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大年初一是季芸芸活了三十多年,过得最精彩的一个。其精彩程度甚至超越了她八岁那年被她家季老爷子打断一根肋骨的时候。
这天早上,季芸芸是被gino从床上架起来的,她困到不行,直到gino帮她把毛衣都穿好了才睁开眼睛。她就不明白了,她问:“为什么你精神这么好。”
gino说:“我经常熬夜,习惯了,工作需要。”
季芸芸当时就有把他踩在高跟鞋下的冲动。然后她发现,她头天放在门边上那双牛皮高跟长靴不见了。
gino对此也很奇怪,就这么一目了然,屁大点的地方,怎么就不见了呢?就是遭小偷也不至于大年夜的跑来偷双靴子吧?趴在地上往床底下看了看,也没有。想着是不是洗澡脱在洗手间了,就跑出去找了。结果两分钟后黑着脸回来了。
“怎么了?找到了吗?”季芸芸问。
gino还没说话,他嫂子红秀从房间外面走进来了,穿着一件红色的新棉袄,脚上踩的就是季芸芸的那双靴子,笑呵呵的说:“芸芸,真巧,你的脚跟我的脚一样大,你的这双鞋我穿的正好,我难得出去买,你就给我吧,回头你跟老二出去了再让他给你买。”
靠!季芸芸分明记得她的靴子是放在房间里面的,也就是说她跟gino光溜溜在被子里睡觉的时候,这个女人摸进了他们的房里,偷了她的靴子,然后还穿来和她显摆!
这年头的山野村妇也太彪悍了。季芸芸瞪着gino,gino抬手,啪的把门关上了。然后听见外面一声:“老二,你这是什么意思,不就一双鞋子吗?大不了我给你们钱!”接着就是愈行愈远的脚步声。
季芸芸想到她初中的时候,有一个她喜欢的男生给她写情书,结果被季尧打了一顿,闹的全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先不说后来那男生看见她就躲,就说搞到她家老爷子被请到了学校,然后回去就抽了她一顿。那时候她的心情……
指指地上的行李箱,季芸芸说:“雷子一般都会给我多带一双鞋,找出来给我。”
穿上那双备用的小短靴,季芸芸听见gino说:“回去了我再给你买一双,反正那每个月一万块配额我也花不完。”
季芸芸赶紧的趁机说:“就是,你又花不完,要不以后你三千,我一万七好了,你就当是借给我的。”
这绝对是会影响到gino实现“季芸芸节流计划”的大事,他为什么要提到配额呢?!!!但是……咬牙:“行,每月七千,不用你还了。”
季芸芸顿时心情好起来了,至于白瞎了一双靴子,她忍了。而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只是她离奇一天的开始。
等到季芸芸梳洗完,化好妆,走下楼的时候已经是差不多半个小时以后的事了,而那个时候一屋子的人正吵得天翻地覆。
因为都是方言,季芸芸全神贯注的听了小半会儿,配合众人的肢体语言才听了个大概。基本上就是冯向上指着红秀说她不该穿了季芸芸的靴子,红秀说冯向上不就是看着季芸芸漂亮,不要忘了她是老二带回来的,少癞□□想吃天鹅肉。刘桂香指着一旁看着的gino说他该出来说话,不就是一双鞋?!
然后冯向上给了红秀一巴掌,红秀大哭,拉着刘桂香要她做主。而刘桂香还没有做主,一直沉默的冯永春声音不大的吼:“还不把鞋子还给人家,像什么话?!”
于是红秀哭的更狠了,冯向上直接上去扒了她脚上的靴子,然后笑着递给季芸芸:“芸芸,你别怪她。”
季芸芸拿着那双靴子,连吐槽都无力。暴力的家庭伦理剧她家也是常年上演的,比如去年她家老爷子还用烟灰缸在骆佳容的头上砸了个窟窿,但这个档次的她真是吐槽都无力。
她听见gino跟她说:“我们吃过中饭就走。”既然这样,季芸芸把原本到嗓子眼的“穿脏了,我不要了。”以及配合的高贵眼神给收回去了。随手将那双悲剧的靴子丢在了墙角。她说:“你那个叔叔在哪呢?我觉得你真得好好赡养人家。”
“死了。”
“我一直就说,好事做太多的人命都不长,我就从来不做好事。”
季芸芸这个时候觉得吧,过个年闹成这样也就差不多了,但她又错了。
这紧接着就是吃早饭,吃着色香味皆不到位,还有一个怨妇在哭泣的早饭,季芸芸听见刘桂香说:“老二啊,电视你不愿意买就算了,走的时候把车留下吧,村里头有几家都有车了,就你大哥没有,人家都笑话。”
季芸芸瞬间明白了,为什么之前租车的时候,她说要租个好点的,gino最后还是只租了个小本田,估计就猜到有这么一出了。
当然,就算是猜到了,gino还是没有同意,他只说:“车是租的,还要还给别人的。”然后不管再怎么说,就都不吱声了。
这一顿季芸芸基本上都没怎么吃,她早上本来就不习惯吃米饭,宁愿饿到晚上找个餐馆吃顿好的,这怨气冲天的饭她怕有什么诅咒,吃了短命。
到早饭吃完的时候,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冯永春也说话了:“老二,你就把车给你大哥留下吧。”
gino还是没做声,带着季芸芸出了门,季芸芸看着光秃秃的山,吹着四面八方灌来没遮没挡的风,问:“干嘛?”
