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今天早餐是一碗豆浆,一个茶叶蛋,两个玉米小刀切,中午她说是钟点工给煮的面条,晚上胃口挺好,吃了一碗半米饭,”麦小欣一边轻轻地揉着陈云芝的腰一边笑道,“我给扣下了半碗,整天不运动,要防止发胖。”
穆思远轻笑道:“你这不是折磨她嘛,一定又做什么好吃的了,妈妈一般晚上都只吃一浅碗饭。”
这是穆思远最轻松的一次出差,本就是被老妈流放出来的,没什么要紧的公事,白天最重要的就是想好话题,以便晚上和麦小欣通电话的时间能拖得长一点,听她在电话里事无巨细娓娓道来,让他觉得是人生最大的享受了。
“做了红烧杂鱼。”麦小欣又倒了两滴药酒在陈云芝腰上,然后慢慢地揉散,“真的很好吃,我们家传秘方噢。”
“小欣,等我回来,是不是也能有幸尝尝你的手艺?”穆思远试探着问。
“当然能了,要不我把秘方教给阿姨,其实挺容易做的。” 麦小欣笑道,“阿姨今天不听话,搽药酒还动来动去的。穆总你要不要教育她几句?”
“不用不用,我趴着接电话累,再说我说了他也不相信,还是得问你。”陈云芝赶紧道,“小欣,手势再重一点,这小手滑不溜的痒死我了。”
想骗个儿媳妇也不容易啊,整天绑了个腰托,痱子都快捂出来了,小丫头又不知从哪儿打听到的药酒,每天晚上给她揉半个小时,她全身就腰这儿最怕痒,这半个小时简直比上老虎凳还折磨人,最要命的是洗澡,为了表示行动不便离不开人,她还得牺牲色相,有一次不小心浴巾滑了下来,愣让她一张老脸红成了猪肝,不过总算也让麦小欣震撼地认定有些事情确实连亲生儿子也是不方便做的。
“又在搽药酒了?”穆思远收起稍稍挫败的心情,这丫头真让他头痛,无论自己怎么套近乎,她就是认定了两人之间的那段距离,不肯越雷池半步,小欣小欣,还真是小心啊。
“嗯,医生说把酒轻轻揉进皮肤里就可以了,我当然要遵医嘱了,阿姨也太怕痒了!”麦小欣咯咯地笑起来,“不过换了我也一样。”
“调皮。”穆思远不觉勾起了唇角,“我明天回来,先别告诉妈妈,万一飞机误点她又瞎担心。”
“嗯。”麦小欣答应道,然后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以前爸爸出差才经常这样对妈妈说,“我明天回来。”这样的对话似乎不应该发生在她和穆思远之间。
穆思远每天晚上都会打电话回家询问母亲的情况,陈云芝总是三言两语就把电话交给了她,老太太的意图她很明白,可是穆思远,那样温柔的语气,几乎给她一种恋爱的错觉,她得时时拿那些红包、车子、礼卡提醒自己,才不至于又糊里糊涂地掉进去。
长得好就可以这样不负责任地诱惑别人啊!麦小欣真是有点生气了,拼命在心里腹诽以坚定自己的立场。抓了放放了抓这样猫抓耗子的游戏她才不陪他玩,麦小欣好歹也如花似玉,诱惑男生的资本还是有一点的,绝不能再做被拒绝的小可怜。既然穆思远明天就要回来了,她得想办法赶紧离开这里。
这几天穆思远出差在外,老太太说是要她照顾,其实麦小欣每天下班回到穆家,厨房里菜早已洗干净切好,煲已经炖好,她要做的不过就是下锅炒一荤一素两个菜,比和何冬在一时还舒服。卫生是钟点工搞的,衣服是钟点工洗的,菜也是写好了单子让钟点工买的,老太太还让钟点工给她买来一大堆零食,每天一脸慈爱地看她一边吃一边看电视,不吃的话还不高兴。她有时候会禁不住地想,以后谁做了她儿媳妇一定是很幸福的。
这样的一对母子,她再呆下去的话可实在太危险了。
“小欣,我听思远说你曾经帮过他一个大忙,是这样吗?”陈云芝的腰总算从麦小欣的小魔爪下解放出来,斜躺在沙发上好奇地问。她问过儿子,可儿子总是不肯细说。
麦小欣有些奇怪,穆思远为什么没有告诉自己的母亲,怕她想起往事伤心?
