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110 真堪托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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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上闪烁微光的白发老人面色变幻不定,思忖良久,终于目露凶光,缓缓朝着床上那两个无法动弹的人再走了一步。

并非不相信柳欢宴所说,只是到了这地步,双方撕开脸来,纵然今夜饶过柳欢宴,本就自有主见的这个徒儿,又怎么可能再为他所用?

而象这种惊才绝艳的妖孽,如果不能用,就一定得杀。

楚岫中了毒他毫不担心,但那个手无缚鸡之力、身受重伤的柳欢宴,依旧是孤山老人最为戒备之人,只走了一步便停下,抬起了双掌。

这点距离,隔空劈过去,无疑可取两人性命。

柳欢宴忽道:“听。”

孤山老人一怔,下意识反问:“听什么?”

“风声。”

“风声?”孤山老人疑惑地重复,只有静放里一个战时重镇正常的些微声响,巡边的马蹄声,兵器生冷的撞击隔着夜空轻微传来,这都是很正常的动静,而且也没有哪种声响是冲着这边而来。一切如常。

柳欢宴笑得无声:“师傅,你可听见那过往的岁月?你点点滴滴的罪恶都掩藏在这深夜之下。”

孤山老人方知上了他的当,怒吼一声,掌中蓄力,蓬勃而出。

在那一刻,柳欢宴终将最后一枚银针送入楚岫要穴,楚岫猛然觉得后腰之中阻塞顿开,不假思索将身跃起,双掌迎了上去。

孤山老人这一掌满拟取了柳欢宴性命,对方不能动弹,自己又在安全距离之内,放心得很,根本未曾全力发出,无论如何想不到不能动不能言已成半个死人的楚岫会在这时扑出,楚岫对的这一掌,是明知险恶异常,竭尽全力。一个未尽全力,一个全力以赴,一个年老,一个年轻,生生相撞,孤山老人被打得身子飞起来,撞到墙上,重重摔在桌子上,哗啦啦倒了一地。

“点他穴道。”

楚岫一掌既出,才记得眼前老人的身份,毕竟是他授业的师傅,不由得一呆,耳听得柳欢宴这样吩咐,随手便点住孤山老人的要穴,回身再看柳欢宴,微带乞求:“师弟,他倒底还是咱们师傅。”

柳欢宴刚才引着孤山老人讲这么多话,就是为了争取时间,给压着他半条腿的楚岫银针解毒,一面说话,一面动针,一面忍痛,三重煎熬,直至最后一针刺出,他也如大战以后筋疲力尽,听得楚岫如此说法,嘴角勉强扯出一丝惨淡的笑,道:“师兄,你来。”

楚岫依言走过来,看他痛得满头大汗的样子,道:“很痛是么?我帮你接上。”柳欢宴拿手虚虚一挡:“不忙,师兄,你……你余毒未清,先、先……”他喘息着犹未说完,楚岫也已感到不对,身子摇了两下,几乎再次摔倒在柳欢宴身上,与此同时,脸色大变:“有人在过来!”

方才柳欢宴是在诳他的师傅,拖延时间,他一个文弱书生,又如何能率先听出异常?楚岫听到了,他是分毫也听不见,脸色却也凝重起来:“师兄,到这里。”

他手拍的所在位置,是里床,言辞间严厉不容违抗,俨然又恢复大丞相的威严,楚岫也明白现在不是讲究拘泥的时刻,当下跨过柳欢宴到了内床,里面一道很宽的床栏,堆着许多书,下面有床褥,柳欢宴低声:“拿开。”

拿开上面的障碍物,柳欢宴手指掀动,听得喀喀低响,露出一道门。楚岫道:“暗道?”

“只可藏身。”柳欢宴道,“进去吧。”

楚岫只觉得身上的麻木一阵过似一阵,也许很快就要再次不能动弹,顾不得犹豫,先一弯腰进去躲着,道:“你呢?”

柳欢宴不理他,闭目念了四句口诀,道:“师兄,你照此诀,行完十二周天,余毒方解。在此期间,不论来何人,出何事,你都不能发出半点声响,……如果,如果是皇帝,他身边必有高手,一旦你稍有冲动,我俩都难保。”

楚岫到了那里面,才发现果然只是一个极窄的空间,别说柳欢宴不愿躲进来,就是他想躲藏,这点距离也很难塞下两个人,显然这是他在临时居处做的一个临时避难点,还来不及挖深,他躺在里面,力气一分一分流失,听柳欢宴说得严重,又是凛然,又是焦急。

柳欢宴关上暗门,匆匆忙忙把被褥和书又堆了上去,一忙一动,痛得眼前发黑,好不容易做完,伏在枕上,只是颤抖。

他也听见了脚步声响,不止一人,待门被推开,皇帝身影显现于目前,他暗自叹了口气,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难过,若他只是派个人来,自己这一关还真难过,可是皇上亲自来了,眼看着死到临头,又现生机。

“皇上,”他语气细微,“臣重伤,不能起床,失礼之处莫罪。”

几天前皇帝还是死气沉沉,这时的精神面貌,却简直判若两人。脸上的喜气是藏也藏不住,之前的不作为虽有演戏成份,可有七分倒是真的,可是秋林带来那个同心结,虽未能及时找回云罗,但总算是个明确的平安音讯,他放下一大半心来,如今那喜气,是由心底里发出,看到这房里的情形,侍卫和内监抢着拦在了他前面,皇帝扫了眼这室内的情形,笑容略敛,随即把目光投注到柳欢宴:“看来这里发生了不少朕所不知的事情。”

柳欢宴挖苦地回对道:“看来皇上也经过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

皇帝哼了一声:“柳卿不论落到何种地步,这张嘴总是不饶人的。”

柳欢宴轻轻一笑,上半身倒回在枕上,道:“臣只剩下口舌之利,实在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

皇帝道:“这里发生过什么?朕倒很感兴趣。”

柳欢宴似已累极,阖目不答。皇帝正与之相反,饶有兴趣地跨过浣纱的尸体,盯着动弹不得的孤山老人,道:“这是谁?”

