香楼暂且停业又如何?难道她和楚元祯靠这个活着?有些人也太把自己当回事!

这事儿她跟楚元祯连提都没提,他只要表态就好,既然他的立场是支持她,那么派两个得力掌柜就够了,其他跟女人周旋的事情不必男人出面。有人既然那么把自己当回事,她就偏不去理睬,能被人操控出现的问题就不是问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福妞儿虽然还小只能歪在几只大引枕和被子之间却很喜欢捣乱,顾凝帮她垒好了积木,她立刻用胖乎乎的小手打翻,然后嘎嘎地笑,见顾凝冲她笑,又拿小脚去扒拉积木。

门外一人在门口招呼了一声进来道:“少奶奶好清闲呀。”

顾凝见是潜管事便请她落座让小池上茶,又将福妞儿抱在腿上玩着她的小脚,福妞儿则玩母亲腰间的深紫色丝绦,总想咬那颗珠子。顾凝揽着孩子问道:“董小姐好点了吗?”

潜管事叹了口气,“小姐本来身体就弱,这两日又受了风,邪气上升,就病倒了。”

顾凝顺口关切了两句,让她去请大夫看看。潜管事道:“其实说厉害也不那么厉害,不过是心病。啊,三少最近没过来?”

顾凝眉梢扬了扬,淡淡道:“他忙得很。香楼现在有我在顶着,他巴不得什么都不管。”

潜管事接过小池上来的茶,寻思怎么说自己的目的,又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终于绕了过去,“三少奶奶,厨房那几个婆娘都是些没见识的,一时糊涂冲撞了少奶奶,您别跟她们一般见识。她们也都是些家里不宽裕的,靠着赚点钱养家糊口。”

顾凝笑道:“我还说呢。她们若是需要钱可为何要跟钱过不去?既然出来做工,还要逞能么?若是说糊涂可她们个个又自己打着算盘呢。我也不是容不得她们,多个人少个人能有什么?不过吃着我的饭,想着替别人出头却是不能够。她们说什么来着?说我容不下人,说她们是这香楼的功臣?哈,什么叫功臣?”

潜管事尴尬无比,讪笑道:“谁还不说,这些个婆娘胡说八道。”

福妞儿在顾凝怀里扭来扭去,咿咿呀呀地打断她的说话,顾凝便停了话头专心哄她。潜管事半天也没法开口,只能干呆着。

顾凝把福妞儿哄开心了,笑了笑道:“潜管事,你去跟她们说,让她们安心呆着,我也不过是句气话,她们只要一心为香楼办事,我是不会难为谁的。”

潜管事忙起身谢过,见她忙着哄孩子,便告辞。

第二日早饭后顾凝照常带福妞儿来香楼,先各处巡视一番,跟大家打了招呼便回自己院子。以前董璧君喜欢自己处理事情,如今顾凝有两个掌柜,香楼发展大方向和项目等问题归她操心,其他的如何打理日常事务都由他们自己处理,顾凝很少过问他们,所以平日里很少出现什么忙乱的境况。

她给福妞儿唱了几支儿歌,便听得远处传来琴箫之音,音质清泠是好乐器,可那曲子……她蹙眉,让莲嫂看着孩子她带小池过去看看。

她原本就见过董璧君她们买来的那十六个小戏子,个个眉目如画,娇嫩妩媚,她一直没去管,不想她们今儿竟然演奏那些淫词艳曲。

还没到那里突然琴箫之音俱消,突然传来吵闹声,她们加快了步子过去。小戏子们住在佳音园,名字是王林氏起的。佳音园说起来是座花园,里面不规则散落着十几座宅子,每处景致不一,望之不俗。

如此秀丽雅致的院子里,住着十几个貌美如花的小戏子,个个色艺双绝,单单这消息放出去就令很多好色之徒心痒难耐,假借前来谈生意实则想拈花惹草的纨绔子弟也不在少数。从前是董璧君的人在招待顾凝一直没理睬过,不想今儿竟然自己碰上了。

那男人穿着华丽得太过庸俗,相貌倒是英俊的,可惜脸上明白地写着纵欲过度的后遗症,脸色清白,眼底浮肿,眼睛红丝遍布,一副睡不醒的样子。

他正在追赶一名小戏子,草青色的袄儿月白裙,模样也是一等一的好,被他吓得花容失色,东躲西藏。那男人淫/邪地笑着,“我看你哪里去,早点从了本少爷,否则你可仔细了。”

那小戏子慌不择路,撞在顾凝身上,小池忙扶了她一把。

男人朝顾凝直直扑过来,一副明知道扑错了也要占便宜的样子。顾凝哼了一声,扬手甩了他一巴掌,斥道:“什么东西!”