“嗯,其实是一件小事。”她起身放好药酒,趁去卫生间洗手的机会赶紧给穆思远发了个短信问能不能说。
穆思远的短信立即回了过来,“能,只是别把我描述得太窝囊。”
麦小欣撇撇嘴,谁敢说他窝囊啊,想不到自己当年救的竟然是这样一支潜力股。
陈云芝听完麦小欣的叙述,呆了半天,感慨道:“好孩子,想不到你和我们家还有这样的缘分。那一年思远的爸爸出了事,我病了整一年,思远也就是你现在这样的年龄,可怜卖公司赔钱打发员工全靠他一个人,压得他喘不过气。再遇上那样的事,当时如果没有你,他一时沉不住气,或者事后有什么想不开的,那我们这个家也就完了。”她拉过麦小欣的手叹道,“怪不得他这么喜欢你,这么多年我再没听他说过喜欢哪个女孩子,可是你搭他的车回来那次,他亲口对我说他喜欢你。”
喜欢自己?麦小欣目瞪口呆地看着陈云芝,觉得自己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喜欢?他是这么说的吗?
冷静冷静,她对自己说。她曾事后细细回想,猜得出穆思远就是在“海上人家”那次认出的自己,怪不得何冬说他看着自己神情古怪,从那以后对自己的态度也明显有了变化。只是,即便这样,她到医院送饭那次他还是让艾临第二天送来礼卡表明了立场。
这样一是一,二是二,虽然令她难堪,但她欣赏他的做法。爱情和感激是两码事。她是经历过爱情的人,吴竞无论什么时候站在她面前,她都能感受到他目光中的爱恋,穆思远的目光则清明得多,甚至都比不上陆子罕的热切,这一点她绝对不会弄错,所以才能及时刹车。(咸咸忍不住道:傻丫头,以穆思远的个性,哪里好意思直愣愣地看你,你没注意的时候那目光可不一样!)
“当时换了谁都会那样做的,这个社会还是有正义的,只不过我做得比较夸张,非跟着警车跑,那时候年纪还小,不懂事。”爱小欣尽量显得若无其事道:“只是一件小事,阿姨和穆总都不必放在心上。”
也许穆思远是喜欢自己,不过是另一种喜欢,就像她喜欢何冬和琴琴,喜欢艾临,喜欢马苏,她搭他的车回来的那一次?那一次她完全可以肯定穆思远说的喜欢一定不是他母亲想的那样。
陈云芝仔细琢磨麦小欣的反应,除了吃惊好像并没有其他。她有点失望,再怎么说,自己的儿子一表人才,各方面的条件都不错,女孩子听到他说喜欢,不是欣喜也该娇羞一下吧,可是麦小欣竟然只是不动声色地谦虚了一番,难道心里真有了别的人?还是,之前儿子的做法让她寒了心?