柳欢宴如实回答:“是我师傅。”

“柳卿的师傅。”皇帝扬起双眉,“朕很感兴趣,谁能教出如柳卿这样的人?”

柳欢宴冷冷道:“象臣这样的人,只怕不是任何人能够教得出来,他教过我,并不见得有多么了不起,说不定也还是个愚蠢的无用之辈。”

孤山老人目中喷出怒火来,又气又恨,皇帝失声呵呵一笑,道:“很有趣,柳卿你果真是个无君无父无师之人,离经叛道,不可理喻。”

柳欢宴叹气道:“皇上,臣伤重力弱,皇上有何吩咐,不必绕弯子了。”

皇帝目光闪烁,微笑道:“你究竟是什么人,现在可以如实以告了么?”

柳欢宴沉默了一会,道:“皇上说,臣是什么人,我就是什么人了。”

皇帝冷笑道:“说得好委屈,那么你告诉朕,这里是怎么回事?”

柳欢宴道:“臣的师傅,他是西昌的人,臣自小被他收养。”

皇帝微笑道:“还有你母亲,也是西昌人吧?这就怨不得了。”

柳欢宴道:“但是臣从未踏上过西昌土地一步,臣入仕途,也是只想报复私仇,而于家国无关。师傅恨我不听安排不识抬举,才有今天的情形。他杀害了浣纱,我使计谋也令他重伤,这就是皇上所见到的情况。”

皇帝听侍内禀报了两句,道:“不对吧,这个老头的伤,是实打实的掌伤,你从何解释?穴道又是何人所封?”

柳欢宴咳嗽了两声,道:“皇上,请你任意叫一个人,向臣发掌。”

皇帝对一名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侍卫走上前来,柳欢宴微笑道:“再往前边来一些。” 侍卫踏上几步,柳欢宴再叫他近一点,侍卫犹豫,皇帝道:“你就走过去。”

柳欢宴让那侍卫走到他手边,他一抬手,几乎就能碰到他,微笑道:“皇上,我要把人骗过来,这点能力只怕还有的?”

皇帝道:“不错,你做下去。”

“好,现在请你蓄力而发。”

那侍卫如言起掌,柳欢宴冷冷道:“你中毒了。”

他说得疾颜厉色,侍卫一怔之际,鼻端闻到一股幽幽香气,大惊急忙挥掌自护,但不知为何脑子里微一眩晕,仿佛周围都生满敌人,他慌乱之间双掌胡乱拍向周围,一不小心拍到自己胸前,这一下劲道不轻,口吐鲜血,趔趄倒退数步。

柳欢宴幽幽道:“皇上你看见了,刚才那个地方,有个桌角,他撞上去,便自己封住了自己的穴道。这是陌生人,我也许算不到这样精细,但我师傅,他每一步法我都确知无疑,我要叫他出什么掌,撞到何物,力道几何,都是轻而易举。”

其实方才孤山老人畏他,始终不曾走到他面前,使得他纵有无限手段也没法使得出来,可是侍卫当场受伤,这种情形每人亲眼所见,孤山老人所封的穴道因楚岫念着师徒情份,用力不大,侍卫检查之后发现全力撞上外物,只要位置巧妙,确实可以完成,遂无人不信。

只有孤山老人气得胡子连翘,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皇帝虽已相信,这样的大好良机怎肯放过,冷笑道:“原来是你们自己窝里反,弄得两败俱伤,真可谓天理昭昭。柳欢宴!枉朕如此信任、重用于你,你却是西昌派来的奸细,真是有负朕之重望!来人!”

“且慢。”柳欢宴出口阻止。

皇帝冷然道:“罪证确凿,任你舌生莲花,狡辨无用!”

柳欢宴慢慢道:“臣并不是求恳什么,到了这一步,臣已不存生念。”

“你想交代后事?”

柳欢宴微笑道:“臣又没甚么妻子儿女可以牵挂,就是有……也由不得臣了。但请皇上看在臣昔日薄力的份上,答应臣最后一个要求。”

皇帝皱了皱眉:“说吧。”

“皇上,欢宴毕竟是一国丞相,我只有一个要求,衣冠整齐。”

皇帝看着他,面色雪白,形容惟悴,连那昔日乌光油亮的长发,也蓬松枯脆不堪,无论两人有多少前怨旧仇,他总算是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兄弟,更何况,当初确有匡扶之功,心下一软,什么话也不说的走了出去。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柳欢宴装束停当,白衣束髻,被两名太监被了抬出来,即时关进了囚车。而孤山老人也早一刻被锁起来。

柳欢宴端坐于囚车之中,断腿是他自己包扎的,新断之际,这么的折腾,怎么包扎也不免痛得连心连骨,犹自面持微笑,与皇帝四月相对,忽然轻轻地说了句不知所谓的话。

“他日,若皇上渴于人才,你还可来找我。”

那个“渴字”,说得很重,皇帝却是抑制不住地冷笑,“朕已富有天下,人才两字,唾手可得,不劳西昌的奸细费心。”

柳欢宴但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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