那男人嗷得一声,捂着脸跳脚,指着顾凝骂道:“你,你什么东西,敢,敢打本少爷!你也不瞧瞧你少爷是谁!”

顾凝懒得理他,每座大院子附近都有人巡逻,小池早喊了两声,立刻有人跑进来。顾凝也不跟那男人理论,立刻让人将他扔出去,然后看向那个小戏子,她想跟说话,顾凝却没心思听她氯萌怂退厝バ菹

当初这几个小戏子被董璧君她们挑出来的时候,必然也是灌输过某些观点的,潜管事也暗中跟顾凝点了点她们的用处。说起来这几个小戏子留在这里,要说真唱戏自然比不过那些名角,无非还是那个用途。如果不是方才那个小戏子一副被迫的样子她也不会管,打算将她们直接送去翠芳园的。

回去院子她让人打听一下那个闹事的男人什么来路,又让大掌柜去问问那些个小戏子,她们自己想如何,如果想赚大把的银子,在香楼是不行了,如果要保住清白,就要做清白的营生。

大掌柜回来回话道:“少奶奶,她们几个的意思当初香楼买她们原就说唱戏的,不做其他生意。如果少奶奶不满意她们,她们愿意做下人端茶倒水都可以。只是不要去做那看着风光实际屈辱的营生。”

顾凝微微颔首,道:“那倒是我错看了她们,想当然了。你跟她们说,如果她们有学戏的心思,香楼出钱让她们去拜师,边学边在香楼试唱。这以后就只做这一样,绝对不勉强她们。”

大掌柜见她如此开明,欢喜道:“少奶奶,我替她们谢您了。这就去告诉她们去。”

顾凝想了想亲自跟他去安慰了那群姑娘,让她们放宽心,又让大掌柜加派人在园子里巡逻,免得有些不三不四的人进来捣乱欺负女孩子们。

夜里顾凝也没跟楚元祯提,翌日她请过安还在家里跟福妞儿玩儿,香楼的二管事来说昨日那人又来捣乱,他的来历也打探清楚了,姓王名成是知府大人的大舅子的二儿媳妇的娘家叔伯兄弟。只因为家里有钱,在外面拈三惹四的,狐朋狗友不少,官场上也过得去,所以平日里嚣张得很。

顾凝想了想,也不去正面跟那些混混冲突,让小池去请六爷来。楚长卿平日里慷慨大方喜欢结交八方好友,不管是官场江湖,还是市井田园,他的朋友遍布各行各业。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在惠州谁是地头蛇,哪个地头蛇能强过楚家老六?

今日六爷正好在家被杨姨太太训斥不肯成亲的事情,小池一去请他立刻得了借口逃一样飞奔过来。进了小院门口呵呵笑道:“三郎媳妇,有什么事儿你尽管开口。”

顾凝看他一副乐不得的样子抿唇笑了笑,将事情说给他听了。

楚长卿修眉一扬,“嗯,就这点事儿,没关系,离杀人放火还远得很。我这就去问问。”

顾凝喊了他一声,他却已经出了门,转眼消失在外面。顾凝便让二管事先回去她随后到。等她晌午到了香楼捣乱的那拨人已经不见,香楼里却津津乐道楚长卿的威武风采。

也不知道楚长卿用了什么手段,隔了两日那王成携了厚礼上门道歉,言辞恳切,声泪俱下。他这一弄,着实宣扬了香楼的威名,再也无人敢无事生非到香楼来捣乱。

楚元祯知道这事儿之后专门请六叔来香楼喝酒,楚长卿也不拐弯抹角,喝干了酒道:“那厮是受人指使来的,说什么打赌如果敢来捣乱就给他三百两银子。我找了跟他打赌的,说是一个姓周的让他那么做的。那周什么不是本地人,如今也不在跟前。”

