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子雷霆霹雳一般的攻势夹杂着玉石俱焚般的气势,迅疾劈到杀手身侧,若不收手,那杀手定要断了胳膊,那人显然明白这一点,迅速放开握住沉香的手,顺势一转,握手成拳,反臂向对方大开的胸口擂去。
后来者立刻化去势为守势,收臂拢胸,篷一声架住对方雷霆一拳,噔噔噔一下子双方在对接的刹那都迅速倒退了几步。
然后站定,如同两只野兽,在寂静的丛林中安静而蓄势待发的对视着,冷漠又机警。
“哼!”杀手突然如同蚊蝇般哼哼了一声,朝着对方突然身子骨一动,几股银光追风逐电而来,后来者下盘扎马,一下子一招空手入白刃就去接,那杀手身形一动,朝着窗口处扑去。
眼见得对方要金蝉脱壳,后来的人突然足尖一点,迎着那几道银光便扑了过去,空手一捞将利器捞在手中又身形如电追着对方就杀了过去,对方眼见脱身不得,突然再一次出手如电,对着身后沉香撒出一片银光。
那追赶的人一见,身形生生就这么刹住,硬生生一扭,半空中折向沉香,一记怀中捞月,叮叮叮几声后,就将那几道银芒捞进怀中。
可那人也早撞破了窗户扑了出去。
这时候外头由远及近熙熙攘攘的传来人声:“有贼!抓贼呀,抓贼!”
后来的人看了眼被撞破的窗户,又后退了几步,站定在沉香面前。
伸手摸了摸沉香的脸,手触之处,沉香感受到一片寒凉。
影影憧憧的灯火将一双深邃的眼印染上一撮碎莹莹的橘红,带着些许的欣然:“受伤了没?”
沉香略动了动身子,避开那流连在脸上的冰冷,低下头:“没有!”
眼前递过来一只手:“站得起来么?”凌风铎问,口吻中却毫无疑问。
沉香看了眼那手,默默从地上站起来,稍稍后退了几步恭顺的低着头:“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公子可是有什么吩咐?”
被映照得琉璃一般的眼闪了闪,却贴近了几分,固执的抓住了面前几缕碎发,刚才被杀手刀风扫落了几许断发,有些参差不齐的挂在耳边。
他随手捏了捏,又细细往她耳后挂上去,高大挺拔的身躯就在沉香面盘子几寸处,令人可以感受到他迫人的气势。
他又朝沉香伸出手去。
沉香愣了愣,不由自主抬头看了眼对方。
“给我手!”凌风铎语气冷肃,手却固执的伸着。
沉香乖乖将小手放进那大手中。
轻柔的抚摸她略有些红肿的腕关节,一股子阴冷带着丝丝痒麻,令她感到疼痛减去不少。
凌风铎俊美邪佞的脸放大了几寸就在面前,撞开大洞的窗户外一轮明月晶莹剔透,迷离在他面上如梦如雾,绝色倾城:“下回遇到这事,先记得把你小命给我护牢了再考虑别的,我不喜欢鲁莽的人懂不?”
方才那一刹那,沉香劈面砍上对方,那回头一下若是直接捏上脖子,先死的便是这丫头了。
他从来不在意手下如何完成自己的交待,可是这回,那一瞬间,他下意识就出手了。
好在对方对得是手腕。
沉香眼珠子动了动,引的凌风铎一挑眉:“嗯?”
“民女知道了!”沉香乖乖应了,又道:“苏家人就要进来了,您还有什么吩咐么?”
哼,凌风铎再次挑了下眉头,这丫头胆肥啊,不仅对自己没什么感激,还急着赶自己走么?
他冷冷一笑:“若没吩咐就来不得?”
沉香抬眼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垂下眼帘:“公子误会了,我只是觉得如今公子必定不愿意在这里头露脸,外头人快进来了,您再不走我怕被人看到了起疑心。”
凌风铎还是冷冷哼了下,“这不必你担心,爷自有分寸!”
沉香默然。
“你就不好奇团儿为什么会被人追杀么?”凌风铎突然问。
沉香抬头看看凌风铎:“团儿是苏家嫡孙?”
凌风铎一叹:“嗯,挺聪明,这个是主要的原因,让你进这个家就是为了两件事,一件,便是护好团儿,他还小,这家里头个个都是成了精的,你须得在他能自保前护好他。”
沉香不出声的听着,凌风铎停顿了会:“不过经由这事看起来已经不需你操心了,只是另一件,须得你用点心思,我要你帮我看着个人,我要她手里头一份图纸!”
沉香这时候动了动脑袋,看着凌风铎,却见凌风铎朝自己微微一笑,邪佞的微笑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又多了几分玩味:“看起来你倒挺喜欢干这事,眼神真漂亮!”
莹莹的月和快到院落的火光将她美丽的眼睛雕琢出一种生机,勃然而莫测,这丫头和寻常看到过的都不同,令人好奇,也令人不可捉摸。
她像是一头生机盎然的小兽,聪慧而倔强,又那么令人记挂,这种地方本来不需要他亲自来守着,只是因为有这么一头令人惦记的小野兽,他便纡尊降贵屡屡亲自来,不是对手下人的不信任,仅仅是因为自己想来。
每一次和这个小丫头接触,就多一份惦记,连自己都好笑,对一个都没长开的小丫头居然惦记到这地步了。
她太令他好奇,每一步走下来,到底还能够看到多少被掩藏起来的锋芒。
这比和那些手到擒来的斗智斗法都要有趣的多。
“我要你看着的人,叫薛凝曼,她手里头握着的东西,如果你能找出来最好,若是不能,也决不能让她给别人,记住,不止我要这东西,别人也盯着,所以,你不仅需要找到它,还得提防着别让别人得了逞。”凌风铎叮咛道。
沉香略一沉吟:“这是什么样一份图纸?”