“思远这孩子,原来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时候不知道多皮,老师都拿他没办法。这几年担子压得重了,心思也重了,一些事情免不了瞻前顾后,越是看重越是不敢轻易作决定。”
“远扬是上市公司,穆总的一个决定牵涉到多少人的利益呢。”麦小欣顺着陈云芝的意思道,“做决定当然要慎重了。”
陈云芝见麦小欣并没有听懂自己的意思,继续道,“这孩子,工作上还是很有主见的,三四年时间能把远扬折腾得上市,上上下下都没话说。只是碰到自己喜欢的人反而没了主意,想把人家一辈子的幸福都考虑周全,傻不傻啊,人生在世,哪能考虑穷尽呢。”
麦小欣听不懂陈云芝的话,如果自己就是陈云芝口中所说的“喜欢的人”,她可没觉得穆思远面对自己时没了主意,有主意着呢,不是当机立断断了自己的小心思吗?或许,他有自己喜欢的人吧,只是瞒着自己的母亲而已,春节的时候不是还订了那款玫瑰花项链吗?那可是情人节的礼物呢。还真是深情啊,还想把人家一辈子的幸福都考虑周全。这么出色,难道还有女孩子会拒绝他?所以他母亲才想让他重新选择?想把自己推到他身边?可自己并不是他想要的那杯茶啊。
麦小欣乱七八糟想了一会儿,觉得反正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索性不再想。“嗯,算命的也算不清一辈子。”麦小欣道,“我妈妈说她结婚的时候我外婆特地找人算命,说她命里会有两个儿子,结果还不是只我一个女儿,算命的也没算到基本国策呢。”她笑眯眯地找了颗话梅给陈云芝,自己也含了一颗在嘴里。
陈云芝一听,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这丫头一点没接自己的话茬,真正急死人,儿子这两天就快回来了,自己总要有点儿成果吧。“小欣啊,你那个师兄刚从北京调回来吧?去了几年?”
“大概有五六年吧。”麦小欣知道陈云芝一定从艾临那里打听到了何冬泄露出去的情况,自己答应过穆思远再不把师兄拿出来当挡箭牌,现在老太太一问,不免心虚。
“之前都没怎么联系?”陈云芝很高兴,去了几年都说不清楚,以前一定没什么纠葛。
“跟我爸爸联系比较多,是我爸爸很喜欢的一个学生,读研究生的时候老在我们家吃饭。”麦小欣希望陈云芝能自觉琢磨出其中的含义,这可不算是欺骗,也没拿师兄做挡箭牌,如果老太太因此认定他们是“父母之命”,自己便大功告成了。
“北京是个发展事业的好地方,五六年,做得好的话应该也有点根基了,舍弃那里的一切怕是要下很大的决心吧?”
陈云芝心想,父亲的得意门生,如果又是为了女儿回来的,那么冲了这份情意,即便现在两人之间还没有什么,也会是儿子一个很强的对手了。
“他那边从基层做起,做得很辛苦,这次刚调过来做分公司的经理。”麦小欣见陈云芝没有顺着自己的话题问下去,有点失望。
“他想追你吧?也是,我们小欣这么漂亮,该有多少男孩子喜欢啊。我看子罕也有这份心思。”陈云芝笑眯眯地拉着麦小欣的手问,“你没答应他吧?”
麦小欣红了脸,这个问题问得很巧妙,这个“他”可以理解为师兄,也可以理解为陆子罕,让她怎么回答呢?她是拒绝了陆子罕,但是还在考虑师兄,不过很难这样跟陈云芝说。“文锦集团太有钱了,我哪里配得上,陆助理其实也是开开玩笑的。”不过她知道师兄不是开玩笑。
陈云芝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难道小丫头确实准备接受她的师兄?
“现在家里都只有一个孩子,太孤单了,你爸爸的学生不少吧?师兄师姐把你当小妹妹照顾,跟自己的亲哥哥亲姐姐也差不多,这种感情很珍贵。”她得提醒小欣师兄妹的感情和男女之情可不一样。
“我爸爸从来不收女弟子,所以我没有师姐。”麦小欣遗憾道,“平时在家都是我做饭给爸爸的学生吃,他们全笨死了。”
陈云芝的话又一次被轻轻巧巧地化解,她暗暗叹气,所有的力气都如同打在了棉花上,又去无回,儿子呀,遇上这么个小精怪,你这下可有的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