顾凝看了一眼楚元祯,似笑非笑道:“六叔辛苦,想必以后也没人敢再如此捣乱,原本我就觉得蹊跷,以我们三郎在外的名声,还敢有人故意上门捣乱,那不能不说他胆子很大。既然是有人指使,那就很好理解了。”

楚元祯握住她的手,用只有她懂的目光深深地看着她,道:“我知道你的意思,若真是如此,不必六叔出马,我自然替你摆平。”

顾凝笑了笑听着福妞儿醒了去将她抱过来,在一边笑吟吟地看着叔侄两个喝酒说笑,不时地也说两句。这时候潜管事来请楚元祯,“三少爷,我们小姐有点事情想跟您商量一下。”

楚元祯举着酒杯淡淡道:“若是香楼的事情跟少奶奶说就好。”

潜管事瞅了一眼顾凝,轻声道:“倒不是香楼的事情,小姐说有点私事儿。”

顾凝看了他一眼,淡笑道:“三郎不是有事跟董小姐说吗?恰好也有日子没见,董小姐来问过好几次,不如去看看,别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才好。”

楚长卿一边喝酒,摆了摆手,“你有事就去忙,我不用你管。”

楚元祯握了握顾凝的手,起身跟潜管事去董璧君的院子。

院子里山茶盛开,在灯光下很是妩媚动人,楚元祯却没心思欣赏,看着背对他站着的窈窕身影道:“董小姐不是病了吗?怎的不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尽管说。我不常来,你可以告诉阿凝的,都一样。”

董璧君幽幽道:“一样吗?”她回头,目光哀怨,定定地凝视着他。

楚元祯坦然地对上她的视线,眉梢挑了挑没说话。

董璧君莲步轻移走到楚元祯跟前站定,似是无限惋惜道:“三郎,之前我们不是这样的。”

鼻端嗅到她独有的西域密香气息,他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我楚元祯对朋友之心,是自始至终不会改变。董小姐本是聪颖慧敏之人,当明白我的意思。”

董璧君讥讽地笑了笑,“我自然明白,从前你就说得很清楚,就算她伤你至深,可你依然无法忘记她。就算终生不娶也要全你对她那片痴情……呵呵,当初我以为你只是醉话,原来……你一直是清醒的。”

楚元祯垂下眼帘,淡淡地笑了笑,“让我醉似乎有点难。有事你便说吧,我家六叔还在那里等着喝酒。”

董璧君无比幽怨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对着那棵妖娆绽放的红山茶,“三郎,我知道你恼我那日提醒你她和二公子的事情,可能是我有所误会,我道歉。我不过是为你着想,我们是多年的朋友,如果对朋友一片赤诚说了不中听的实话,三郎要恼那倒是我识人不明了。”

楚元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声音温和而坚定,“阿凝是什么人,我自然最清楚。如果是别人那般言语,就算不斥骂我也是要绝交的,可我知道董小姐一片为着朋友的心思,想必也是听人嚼舌头,轻信了而已。那个周管事,如果再来惠州,我倒是想跟他喝两杯,谈点事情。”

董璧君神色一变,手指绞着帕子道:“周管事替我忙通州的生意,好久没来惠州,如果有人诬赖他什么,那可是不能的。”

楚元祯几步可察地叹了口气,“你还是好好休息吧,我先告辞了。”

董璧君见他转身,慌忙追上前,“三郎,你等等。”她咬着唇,面色苍白,声音发颤,“你……真的这样绝情?这么些年,你……真的不懂吗?”

楚元祯没有回身,声音清楚地送过去,“我以为我一直以来说得很清楚,我对阿凝的心思你也很清楚。所以,你突然说这样一句话,楚某委实不懂。”

董璧君泪水涟涟,颤抖着道:“你,你,你……你不懂,我救你的时候,你曾说这一生都欠我的,你伤心欲绝的时候我安慰你,你也说过如果没有她,也未尝不可……三郎,你,你……”她惊叫一声,一头栽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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