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小欣很想拒绝艾临让她搭便车的建议,很想很想拒绝。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自从“海上人家”那晚之后,穆思远对自己的态度就有点不一样,到底不一样在哪里,却又说不清。就像刚才,那样亲昵地叫她“小卷毛”,如果是陆子罕,她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换了在穆思远这儿,竟然显得十分自然。可是真的自然吗?好像也不是。这段日子俩人突然变得经常能在餐厅遇见,遇见的时候他会很随意地打招呼,跟艾临一样叫她“小欣”。公司里的同事不管男女老少都叫她“小欣”,但是都不及穆思远的这声“小欣”更加亲切,似乎其中有很多的内容,但待她抬头看他时,却又什么都没有,那双被众多mm传说成文锦大厦最夺人心魄的眼睛里一派清明,只是很温和地看着她。她努力回想那天在洗手间门口的一幕,可是什么也想不起来,当时只顾着恶狠狠瞪着那个猥琐男了。穆思远的眼神被何冬夸张得不像话,她当然是不会相信的。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她想起他说有个朋友、一个很重要的人住在“翠明春晓”,可是再重要也跟自己无关吧?麦小欣冥思苦想理不出思绪,甚至很狗血地推测这个穆思远或许突然发现自己和他有什么血缘纠葛,因为风度翩翩的麦教授实在太招人爱了,继而她非常果断地pia飞了自己的yy,心中暗暗对老爸说了三声“对不起”。不管如何,麦小欣觉得穆思远从原来的彬彬有礼客气生疏把你来我往的帐算得一清二楚到现在的和蔼可亲平易近人放下总经理的架子“小欣小欣”地叫她一定是有原因的,也许自己真该小心一点了。就算自己长得还算不错有不少男孩子追求,但是像他这样的人,只要愿意周围最不缺的恐怕就是美女了。于是这个原因她当然也是不会相信的。
麦小欣从小就是个有疑问一定要知道答案的认真好学的孩子,所以现在很纠结,如同一把明晃晃的剑悬在自己头顶,为什么悬在那里?是为了斩杀自己还是为了保护自己?这么重要的问题没搞清楚,人生是有点小痛苦的。她瞥了一眼坐在身边的穆思远,再看看前面专心开车的司机小陈,气氛实在有点压抑,只能敌不动我不动,闭嘴闭眼。
有一句话说得好,“树欲静而风不止”,小欣这颗小树苗无论挪得多远,还有何冬这个小疯子在呢,独自留在b市的何大小姐好奇得要命啊,她是从来不会放过任何八卦的机会的,下了班等在公交车站无聊,自然就想起正在帅哥车上的麦小欣来。
“麦麦,怎么样?和帅哥坐奔驰回家,感觉爽吧?要抓住机会哦!”
麦小欣吓得赶紧捂住手机,这么大的声音,何冬小姐竟一点都不体谅她现在的境遇。“冬冬,车子还没出城呢,下班高峰,路上堵得很,估计到家的话要9点多了。”b市和c市高速上只有两个小时车程,但从文锦大厦到高速路口所花的时间照目前看来不会少于1 小时。
“我今天还得回家去吃团圆饭,然后再回你那儿。”何冬道:“难为我老爸想通了肯买那房子,还不用我出钱,估计准备把现在住的房子以后给我弟弟结婚用,我要是嫁不出去就跟他们一起去挤那80方。”何冬想起自己的国计民生,顺便在公交车站通报了。
“这样不是挺好,你反正也没攒钱,我前两天还想把股票卖了帮你凑首付呢。还整天说你爸爸没钱,这不,什么都不用你操心了。”
何冬“嘿嘿”地笑,“房子到手再装修还早呢,我住你那儿,交你点钱付按揭好不好?”
“按揭我自己会付的,你帮我搞卫生就行了。”麦小欣笑道:“或者我兼职的活儿帮我做一点,我昨天做到这么晚,你还不是管自己看碟。”
“下周的活儿一定帮你做。”何冬赶紧道,“18路来了,我上车了。”
麦小欣合上手机盖,嘴角边的笑意尚未敛去,一抬头,见穆思远正微微皱着眉头看自己,赶紧正了脸色。
穆思远觉察到她的局促,清了清嗓子问:“饿不饿?要不要先找个地方吃饭?”
麦小欣平时自己坐长途汽车回家,都是买个面包在路上啃了了事,现在倒不好说了,说要吧,搭了人家的车还要人家请吃饭,可如果自己说不要,穆思远和他的司机怎么办?踌躇着不知道怎么回答。
“小陈,到前面面馆停一下,咱们吃碗面再走,避避高峰。”穆思远吩咐道。
小陈熟门熟路地找到一家看上去挺干净的面馆,老板娘笑意盈盈地走过来喊“穆总”,大概以前也常来这儿吃,并不问他们要什么,一会儿工夫就端上三碗“片儿川”。
“将就着吃一点吧,这儿虽然味道一般,好在还干净,人也不多,否则这时候要排队了。”穆思远掰开卫生筷,一边递给她一边道。
“穆总经常在这儿吃?”麦小欣喝了一口汤,觉得味道真是一般般,心中诧异穆思远怎么会是这样普通面馆的熟客。
“没有应酬的日子晚饭通常就在这儿解决。”穆思远道,见麦小欣露出惊讶的神色,不觉笑着问,“怎么,不相信?觉得太差?”
