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092 争得一人闻此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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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光微透,天地间只有细雨茫茫的无穷微声,清冷潮湿。柳欢宴坐在亭中,素衣浸染,黑发以及脸上、手上都散发着丝丝雨意,整个人都通透灵澈。他面前放着一壶酒,一只杯,慢慢地提起杯来,向其中缓缓浸入至满,端起杯子,一饮而尽,而后放下,再注入一杯。他倒得极缓,喝得却是极快,一口呛在喉间,激烈地呛咳,一时涨得脸都红了。但等稍微缓一口气来,便又立刻倒了一杯。

楚岫从亭顶飘飞下来,劈手夺去酒杯:“别喝了。”

柳欢宴腮上晕潮,星眸带醉:“给我。”

楚岫气道:“不给你,我不能眼见你这么折腾自己。”

柳欢宴眼睛亮晶晶的,眼底却有一片雪色冰冷澈骨:“你、越来越不听话了。”

楚岫心中一痛,低声道:“我答应师傅照顾你、保护你,永远跟随你,但是……”

“这就够了。”柳欢宴道,“我只要你这样,师兄啊师兄,请你恪守本份,其他的,毋需过问。”

楚岫忍不住低吼道:“我是人,不是一件东西!师弟,我除了保护你,也还关心你的!”

柳欢宴默默地坐了下来,半晌抬眸,勉强一笑道:“是,谢谢师兄。”

他终于肯辍杯不饮,楚岫已经很高兴,眼色温柔地瞧着他,道:“皇帝借口丞相多病,已经迫你辞过一次官,幸得多数人都不赞同,可是你自己身子怎么不多保重些,这样下去,你终给他找到机会。”

皇帝立赵淑真为后,以获得凉州西北军的支持,放眼东祁赵秉文一方独大,独掌兵权,有他出面支持皇帝,朝廷中非议的声音小得多。况且赵大将军也是当今唯一名将,在军方受到不下于当年定王的崇拜及敬服,皇帝在军中未获权威,有赵大将军出面,无形中便也相对稳定下来。

可是皇帝的内忧外患并未彻底消除,首先便是传出了深宫之中皇后与皇贵妃不和,因皇贵妃素来享半后服制,地位过于超然,有了皇后她的位置就变得莫名尴尬起来,新后又颇为气傲,两人不免频起冲突,皇帝似乎又有些偏帮着皇贵妃,于是满朝皆闻皇帝好色偏爱,立赵为后不过是个策略,这种说法传出来,先前立后的用心便一览无余。

纵然如此,后宫纷争毕竟不是大事,皇帝最不当的是在此时此刻显得性急了一些,借口关心丞相自去年劳军议和至今,病体操劳,缠绵多时不见好转,让他索性休息一段时间。这等于是变相逼退,未料激起满朝风云,众大臣言辞激烈地反对,历数丞相数年以来不可抹灭的功绩,为国事操心费神,不但有匡扶皇帝即位之功,而且由他处理的一连串政事颁发的政令无不是颇见效誉,年前议和又建大功,丞相为国事v躬尽瘁,且国事方面缺他不能,又怎可轻言离去?皇帝方晓得柳欢宴不知不觉中根基已深,拔除已难,可是更加不得不拔除。

柳欢宴听得楚岫提起此事,便微笑起来:“皇帝太性急了,其实他若是什么都不干,任由dd”他摇了摇头,“没人能有如此先知之明,更没一个皇帝能忍受这种局面,一天也不成。”他脸色冷肃,“而且我也不容他什么都不干!”

楚岫听得大为头痛,叹气道:“师弟,我真是不明白你,为何要将事情弄至不可收拾的地步?当初你为报仇而进朝堂,总以为便可功成身退,即便后来明知有所错误,但是你现在的做法,越来越让我瞧不透。”

“我现在是纠正以前的错误,和以前并无二样。”

“不太象。”楚岫叹了口气,话锋一转道,“好罢,就算你说的对,是我粗浅看不明白,但是当初你要风得风,是因背后还有一个最大力助,那就是天子本人,你如今却要和天子相争,可不是凶险莫名?”

“不争也要争,”柳欢宴咬牙,“否则我前番看起来不就象是一个大笑话?”

“罪不延及后人,你为报仇已经害死多人,这个皇帝,他总算没有得罪过你,那位太后说倒底也就是个帮凶,罪不至死。”楚岫看着柳欢宴的脸色,小心翼翼道,“要是你放不下,我进宫去,刺杀了太后!”

