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琮的抓周宴已经过去了有将近两个月,期间宫里发生了几场不大不小的事情。
五阿哥永琪得到了太后异乎寻常的疼爱,不只经常性的召唤五阿哥陪伴在左右,而且有时时间晚了还会留五阿哥住在慈宁宫里面,没事的时候,状似无意的在乾隆的耳边提起五阿哥是多么的聪慧可人,多么的注重孝道,有时甚至会隐隐暗喻永琮就没有五阿哥如此这般的孝顺。只是她也不想想永琮今年才多大,还不会说话呢?
乾隆每每听到这里,心里的失望就不止一两分,自家的额娘怎么就这么喜欢权利呢,为什么就不能安分一点呢?本来乾隆对于五阿哥也是有几分疼爱的,毕竟在殇了一个嫡子后,宫里的阿哥又少,出身高贵的阿哥更是少之又少,五阿哥今年也有六七岁了,这样一个健健康康的阿哥,又是满蒙出身,乾隆自然上了几分心。
这些也是太后钮钴禄氏选择五阿哥的原因。
可是看着面前明显稚嫩,脸上虽然极力抑制还是掩不住一份得意的儿子,乾隆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了,你小小年纪就这么喜欢争宠,将来对自己的弟兄还能留得了好,而且还是皇额娘看着的,怎么朕还没死呢?你们就想着要谋夺皇位了吗?
就这样,每次一谈起五阿哥,乾隆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心里的疼爱就会减几分。
如果太后知道乾隆心里所想,估计会哭吧?可她不知道,所以她一直在洋洋自得的,甚至还想着以后的富贵荣华。
“高无庸,你觉得朕是个昏君吗?”乾隆站在御花园中,看着满园的□□,心里一阵憋闷,想着慈宁宫中太后又一次提及想要将永琪养在身边的意愿,皇额娘啊,你真以为朕糊涂了吗?你若是身边寂寞,想要养一个格格,那朕一定会满足你的愿望的,可是,你竟然要养一个的阿哥,还是一个生母尚在,出身满蒙的阿哥,你想干什么,想要学孝庄太后吗?你将儿子至于何地啊?
其实太后真没想这么多,人家就是觉得吧,养一个阿哥,将来即位后自己更有保障,但是她也是希望乾隆可以长长久久的,毕竟孙子哪有儿子亲,只是景娴那里养了一个嫡子,自己本想着把嫡子抱过来自己养,可是安排的计划被破坏了,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养五阿哥也不错,反正不能让那个人的侄女好过,可是却在无意间伤了乾隆的心,本就不是特别牢固的母子情再次受到了冲击。
高无庸听着皇上的问话,心里暗暗叫苦,可又不能不回答,“皇上,皇上怎么能这么想,皇上自然是千古明君。”
“千古明君吗?”乾隆呐呐自语,神情变幻莫测。
听说皇上在御花园,宫妃们打扮得花枝招展,想着和皇上来个御花园偶遇,最好可以一夜承宠,有个龙嗣可以傍身。
只是遇上一个美人是情趣,遇上一群美人就是麻烦了。
看着眼前这群各色各样的美人,鼻子里都是香粉味道,乾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更是烦闷了几分,怎么女人都这个样子?
不!有一个女人不是,她身上从来不会涂抹什么浓郁的香粉,她的身上反而会带着些许的佛香,她的身上似乎永远有着佛堂的宁静。乾隆眼睛一眯,摔了袖子就走了。
一群女人留在御花园不知所措。
“高无庸,摆驾钟粹宫。”
高无庸看看身后神色各异的美人,想着贵妃娘娘永远宁静祥和的面庞,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
看到明黄色的衣袍,小太监忙要进去禀报,乾隆挥了挥手,示意他安静。
把人都留在外面,乾隆身边就带着高无庸进了钟粹宫,谁知却扑了个空,原来景娴这会儿正在永琮的屋子里陪着他玩呢!
永琮的屋子里,景娴将嬷嬷们拿过来的玩具都堆在永琮的周围,看着永琮玩的开心,脸上也不自禁的流露出温馨的笑容,只是转瞬即逝,永琮拿着一个小鼓,冲着景娴甜甜的一笑。
景娴看到永琮甜甜的笑容,心里也是一软,这些日子以来景娴一直在有意无意的远着永琮,即使明白孩子是没有错的,还是无法真的把他当自己的孩子看待,富察氏几次三番的陷害,已经将景娴对她的同情消磨殆尽,对于富察氏亲子的永琮,景娴的感情是复杂的,永琮和永d是亲兄弟,说实话,两个孩子长得还是很相像的,景娴前世生了三个孩子,只有永d养大了,也是景娴自觉亏待最多的孩子,对于长得像永d的永琮,景娴有时候真是又想爱又想着无视的。
但是随着这几个月的相处,景娴的心还是一点一滴的柔软了下来。
回了永琮一个笑容,把他够不着的玩具再往永琮身边放放。
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嬷嬷,你说永琮已经一岁多了,怎么还不会叫人呢?先前还会啊啊的说两句,可是现在就连哭都没有声音,这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啊?”