麦小欣老老实实点头道:“嗯,你这个老总也太能将就了,冬冬煮的面条都比这个好吃。”
穆思远顿时汗颜,看看眼前的面碗,尴尬地问:“要不咱们现在换一家?”
“不用不用,”麦小欣自觉失言,赶紧道,“冬天吃点热面条挺好的,暖胃还方便。穆总你是大忙人,自然不能把时间浪费在吃的上面。”
穆思远压下心底的不安,见她吃得鼻尖上冒汗,扯了两张面巾纸递给她,“慢点吃,不赶时间,晚上高速上用不了两个小时。”
麦小欣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她吃东西总是很慢,这跟她母亲从小教育她要细嚼慢咽有关系,所以最怕跟人一起在途中吃饭,每次人家吃完了她才吃一半,何冬常因此笑她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只有挨饿的份儿。
穆思远一边慢条斯理地喝着面汤一边观察着麦小欣,他不得不在心里再一次承认陆子罕的眼光是极好的,麦小欣剪的这个小卷毛的发式,显得她的五官更加立体精致,肤白如玉,低着头吃面条的样子像个孩子一样专著,那长长的睫毛粘上了热气有点湿漉漉的,浓浓密密,一颤一颤煞是好看。
“小欣也在做股票吗?做得怎么样?”
“我瞎做的,还没解套呢,不过没亏多少,因为本金不多。”麦小欣有点不好意思,她那点小钱在穆思远眼里简直是可以直接忽略不计的,跟有钱人谈股票,感觉可不太好。
“本金多少不是问题,网上有个新闻不知你看到没有,去年有人3000元起家炒期货,一年赚了一千万。”
“那则新闻我也看到了,可是那人后来又全亏光了呀。”麦小欣笑道,“期货很可怕,一比十做,没有很多资金玩不转的。”
“我也偶尔做期货,我的第一桶金就是从期货市场得来的。”穆思远做期货的事,除了齐峻他们几个一起掘金的同学知道,只跟自己的母亲说过。当年父亲如果知道他期货做得那样好,可以成为他挽救败局的希望,也许就不会铤而走险。可惜,他那天错过了父亲的那么多个电话。他只要一想到这个,就会心痛得不能自持。所以这么多年,虽然也会常常技痒玩一把期货,却从不跟外人提及,似乎一开口,就会把伤口上的结痂给撕去,重新变得血肉模糊。只是面对麦小欣,那么自然地就说出了口。“你要不要入个股在我这儿?我期货做得不错的。”他半真半假地试探她。
麦小欣呛了一口,失笑道:“就我那点钱?算了吧,我自己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没关系,虽然我不能做到用3000块一年赚到一千万,但可以保证年终派发你一个大红包。我有几个朋友也委托我在做。”穆思远一派真诚地哄着她。自然不是真的,谁敢麻烦远扬的老总帮忙炒期货呢。
麦小欣马上想到自己是不是又对穆思远做了什么学雷锋的好事,让他又生出要送红包给自己的念头,可思前想后,除了那一小碗咖喱饭外实在是无迹可循,而且如果陆子罕说的是真的,那碗咖喱饭根本就是在强人所难。琢磨了半天道:“让你这么大的老总来替我理财,我哪里敢当。再说了,我既不动手又不动脑,平白地拿红包,这不是抢钱吗?改天我上山落草为寇去得了。”
穆思远无奈地笑,他看出麦小欣的谨慎戒备,反过来一想,自己的这个动议确实也挺惊悚她的。只是刚刚听她和何冬在说做兼职付按揭过得这么辛苦,一着急就说出了口。钱,大概是他目前唯一能帮到她的东西了,可惜她不要。
“小欣业余还做兼职吗?”穆思远问,他在6楼时就发现这女孩吃饭慢,于是尽量配合她吃得更慢一点,“我听你刚刚在电话里说的。”
“嗯,有两份,都是朋友托过来的。”麦小欣擦擦鼻子道,“一份是一个小规模的电脑公司,一份是服装市场的一个摊位的,摊位的只要每周记一次流水账就可以了,电脑公司老板是冬冬的表哥,半个月做一次帐,花不了多少时间。”
“你的房贷这么高吗?据我所知你们公司收入不错的。”何冬的表哥?穆思远看着对面漂亮的女孩忍不住心想,恐怕不只是为了做帐吧?否则半个月一次帐对自己表妹而言不过举手之劳,即便要付薪酬,财务这个岗位也该找亲近的人来做。
“收入是商业机密呢,穆总怎么知道的?”麦小欣笑道,“我的房贷并不高,爸爸妈妈给我付了大部分的房款,本来要全付的,只是我觉得那样啃老实在说不过去,就留了两千块自己还。我这人看到漂亮的东西就忍不住想买,想到赚钱辛苦,也好约束一下自己。”
“确实,我看你用的饭盒都很漂亮。”穆思远想起那顿咖喱饭,饭盒的花色自己竟然记得清清楚楚。
“我在b城大厦买的,韩国的,好贵哦。不过,真的很漂亮是不是?买的时候何冬还说我是败家女。”她禁不住抿嘴乐道,“没办法,我看到漂亮的东西就觉得味道好。”
穆思远看她眉眼弯弯笑得甜美可人,赞同地点点头。
一顿面条后,麦小欣放松了不少,上车没两分钟就睡着了,穆思远见她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一点一点地小鸡啄米一般,伸手拿过一个靠垫给她抱在怀里抵着下巴。
房贷压力也不大,还逞能要做两份兼职,只是为了买漂亮东西?他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