柳欢宴静默片刻,不出意料地拒绝了他:“多谢师兄,可是自己事,自己了,我必须要亲自了断。”

他从袖中取出一份薄柬,递给楚岫:“请把这个交给吴靖光大人。”

待楚岫离去,他又独自一人落寞地坐在亭中,慢慢的,持起酒壶,仿佛不知所以地对它看了一看,轻轻叹了口气,还是将它放回了原处。

他转过头,见柳欢颖撑伞在雨中冉冉走近,如雪纱衫,如花容颜,眉宇不开,柳欢宴缓缓放出笑容来,撑着桌子站起:“欢颖。”

柳欢颖咬着下唇,楚楚可怜地望着他,泪水含在眼眶里将落未落,道:“哥哥。”

柳欢宴注视她后方,树影下有两道另外的身影,道:“你回去吧。”

柳欢颖咬唇道:“哥哥,我真不想走。”

“别胡说。”柳欢宴语气温和,“那里才是你的家,也是dd我的家。”

“真的吗?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哥哥才能和我一同回家?”

柳欢宴道:“很快,不太久了。”

柳欢颖泪容中笑容如花绽放,道:“好!我等着哥哥。”

柳欢宴笑道:“放心,我何时骗过欢颖?”

树丛中两人披着斗篷,行动间露出黄色底衣,向柳欢宴躬身道:“大人,时候不走,末将等必须请太子妃娘娘起行了。”

柳欢宴点头:“一路之上,好生侍候。”

“此乃末将本份。”

柳欢颖极其不舍她一别经年的兄长,一步一回头,身形漫漫消失在雨帘之中,生离时刻柳欢宴不知经历过多少,却唯有这一次痛伤肺腑,他似乎连站立着也失了力气,把头枕着胳膊,半晌一动不动。

仿佛察觉到什么,忽然抬起头来,楚岫在他对面。

柳欢宴注意到他眼中带着谴责的神色,没来由的,一阵心虚。

“你是西昌的……”楚岫想了又想,不知用什么词来表达,“你真是西昌派来的?你不为报恩,不为报恩,单纯来东祁,是dd不怀好意?”

柳欢宴道:“我要你去送信,为何不送?”

“送信?”楚岫怒极而笑,但他素来性情温和,虽然想做出讥嘲的样子,反而更多似苦笑,“你安排我送信,想必就是为了支开我,而能让西昌来使把你妹妹带回去吧?”

柳欢宴不语,竟是承认了这一点。

楚岫手足冰冷,惨然笑道:“我竟是个傻子,任你支配,却不知我为的人他心底所想。”

“心底所想……”柳欢宴低低咀嚼着这四个字,“师兄,你是否对我极其失望。”

楚岫心底酸痛,说不出话来。

柳欢宴深深地吸了口气:“对不起,我一直在利用你,差遣你,不曾拿真心待你,可是你早早看清此点,也不谓为差。我想我应该说你若对我失望,就请自离去,但是我真的不能说,师兄,我离不开你的匡助,所以,还请你念在师门情面,不要就此弃我而走。”

他从未说过如此低声下气的话,楚岫更不知怒从何来:“师门?你还有脸说师门?你忘了师傅是怎样待你,他把你一心扶养长大,千般疼爱,你体弱不可学武,他便倾囊授你其他本事,师傅费尽心血,难道就教出一个狼子野心、背弃家国之人?!”

柳欢宴此时酒意上涌,一阵阵头痛欲裂,不假思索道:“师傅?师傅是个怎样的人,师兄你很了解么?”

楚岫一窒:“师傅他老人家高深莫测,做徒弟的岂知一二。但是他纵使如同世外高人一样,眼见你做出这等、这等叛国背信之事,想必不会高兴!”

“呵呵,世外高人。”柳欢宴斜睨他道,“师傅从未一辞吐过所谓爱国之心,师兄你便认为他是世外高人?”

楚岫对自小教养于他的师傅敬若神明,听得柳欢宴似有轻薄之意,怒道:“你说甚么?”

“我说,”柳欢宴语音略带醉意,细蒙蒙的雨声里那字音听来却分外分明,“你怎知他不也是一个凡夫俗子?你怎知他无有家国之见?你怎知他住在东祁,便定然是东祁之人,你怎知我现在每一作为,都是由你心目中这位世外高人,老早以前,就安排好的?”

字字如轻雷,楚岫闭了闭眼睛,细雨拂在脸上这样冰凉,但是真实无疑,他重新张开眼睛,望着这个他陡然不认识的世界,茫然道:“你说甚么?”

两句一模一样的话味道大不相同,柳欢宴悲凉地望着他,轻声道:“我的傻师兄,我们的是师傅是西昌人,西昌人啊!你为何如此的敬服、信任、崇拜他?在我印象中,他对你从未假以辞色。师兄,你来山上我已在,因年龄故我才唤你师兄,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要不是有我,你压根儿就不会上山呢?是因为一早就赋予你做影守,师父这才掳你上山,十多年来他借口学艺,不准你回家不准你探亲,稍有过错非打即骂,严苛得全不似师傅对徒儿。师兄你宅心仁厚,只想着师傅严厉是为你好,师父不提俗事便是高人,你可曾想过,他严厉是把你当做棋子一般无爱,不提俗事是因太过丑恶那些事只能在他心底盘算发霉发烂发毒?!”