容嬷嬷心里一突,仔细想了想,还想是这样,难道这么严密的防范,竟然又着了别人的道了吗?
“回主子的话,奴婢和姐姐都为七阿哥检查过,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想是阿哥这些日子懂事了,不愿大哭吧,至于说话,现在还不会说话的孩子也并不是没有啊!”说这话的是碧玉。
“是这样吗?”景娴自言自语,看着还在开心的玩着玩具的永琮,心里总是觉得不踏实。想了又想,还是担心碧玉和碧霄的经验不足,让一个宫女下去请御医了。
乾隆到了钟粹宫的时候正是御医检查完七阿哥身体的时候。
赵太医跪在地上,自从上次兰馨出花后,乾隆就把赵太医作为钟粹宫的专属御医了,景娴觉得赵太医的医术确实不错,也就没反对。
此时被众人认为医术确实不错的赵太医心中却是恨死了自己,枉费学医多年,竟然又让人钻了空子,自己往常来钟粹宫请脉时竟然没有发现,自己怎么对得起,对得起……
景娴呆呆的坐在椅子上,永琮已经让嬷嬷抱下去了,此时的景娴面上真的是布满悲伤,是自己的错吧,因为对富察氏的怨,所以自己只是吩咐下人精心照顾永琮,其他时候并没有给予永琮无微不至的保护,所以才会让永琮遭遇这一切的吧?是这样的吧?可是,那个人,她怎么可以,永琮也是她的亲孙子啊!永琮,永琮会不会也像小五,小十三一样就这样离开呢?
“回娘娘,五格格已经去了。”
“回娘娘,臣等无用。”
病床上,小五,小十三静静的躺在床上,再也不会冲着她笑,再也不会软软的叫着皇额娘,再也不会要她抱了,他们,就这么静静的躺着,就是躺着,不哭也不笑。
景娴的眼前仿佛出现了那时的情景,那个万念俱灰的时刻。
是不是永琮也会这样,是不是他也会因为自己的一时忽略而想小五,小十三一样离开自己呢?
眼泪一滴滴的滴下,白玉般的面庞上满是忧伤。
乾隆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上面还沾着泪珠,往日里透着淡淡红粉的白皙无瑕的皮肤现在透着一种无力的苍白,薄薄的双唇如玫瑰花瓣娇嫩欲滴此时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一滴滴的泪水无声的滴下,没有大声哭泣,但却让人觉得无比的心疼。
从潜邸直到今日,可以说乾隆是极少看到景娴哭的,往日的景娴总是微笑着,清澈的眼眸澄明的恍如蔚蓝的天空洁净美好。她从不要求什么,不骄不躁,无论他去或不去,她似乎永远都在钟粹宫里,宛如一抹阳光在他失意时给他以温暖。每一次,只要他回头都可以看见她温润如玉的身影,那张脸似乎总是在不经意间给予他心头重重一击,在他的心里种下种子,然后不经意间就已经生根发芽。
从什么时候起,自己总会不经意的想起她,不错,景娴是很美,但是宫里美人有很多,可是她们自己从不会牵挂,是啊,牵挂,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每当看到景娴温婉的笑容,其实他更愿意看到景娴的大笑,虽然从没有看到过。从什么时候起,自己总会把遇到的女人和景娴相比,这个女人的眼睛没有景娴的漂亮,那个女人的眉毛没有景娴的好看……
看到景娴的泪水,往日被忽略的感觉仿佛一下子找到了出口,尖锐的疼痛冲击着乾隆的心,恨不得将那个害景娴伤心流泪的人五马分尸。
高无庸离着皇上最近,自然看到了皇上眼里的心疼,皇上看来是对贵妃娘娘动心了。
乾隆本来是要给景娴一个惊喜,所以就没有吩咐人禀报,就自己直接进来了,景娴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看到乾隆进来,一时没有没有反应过来,当意识过来时,乾隆已经走到了身边。
景娴站起来,下意识的要行礼,乾隆把景娴服了起来,关切的问道:“究竟怎么回事?谁惹你不高兴了?”
