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064 罗绮生尘,负你千行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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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罗按定腹部,眉头微蹙,大半个月以来,腹中这个孩子一反从前的安静若死,时常折腾,有时腹部的不安牵动心脏擂鼓般捶,云罗隐隐猜到大约是有些伤了胎气,可是尚无提前生养的迹象,算日子还差两个月呢。她虽偷偷看了无数医书,也不过是强记硬背了上百本药物病体的纸上理论,真要对症下药治病,那是做不到的,然而这腹中的异象,她由始至终缄默保密。香吟看了出来,忧虑道:“娘娘又难受了,可别由小及大,要不要传唤太医来看看?”

云罗眉间薄薄流出一层厌恶鄙薄,道:“我但有一日自主,决不让那些污浊不堪的男人们触摸到我的身体。”香吟听她说得凛冽,不由默然,云罗又道:“这个孩子,要来也是孽种,活着固然烦恼,死也不谓可惜。”

话虽这样说,哪有母亲不爱儿女?何况她的怀胎更比常人辛苦,血肉相连几个月,即使最初是讨厌的,这些时候下来也不能不生出感情。香吟欲言又止,云罗道:“你想说什么?”香吟嗫嚅道:“娘娘,奴婢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云罗看她神色,猜到七八分,断然摇头:“要是觉得不当讲的话,无需再提。”她阖目休息,心中苍茫遍是,香吟是从小跟着她的知心侍婢,但是渐渐就连香吟也觉得她报复皇帝的手段太过狠酷,旧时光寸寸如梦,她四肢残抱,如同荒海枯木任意浮沉,这种感觉无法描摩,更不愿诉苦,然而渐渐的大家都将只看到那个人对她的好,只看到她对他的狠,到头来只是她被人遗弃。

当人们认为他们自己不能首肯的时候,就连最普通的沉默也做不到,便自以为是的所谓劝谏或者旁敲侧击,然而人在事内、与人在事外,倒底哪个才是真正清醒?也许没有这样一个清醒的人,红尘颠狂至此,人人歇斯底里。

香吟怎么想得到她一句将出未出的话引起云罗杂念纷涌,但看她眼角慢慢洇出泪意,吓得抱住她道:“娘娘,你怎么样,很难受么?”

云罗摇首,翻了个身,借此拭去泪痕。

香吟中途被人叫出去,回来时满脸担忧,凑在云罗耳边低低说了两句。云罗沉吟:“我算到了锦瑟的所有,唯独算漏了临止,若留临止常在左右,说不好便破了我这个局。香吟,你找人请大总管过来一趟。”

忍着腹中的不适,她缓缓披衣而起,宝髻瑶簪,破例敷了一点粉,以使脸色看来无异于往常。

莳慧宫的邀请也正合临止之意,他早要到莳慧宫来走上一趟了。

还是八声轩,轩外铺锦为屏,云罗笑嘻嘻地垂足坐在绣榻上,玩着赵淑真送给她的一套新玩具叫做“_[之乐”,临止来了眼皮儿也没抬一下,采蓝报告了半天,她只微微哼了声,继续又低头摆弄着了。采蓝歉意笑道:“对不住,大总管,娘娘发了一通孩子气,这会儿刚玩上解气了,也许她马上就想起来了,请大总管稍候片刻。”

临止未置可否,见当日捆绑锦瑟的柱子下面两个小太监卖力擦拭,随口问道:“在擦什么?”

采蓝竖起食指放在唇边,悄声道:“嘘dd娘娘才就为这个发的脾气,嫌不干净呢?”

不干净?临止想这个地方天天有人擦拭,就算是那天染的血迹都该冲洗过无数遍了,采蓝偏不识趣,笑道:“她嫌这块地儿踩腌n了,说贱人踏过的地儿,每天要用水冲十遍,用布擦十遍,最后这一块柱子上、地砖上,抹上十遍荟香。”

临止怒不可遏,面上微笑道:“很好,她说的好,你也记得好,不愧是莳慧宫得力的姑娘。”转身,“云妃娘娘。”

有光芒忽从云罗掌上亮起,那套“_[之乐”被她摆弄了这么一阵子,倒底是活动开了,围绕玉龙各种灯光次第亮起,风送乐声,琳琅成音,云罗掌上如托着一个无边美丽的浩瀚星空,映着她白玉一样的面庞,光灿流动。香吟拍手笑道:“娘娘,真美。”也不知赞人或赞玩具。

临止一步步走上前去,道:“云妃娘娘福泽深厚,宫中贱奴等辈难望所及,娘娘嫌奴才等脏,那是理所当然,便是不许那奴才从此足履践于此地,原也无可厚非,但只一点,奴才的命再贱,也是一条命,万望娘娘赐下以垂怜。”

他说完了,便沉默,香吟等敛了笑容,也沉默。云罗忽一抬头,笑道:“你说话真好听,配着音乐,再多说两句。”

临止唇角含笑,眼里却一丝笑意也无,字字吞吐如有杀气:“奴婢卑贱,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剩下一层子人面面相觑,云罗怏怏道:“香吟,大总管要杀人么?”