楚岫脑袋中一片混乱,山上情形一一映现,他找不出什么切实有利的理由来反对柳欢宴这席话,不由喃喃道:“师傅对你总算是尽心尽力,你怎可如此诬他?”

柳欢宴哼了一声:“怎见得他对我好?”

楚岫反问:“亲眼所见也有假?”

“我身体很差吗?要是很差,我打小起无父无母江湖零落,是一路怎么捱下来的?倒是跟了他,一年年体弱多病,是养尊处优了反而金贵不堪,连学武也学不得了?”

楚岫讶然道:“难道不是这个原因?”

柳欢宴原想瞒着,可眼见两人心志相距越远,彼此的距离也就越来越远,本不欲叫他伤心,可是非此不能使之清醒,不由借着酒气,把胸中堆垒一吐为快:“当年母亲怀孕从宫中逃出,已受重伤,她拚死生下我们同胞两个,未得及亲眼看我们一面便含恨魂归离恨天。那时候闻晦大师心灰意冷,将我们寄放至一农家便至大相国寺落发为僧,哪知那家农人重男轻女,我和妹妹长到四五岁,不堪虐待而逃,自此飘零天涯受尽苦楚。好不容易挣扎到大相国寺,闻晦大师却出外云游去了。就在那时遇到大贵人,收养了我妹妹,并将我送到师傅那里,韬略奇谋,都是师傅所授,也难怪你将他视若神明,在这方面当今之世确实无人能出奇右者。”

楚岫听得他满腔恚怨,问道:“难道这也是一场计谋?”

“当然是计谋。从一开始,那大贵人就十分清楚我俩的身世,也知我们流落于何方,但是他从不插手,甚至暗中加以推披助澜,将我们逼至走投无路地境地,直到那时他方现身,便使我兄妹感激涕零无以复加,因此我从小便感恩戴德,大贵人与师傅所言所行无不视如神旨,有一无二。师傅带我在大祁,学大祁的话,做大祁的事,养大祁的习惯,做大祁的人,露不出半分破绽。他们从小给予我的任务便是,到时返回大祁,一报从前承宗皇帝掳美动战之仇,二报其国君负我母亲之恨,灭东祁兴西昌,这是我自懂事起第二个志愿。dd第一个志愿,是要我妹妹一生一世不再受苦。”

楚岫听得心头阵阵发凉,喃喃道:“原来……是这样的。”

“直到我十三岁,闻晦大师闯入后山来见我,把我娘生前血书给我看,原来我娘有怨无恨,与承宗皇帝也自有情,全非那大贵人所说承宗恃强夺人,我娘有冤难诉,我娘不希望她所生的孩子对出身来历一无所知,是以历历写明,但叫她的儿女忘却恩怨,但愿儿女一生得安,闻晦大师将我们寄于农家,原想几年以后再把血书等交于我们,谁曾想云游归来我们已不见踪影,费多年功夫才找到。我才知这一切都是有人暗中引导,我已经错了很多。”

“既是错了,何不回头?”

“回头?”柳欢宴冷笑,“我何时不曾想过回头?我娘要我忘却恩怨,可惜她心胸宽大,我可不能,是以回国报仇,这点不变。但是所谓兴昌,我却自有主张。不料师傅瞧出端倪,那大贵人便派人来说,欢颖已经被聘为太子妃,一续前代情缘,要我即速动身上京,按计划行事。”

楚岫倒抽一口气冷气:“扣欢颖以武力为胁,聘欢颖以荣华以迫,你爱妹更胜自己,这确是一条毒计。”

“何止如此?”柳欢宴蔑然笑道,“那帮人自己没有真情,怎么信得过我为欢颖不顾自身?这些年来我病骨支离,还不是拜你那位世外高人的师傅所赐!”

“这……又是何故?”楚岫不笨,随即猜出,“他对你下了毒?”

柳欢宴微微颔首:“欢颖此次过来,经我诊断,她也中了一样的毒。若不定期服下解药,毒发之时生不若死。”

楚岫满怀希望问道:“你精通医术,青出于蓝,一定有办法的是吗?”

柳欢宴笑道:“是。最终的解药非常难配,但是一定要配,因为我妹妹也同样中了此毒。”

楚岫道:“那就好了,怎样配?我帮你去配,再难都不怕!”

柳欢宴微笑道:“多谢,可是我要先待此间事了。”

“为什么?”楚岫情急,拉住他手道,“你母亲临终之前,交代清楚恩怨两了,何况你已罚首恶,那大贵人……和师傅虽然迫你,但是以你之惊才绝艳,加上我拚死也助你,我们不是没有希望的!我们救欢颖,离是非,从此以后一辈子欢欢喜喜无忧无虑,这样的生活,你不愿意吗?”