凌风铎从怀里头掏出几张纸来,递过去:“和这个略有相似,只是更精密些。”
沉香就着夜色看了看,不由心中一动,略带黄旧的纸上是几幅精密解构的武器结构图纸,虽然她看过更精密的,但是在这个时代,这样子的兵器已经是走在时代前端的了。
任何时代,有这样尖端的武器,都足以使这个国家走在强国之列。
“你懂这些图?”凌风铎随手收回图纸,冷不丁问了一句,小姑娘看到图纸的表情,不是茫然,不是冷淡,而是一种了然。
这丫头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不懂,只是看得像武器,显然很重要?”沉香模棱两可道。
“无所谓,图纸一共两份,一份是你看到的类似,还有一份,是一张海路图,图纸下都有你刚才看到的右下角那标记,你若得到了自会有人来取!”凌风铎没再多问,他不便多待,而且他有更多的时间来琢磨这个丫头。
“小姐,二小姐,您没事吧!”外头悉悉索索人影晃着灯火就在院子前的月洞门口了。
“我给你的玩意别忘记用!”凌风铎最后看了眼沉香,突然伸手摸了摸她头顶,丢下句话,身子一晃便消失在窗户口。
门豁然被人给推开,大管家苏祟贵领着一帮子大大小小惶急的推开门,忙不迭唤道。
沉香反手站起身,整了整身上凌乱了些的衣襟裙角,泰然迎上去:“我在这!”
苏崇贵大松了口气,忙不迭迎上前,一边吩咐小厮赶紧将祠堂正厅打扫起来,一边让人扶住沉香往外头走:“哎哟二小姐,可把老祖宗和太太们吓到了,不知哪个遭天谴的,敢到苏府祠堂来撒野,定时那帮子东洋鬼子天杀的混蛋,隔几日就不消停,哼,您没吓到吧,可有受伤?”
沉香摇头:“小哥儿如何了?”
“二小姐没事就好,小主子也没事,多亏他机灵出去叫人,老夫人便让小的带了家丁们赶过来了,那人没为难小姐吧!”
“没,大概只是想要对付小哥儿,团儿一走,他也没和我纠缠多久,我趁着黑躲进座椅底下,你们在外头喊的时候他便跑了!”沉香胡乱的编了一通。
苏崇贵倒没觉得不妥,只是陪着沉香出了祠堂,外头匆忙赶过来桃芯见着人松了口气道:“二小姐没事就好,老太太有话,怕您吓着了,让赶紧回屋歇息,晚上不必再去屋里昏定了,回头让大夫给开些安神的药给您送过去。”
沉香施礼:“多谢老夫人惦记,我没事不必那么麻烦了,天色不早自然不去打搅老夫人了,姐姐替我带个话给老夫人问个安便好!”
桃芯应了,立刻让人陪着沉香送回陇香坞。
陇香坞里多了个人,身材窈窕,十七八岁的样子,气质沉稳大度,和麝儿看到沉香回来便唧唧咋咋不同,她赶紧迎上来先简单介绍了自己,又招呼着让人给沉香洗漱安排吃食。
沉香觉得有些累,并没有细问,扫了眼对方便由着她在屋里发号施令侍候自己妥当,早早上床歇息。
第二日,大早上苏老夫人便让人来说省了沉香的晨省,又给送来冰糖银耳羹和几样小菜,沉香一一谢过收了。
等收拾了自己吃完早饭,初夏便来禀报说是二奶奶方氏来看沉香。
沉香赶紧起身迎接。
今日方氏依然一身藕荷色对襟家常褙子,软黄裙子,梳着高髻,带着白绉纱鬏髻,玲珑挂钩耳钉,素雅腼腆,笑眯眯对着沉香道:“小姑昨晚上受惊了?我大早才听人说起,便来看看你,来晚了别介意。”
“姐姐说哪里话,我这屋子也就只有你一个贵人踏入过,令小妹受宠若惊,快请坐吧!”沉香随着对方挽住手,亲热的坐进绣墩。
方氏上下打量一番沉香,今日看起来比起昨日,身上依然一身淡粉色夹袄短襦,月白色长裙,个头不高,身上也没什么显摆的饰品,却只有一股子雍容淡雅,如同在早间席位上的大度,令人暗叹。
“我来,一来是看看妹妹可好,你别笑我这人蠢笨,不擅长交际,昨日没敢多招呼,今日就是和妹妹赔罪的,二来,也是想和妹妹一起去看看大少奶奶,你昨日还没见过她吧,她身子骨不好总不大出来见人,我想你头回来,总要妯娌见个面才是。”
沉香点头,问:“二少奶奶说的是,我做小辈的是该去和她打个招呼,不知道这位大少奶奶如何称呼?性子好不好?不知道喜欢些什么,我想有个准备,一会怕她不高兴见我。”
“她娘家姓薛,闺名叫凝曼,她性子一惯和善,待人好着呢,你见着人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