香吟道:“奴婢听来也是这个意思。”

云罗看着刚刚笼袖拾级而上的秋林,微笑道:“我要这杀气被皇上所知。”

皇帝近来每天傍晚时分他都过来一会,但不留夜,朝堂国事虽重,只要对着云罗一双秋水盈盈的清眸,便觉一天烦恼扫净。云罗的孕身,一向是不算很大,不过总也是很明显了,他摸着她的腹部,里面的孩子约摸有着灵性,只要他一来,就会动弹两下,他感受着掌心的震动,乐得哈哈大笑。

一抬头,见云罗左耳水晶坠子残缺一半,讶然惊噫,托住细看,这明呈水滴之状,形甚简单,耳垂以下缀以一根长长的细如发丝的银线,如今这颗水滴一分为二,那一丝银线却还险而又险的挂着半边水滴,坠而不落。这决是人力所致。皇帝问道:“是谁这样大胆?”

瞬息之间他想到两个人,一个是赵淑真,平常胆大包天,但她弓马虽精,于这微小暗器功夫殊不在行,跟着便想到临止,果然听到秋林看了看道:“回皇上,这是临止手法。”

皇帝面如锅底,沉声道:“临止,他来过,他来做什么?”

秋林却不回答,目视香吟,他当时不在楼上。香吟道:“奴婢愚钝,未能听懂临止大总管的话,他说的是什么,奴才的命再贱,也是一条命。”

她说听不懂,可是皇帝听懂了,望着这三人冷笑:“你们都不错,都是聪明人!”

香吟表情僵了僵,背心里顿时沁出冷汗,这个“你们”,自然也包括云罗的,皇帝何出此言?

只有云罗毫无所觉一般,笑吟吟地望着皇帝,她眼睛里似有种柔柔的醇醇的蜜酒倾泻出来,看得皇帝转不开眼神,心里加速跳动,仿佛喝下了满满一壶酒,他阴沉的面目缓缓舒展开来,伸手拉过云罗搂在怀里,吻上她的腮,由此往下,在她的脖子、肩头、胸前都烙上了深深密密的吻痕,肌肤之上吻出一层温酒熨烫似的红潮,他吻得有些凶狠了,从她有心跟着他以来,仿佛便不再有过这般的凶狠,云罗眼神里闪过一丝恐惧,他埋首在她胸前,终于不再动,云罗听见他潮湿而颤抖的声音:“云罗!云罗!”

云罗喘息微微加重,不能也不敢躲避,身子却僵硬起来,她犹疑地伸出手,想要抱住他的头,可是心里面如潮涌起的反感阻止她这样做,她脸一偏,泪水源源落下,瞬间有全功尽弃的灰心。

他抬起头来,注视着她悲哀而躲闪的眼神,清明的眼底有一片深莫可测的浓翳,藏得很好,可他还是看见了。

他一个人如游魂,行走在空空荡荡的御园之中。满园是花香的甜味,如同她肌肤的芬芳,馥郁中带着让人沉溺的邪意。

“我爱你,我始终都是爱你的。你虽是我的爱人,却从不知我这二十年是怎样黑暗悲郁的人生,我早已后悔不该把那些不应由你承受的暴怒加诸你身,云罗,你要怎样报复,才可以原谅我无知的发泄?我今无所他求,只希望你给我和你这一生一世携手走下去的机会,慢慢地你看到我真心品尝着的后悔。”

他把临止叫来,却不说话,仰望着璀璨星空,半晌方道:“临止,你是否记得,从前朕、你,还有秋林三个人,常在一处嬉戏,你和秋林不知哪里学来的一身本事,可是每当三个人对打,你们都只用蛮力,经常是打到三个人滚在泥淖地里爬不起来。那时秋林在服侍五皇子,你是洒扫内庭的小太监,都不是跟朕的人,为此打完那一架,常常回去受到重责。”

临止慢慢道:“奴婢不会忘记。”

“后来三个人都长大了,秋林心思最深,朕和你两个人都看不穿他在想些什么,但是临止在想什么,朕心明如镜。如果明明见着临止在往一个深渊里滑,朕总想极力阻拦。”

临止涩然道:“是,皇上明睿。”

皇帝忽作微笑,道:“有一事非你不可。”

临止道:“请皇上示下。”

“大相国寺罗汉堂首座闻晦,身份经查,原是西昌的大将军欧阳云和,降我东祺之后做了两年的殿前都司,而后一直到现在都下落不明。此人在我国久矣,决不能让他逃归故里。临止,你即时动身,把他的头提回来见朕。”

临止沉默了一会,屈膝跪下:“奴婢,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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