“欢欢喜喜无忧无虑……”柳欢宴露出凄然微笑,语音轻柔,“没有人不喜欢吧?山上的岁月,那青葱芳草,那芬芳鲜花,时时犹记,我多么想只听着风声雨声和水声的悄语,我多么想只看着春夏秋冬四季莫名瑰丽的变幻。”

楚岫胸口一酸,柔声道:“会的会的,你能看到,你能享受。”

“可是师傅对你我倒底有养育之恩,西昌对我和欢颖也算是有救命之德,师兄,倘若这时候我们远走高飞,势与西昌成仇,师兄,我只问一句,虽然师傅对你非打即骂,薄待已极,但是他拿剑对你,你肯还手么?”

楚岫思之再三,不知所措道:“师傅对你那样疼爱,他怎会真拿剑对你?”

“疼爱?”柳欢宴冷笑,“疼爱就把我弄得一身伤残是病,疼爱就加以最大化的利用,疼爱就是欺骗和隐瞒?!师兄,你可真是单纯,怎么就是看不透啊?”

楚岫脑中轰然作响,不期然响起云罗的声音:“楚相公,你是一个很简单的人。”当时他认为,自己也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但是这秘密与柳欢宴所背负的比较起来,自己当真就是一个那么简单的人。

“师弟!师弟!”他无话可说,只得一遍遍唤他。明知他伤心刻骨,只是他面上全无表示,还总是以谈笑对之,若想安慰,仿佛这时自己是让他来安慰开导才更妥当一点。

“不全为了西昌那一重顾虑,师兄,我始终无法忘却我母亲的仇恨。师兄,你不知道,西昌以献出我母亲和亲为耻,后来母亲与人通奸被废的罪名传到西昌,那些皇族,那些达官贵人们哪一个不趁机落井下石挖苦嘲讽,说是幸亏当年太子而今皇帝未曾与颜妃成礼,否则只怕落得与承宗一样下场。他们那是败后屈辱的□□,可是我母亲一身清名怎容得这样玷污?她高洁清白,临终之前但有爱而无恨,可是我长大于污淖烂泥之中,我比那些达官贵人们好不了多少,我有满腔怨毒,全是小人之心,欲报复当年陷害我母亲之人。我一报则错,只有再报,师兄,我不能让害我母亲的人那么高高在上,那么逍遥自在,而且你看那皇帝,登基两三年来,可有为人君之道?这错误既是我一手犯下,也需由我一手改正,千辛万苦,心甘情愿!”

楚岫道:“可他已为天子!你这么做,难如翻天!”

“就算把天翻过来,也要翻!”柳欢宴神色冷凝地看着楚岫,说出口的话却字字句句如钢簇,直射人心,“玉石俱焚,在所不息!”

楚岫知他性格坚韧,既出此言,难再回头,但是他和柳欢宴从七岁时起相处,师傅待他甚为刻薄,亲近者唯有欢宴一人,耳鬓厮磨片刻不离,虽说他心地坦荡并无别想,但是那种亲近纯出天然,似比自小远离的父母更胜。今夜倾心相谈,仿佛无形中又近一步,听得柳欢宴如此说法,只是大恸。

“师兄,我若身死,只有欢颖不能放心。欢颖已定了西昌太子妃,对她不是荣耀,对我却是威胁,她之性情若无我佑护,决难在皇家存活,欧阳铮与她青梅竹马,但我观他只如前番闻晦一般,囿于信义,装病装退避而不见欢颖,让我失望。我死后,你务必保护她安全离开。”

楚岫道:“我不识得欢颖,只识得你,要么我护着你俩一起平安离开,要么我陪你一同死,其他的别说了。”

柳欢宴微笑道:“我信得过师兄,如今你虽不答应,到那时一定会这么做的,你神通广大,何处不能远走高飞,原谅我太自私,又用这事缚住你。”

楚岫心乱如麻,默然半晌,温言道:“你且别胡思乱想,事情不至于这么坏,你放心,不论到了什么地步,我都支持你。”他猝然掉头,消失在茫茫雨雾,遥遥的语音送入柳欢宴耳中,“我去送信。”

柳欢宴独自一人发愣地坐下,这些话早在心底盘算无数次,不想叫楚岫看清那些真相底下的丑恶面目,可是自己一旦死去,又有何人能助欢颖?就算欧阳铮终于想通了,不再假装什么软骨病,肯与整个西昌正面,肯带欢颖走,可是他又怎能解去欢颖所中的毒?自己真是自私,说什么为楚岫着想,到头来还是用私事纠缠他,且令他伤心,对这世界失望。

忽然之间,素所强大无懈可击的柳丞相大人,软弱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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