“扫墓。”gino说:“今年是我爷爷走的第一年。”
季芸芸总算是为gino这种她怎么看怎么都是没事找事,损人更损己的行为找了一个解释。至少在澜港,家里老人过世后的头一个初一,就是断手断脚,也要爬到坟前去烧柱香的。
老人家的坟并不是很远,走路大约十多分钟就到了,有一个非常气派的大石碑,季芸芸猜测着肯定是gino花钱立的,实际上,就她观察,估摸着就他家那三层的小楼里所有的东西,他爸妈,加上他哥嫂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是他花的钱。
传说中的草窝里的小麻雀,贱卖给别人了,过几年,变成凤凰又飞回来了,季芸芸觉得真是再没有比这更赚的买卖了。
gino点完香,把打火机丢给站在一边的季芸芸,说:“给我爷爷孝敬点钱。”
于是季芸芸蹲下来开始烧纸钱,而她完全没有想到的是,当她把燃起的冥钞丢到地上的时候,一地的枯草也燃了,在风的鼓动下向她扑过来。
然后她被gino一拉,拉到了背风处,看着火势迅速的蔓延了整个坟地,然后迅速的熄灭,留下一片的焦黑,和她脚下那还燃着的冥钞。
gino说:“我特地早点带你来的,晚点就被别人烧了。”说的就好像刚才是他请季芸芸看了一场焰火。
他说:“我八岁前都没吃过鸡蛋,家里有鸡蛋都是给我哥吃,八岁那年有一次我问爷爷,鸡蛋是什么味,因为奶奶很早就死了,爷爷也是在大伯家吃饭,他就拿了个鸡蛋给我妈,让我妈做给我吃,结果后来我妈把那个鸡蛋煮给我哥吃了,爷爷知道了很生气,让我大姑生火,他亲自煮了个鸡蛋给我吃,还放了一大勺的糖。”
季芸芸承认,假如gino是想赢得她的同情,那他成功了,她三岁的时候就已经学会往季尧的头上扔鸡蛋欺负他了。
她抬腿给了gino一脚,说:“等回去了送你一百箱鸡蛋。”
gino捂着小腿说:“当我爷爷的面你也打我?这肯定青了,按合同,赔两百!”
“给你五百,不用找了。”
其实季芸芸很想知道为什么gino就那么不受他爸妈待见呢,而gino给她的答案让她有点接受不能。说是因为他属于违反计划生育的产物,因为他,家里被罚了很多钱,原本还凑合过的日子在他出生后就变的不那么好过了。
难道人不应该越是好不容易得到的,越是珍贵吗?
季芸芸说:“先说好,以后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再来的,这条回头要写进合同里。”
这个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季芸芸想着再过一两个小时她就走了,晚上她就可以在有空调的酒店里好好的跟gino算头天晚上的帐了!然而,有句话说的好——来了不留下点什么就没那么容易走!
季芸芸和gino回到家的时候发现他们租来的那辆本田的一个车胎瘪了,明显的被人划了一道口子,边上还站着不小心被抓个正着的冯向上。
冯向上手里拿着一把刀,故作镇静的跟季芸芸和gino说:“你们回来了,刚才也不知道是那个缺德的把胎给割破,回头让我发现了不打断他的腿。老二你之前是说今天就走是吧?要不你们让村头你侄子用面包车用你们走吧,这个车……就留下吧。”
门边上,红秀坐在椅子上,嗑着瓜子,和几个妇女在说着话,顺便抽空给了季芸芸和gino一个白眼。
于是,季芸芸心头的火终于还是不受控制了。她往前走了几步,问:“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冯向上这个时候紧张了,举着刀说:“你别过来!”
可同时,边上的红秀喊了句季芸芸没怎么听明白的话,朝她扑了过来。
那个瞬间,季芸芸决定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做高档次的家庭暴力伦理剧。
闪身,回头,抬脚往扑空的人屁股上踢了一脚,看着对方直接扑在地上,再起来的时候一脸的灰,鼻子里流出两管血。
“杀人了!救命啊!……”
季芸芸的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