看着乾隆疼惜的目光,景娴好像还沉浸在小五,小十三去世时,这是梦吧,皇上怎么会疼惜自己呢,一定是梦。
乾隆等了半天还是没有等到景娴的回答,向景娴看去,只见景娴的脸上一片茫然,心里更是心疼,还要再问,景娴却突然昏了过去。
“御医,高无庸,传御医!”乾隆抱着景娴大喊,原来这位爷从开始就没有看到人家赵太医。
高无庸倒是看到了,可是他也不可能去跟皇上顶这个缸。
赵太医从看到景娴的神色时,就有些担心,见到景娴昏倒,听着皇上大叫御医,赵太医赶紧去给景娴把脉。
乾隆看着赵太医脸上先是凝重,后来出现喜色,然后又是担忧的表情,一颗心是七上八下,看到赵太医的手刚离开景娴的脉搏,“怎么样,贵妃究竟是怎么了?”
赵太医跪在地上,“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贵妃娘娘有喜了。”
“有喜了?”乾隆呆呆了,景娴有喜了,朕要当阿玛了,哈哈,乾隆的脸上透出极不相称的傻笑。
钟粹宫里的人本来都是喜气洋洋的,只是皇上的傻笑太过惊悚了,一下子钟粹宫里面静成一片。
高无庸此时真的想要掩面了,皇上啊皇上,您太丢人了,您又不是没当过阿玛。
抱怨归抱怨,高无庸为了以后不被乾隆翻旧账,还是提醒道:“皇上,您看是不是该赏?”
“赏,当然要赏!”乾隆此时还沉浸在喜悦中,身体好像软绵绵的在天上飘着呢!
可是赵太医的话又让他回到了地上,“皇上,贵妃娘娘怀孕时日尚短,还不足一月,娘娘身体因为之前服过药的缘故,所以有一些流产的迹象,这一段时日可能心绪烦闷,极易伤感,这是极为不利的。”
什么?流产?乾隆正在幻想着景娴给他生了个粉雕玉逐的玉娃娃,太医的话一说完,娃娃没有了,乾隆自是恼怒非常,“真不要听你说这些有的没的,从今天开始,你就在钟粹宫驻守,朕要景娴平安无事的生下朕的骨肉。”
“是,臣遵旨,只是贵妃娘娘心情愉悦才是最重要的。”赵太医强调着。
“这一点,朕清楚,朕知道怎么办?”乾隆看看还在睡着的景娴,眼眸里闪过一丝宠溺和决然,如果不是之前服过绝育药,景娴也不会有流产的迹象吧?这一次朕绝不会不会让她们再伤害到景娴了,“赵爱卿,景娴什么时候能醒?”
“回皇上的话,娘娘还要再睡一会儿,今天娘娘受到了冲击,多休息一会儿还是好的。”赵太医如实禀报。
冲击?这是乾隆想到了景娴的泪水了,刚才好像是钟粹宫有什么事情?
给景娴掖了掖被角儿,冲着容嬷嬷吩咐:“你跟朕来。”
看着乾隆和容嬷嬷一起到了偏殿,赵太医回头看看床上的贵妃,你该放心了吧,皇上对她很好,真的很好。
“说吧,究竟是什么事情,让景娴如此伤神?”端坐在上方的乾隆眼睛里透着狠厉。
“回皇上,娘娘是为了七阿哥的事情伤心。”容嬷嬷跪在下面回道。
“永琮?”乾隆有些不解。
“皇上,上一次七阿哥抓周宴时娘娘身上仿佛碰上了些什么,抓周宴后换下来的衣服不知怎么的就被七阿哥翻到,七阿哥哭了一阵,也没什么,后来去太后娘娘宫里请安时,老佛爷给七阿哥了一个玉佩,为表示对老佛爷的尊敬,所以娘娘就让七阿哥随身带着了,可是自从那时起,七阿哥就不怎么说话,娘娘觉得不对劲儿,今儿宣了太医,谁想到,谁想到,太医说七阿哥是中毒了,那个玉佩本来没有什么,但是竟然是一种特殊的玉制,里面含有的成分和上次娘娘衣服上的香气合在一起就是一种毒,虽不至于要人命,但却,却……”看着乾隆越来越黑的脸,容嬷嬷有些说不出来了。
“却什么?接着说……”乾隆手上的青筋暴起。
“太医说七阿哥以后恐怕会有说话障碍。”容嬷嬷闭了闭眼,还是说了出来。
失语?乾隆一时之间有些失去力气了。好不容易有了个嫡子,可是又失语,一个失语的阿哥,那就是与帝位无缘了,“有没有治愈的可能?”
“太医说,因为不易发现,所以耽误了时间,治愈的机会很小。”容嬷嬷小心翼翼的说,想了想不放心,“皇上,这件事情与娘娘无关,娘娘……”
摆摆手,“朕知道,你下去吧。”
当然与景娴无关,可是皇额娘,你在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乾隆闭上了眼睛,朕可不相信这件事情皇额娘会一点也不知情,可是究竟是谁呢?富察氏?不,就算是她想要借此让景娴失宠,也绝不会拿永琮来试验,那么又是后宫中的哪个呢?
“高无庸,去,让他们给朕调查清楚,一丝都不要有遗漏,朕的后宫中绝对不会留这些蛇蝎之人!”不管是谁,这一次,朕绝不姑息!
高无庸经过这段时间的洗礼,对于这样的事情已经不会再像当初时感到惊慌了,只是为那个胆大包天的人默哀。
“皇上,娘娘醒了。”
乾隆几乎是立刻来到了景娴的床边,“景娴,怎么样?感觉怎么样?”
“回皇上,臣妾无事。”景娴此刻已经清醒了,想到上一世乾隆的无情,再加上怀孕初期的情绪不稳,此时实在打不起精神应付乾隆。
乾隆也不计较景娴话里的生硬,“朕不是说过吗?咱们私底下,你就叫朕弘历。”
景娴看着乾隆,不知道他有发什么疯。
“景娴,你知道吗?朕要当阿玛了。”
“恭喜皇上。”景娴有些莫名其妙,你要当阿玛了,怎么还不去安慰你孩子的额娘,留在这里干什么?
看着景娴平静的面庞,乾隆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本来就是故意话说的不是很清,就是想让景娴吃醋,可是为什么景娴这么平静呢?
“景娴,你高兴吗?”
“皇上再添龙嗣,臣妾自是高兴的。”有什么不高兴的?景娴觉得乾隆今天实在不正常。
“你……高无庸,回去。”看到景娴一付无所谓的样子,乾隆实在是十分恼火,甩了袖子就走了。
景娴还是有些莫名其妙,难道皇上又向上一世那样来钟粹宫发火的,可是自己好像没惹怒他吧?
这边乾隆刚一走出钟粹宫,被风一刮,想着太医说景娴最好保持心情愉悦,又后悔了,自己干嘛生气,景娴没有不高兴,说明她大度,虽然自己并不希望她大度。“高无庸,刚才你干嘛不拦着朕?”
这就是□□裸的迁怒啊!
“奴才,奴才……”一向八面玲珑的高无庸大总管也说不出话来了,你是皇上,谁敢拦你啊,可是这话又有谁敢说呢?
高无庸转了转眼珠,“皇上,快吃晚膳了,钟粹宫的晚膳向来不错,皇上,你看?”
乾隆满意了,总算有借口可以回去了,虽然这个借口确实不怎么样,宫里的晚膳都是定制的,哪里不都一样?可是乾隆不管,“好,摆驾钟粹宫。”
“是。”高无庸擦擦头上的汗,当皇上的大总管不容易啊。
这边,景娴刚刚知道自己怀孕了,虽然心里依然很是担心永琮的事情,但是想到自己的肚子里正在孕育着的小生命,脸上仍然透着幸福的光辉。
乾隆又一次感叹回来这个决定的正确性,要不然就看不到景娴这么美好的一面了。景娴这么喜欢这个孩子,那么一定是爱朕的,刚才一定是强忍着心痛恭喜朕的,朕真是太不应该了,怎么可以跟景娴开这样的玩笑呢?万一景娴真的伤心了,那该怎么办才好呢?
景娴看着去而复返的乾隆,顶着乾隆情意绵绵的目光,有些摸不着头脑,越发觉得今天的乾隆不太正常,可是此时正是心情好的时候,也不介意乾隆又在发什么疯了。
容嬷嬷她们对于乾隆的到来还是感到由衷的开心,本来她们也不明白皇上为什么会怒气冲冲的离开,虽然娘娘不在意,可是娘娘刚刚怀孕,皇上就离开,要是后宫的人们知道了,还指不定怎么嘲笑主子呢,幸好,皇上回来了,至于钟粹宫的饭菜好吃这样一听就是谎话的理由,容嬷嬷选择性的忽略了。
不管钟粹宫怎么样温馨,反正后宫中其他的宫殿是羡慕加妒忌的。
太后的慈宁宫也是一片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