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以前从没有想那方面的事情的时候,顾禾也不会去想自己和关谨的关系,自己应该怎么样和他相处,一切都是顺其自然,因为那时候,他知道自己对关谨并没有深刻的爱情,但是,他同样对别的任何人也没有,那么,他和关谨在一起,便没有什么对不住关谨的。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顾禾觉得自己“出轨”了,其实也不能用出轨这个词,只是,晚上的那个梦让他太慌乱和不安,他才开始来想自己应该是对不住关谨了。
在路上的时候,连开车他都一度走神,所幸现在交通制度特别好,路上车也不多,他才没出什么问题安全抵达。
在研究所的工作几乎每天都是那些,这段时间接到的病人却有减少,这两天更是没有接到新病人,这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反常情况,原因无外乎是整个感染量在呈快速递减趋势,或者是前面一二期的治愈力有大幅度提高,还有可能是前两条都没有变化,但是应该送到他这边研究中心的人没有送来。
顾禾是个言语很少的人,工作极度卖命认真,不过,他也并不是没有真心朋友。
例如以前的关谨就曾是他的朋友,在研究圈子里,他也有不少朋友。
向朋友去电话询问之后,得知果真是只是送到他这里做处理的病人减少了而已,对方道,“不知道上面是什么意思,最近发展到三四期的病人大部分都被要求送过去了。而且应该会给你一个通知的,难道你没有收到通知?”
顾禾心想哪里有什么通知,他一向是对上面的文件丝毫不会怠慢的,毕竟正确了解了上面的意图,才能够走得一帆风顺。
他又向朋友问了一些问题,表示了感谢后,这才把电话挂了。
他们所谓的上面,是指研究九所,更被称为国家最高机密丧尸研究所,当然,这只是他们这些知道点什么的人这样称呼的,一般人就知道那是研究九所,和一般的丧尸研究所没有任何区别。
像顾禾也只是大约知道一点上面在做什么研究,也不是全然了解。
他又给上面的办公室打了电话过去,说了自己这里没有得到通知但是病人减少的事情,上面则道,这是机密事件,所以没有发布通知下来。
因为这位办公室主任是个女强人,不知为什么,对顾禾很是有好感,还对他透露道,“据我所知,上面会有大动作,恐怕你们下面会有调整通知,等着开会就好了。”
顾禾道,“调整?怎么调整?”
说起来,他们下面最讨厌就是这些玩意儿,研究所又不是超市,想要改一下里面的货架位置就随便改了,他们这种地方做调整,很多工作就暂时不能做,真让人心里憋屈,还偏偏不能说。
女主任倒是安慰顾禾道,“你放心吧,即使别人要调整也不会动到你那里去的。”
顾禾想,也许是上面又有什么权利交接之类,下面也就受波及了。
所谓科学研究,也是人在做研究,人的关系,上面的人的决策,往往会对此有很大影响,权力斗争往往对研究者和研究项目更是影响很大,要辟一块净土做研究谈何容易。
顾禾最讨厌做这些人际间的你来我往,拉帮结派与敌对攻击,但很多时候还真会被牵扯进去,他和上面这位女人挂了电话之后就开始看起文件来,对不住关谨那件事则实在没有心思去想了。
中午和温显一起吃午饭的时候,温显也在问病人突然减少的事情,顾禾只是含糊道,“是上面的意思,这件事还是先不要妄议。”
因为病人减少,他下面的研究室就有些比较闲了,顾禾正好安排想请年假的正好可以请了,以免忙起来想请也不会批。
下午研究室大会的时候,就正好把这件事说了,很多人都喜笑颜开,商量着请了假怎么出去玩。
之后在办公室,顾禾问在电脑里整理数据的温显,“你要请假吗?”
因为913的实验之后没有进展,守着也没意思,顾禾准备再去找肖策要实验材料了再做,那现在温显就正好可以放假。
不过,想到肖策,他就突然又心神不宁起来,觉得对不住关谨。
温显转过椅子来对着顾禾笑,他是个高高大大的人,不苟言笑的时候还很有气势,但是笑起来就露酒窝,还是张大男孩儿的带了些肉的脸,看在顾禾的眼里有时候就还是个孩子。
温显道,“顾禾,那你要休假吗?”
顾禾道,“不要没大没小叫我名字。”
温显腆着脸笑着,又问,“你要休假吗?你休我就休,要不一起去海边旅行?”
顾禾摇头,“先把这段时间忙过去,我过一阵子有事情要离开,那时候再休假。”
温显惊讶道,“哦,这样啊,是什么事情?”
顾禾眉头微蹙,神情有点恍惚,“要安排结婚的事情。”
温显眼睛睁大了,脸上神色复杂,“结婚?和那次来找你的那位?”
“啊?”顾禾愣了一愣,想起温显上次见过关谨,便点了点头,“嗯,是的。”
温显沉默地对着顾禾,脸上又显出了那种受伤的神情,不过,他又笑了,道,“那你要幸福啊!”
顾禾“哦”了一声,然后赶紧说道,“做工作吧,不要谈这些了。”
晚上下班离开的时候,温显也下班,跑过来对顾禾道,“主任,你搭我一程吧,我今天没有开车来,是坐研究所班车来的。现在懒得去坐班车了。”
顾禾应了,他就和顾禾一起去停车场,车开出研究所,行驶在绿树成行的公路上,一路很静,只有风的声音,还有一辆辆车静寂地超过他们的车。
要入城的时候,一直垂着眼撑着胳膊在车窗上的温显转过头来盯着顾禾看,顾禾疑惑地问他,“你看什么?”
温显带着些忧伤地低声问他,“你爱他吗?”
顾禾惊讶了一瞬,然后瞥了温显一眼,“我们已经在一起十几年了,从我十七岁开始。现在想来,真是很长很长的时间了。”
顾禾这样说,自己也有点恍惚,真的是很长的时间了。他还记得那时他自己还那样小,心里除了做学问,别的什么都没想,一天到晚单纯得非常快乐。开始只是和关谨做好朋友,关谨让他感觉挺不错的,两人总约着一起游泳,游泳完了之后特别饿就去吃饭,那时候也只是在学校门口的小吃店里吃东西,但是他总觉得那时候的东西特别味美。
那时候,谁也不知道关谨的家世居然那么显赫,他就和最普通的学生一样,得知关谨的身份不一般,还是关谨对他告白的那一次,他把他带去了他家,其实也不是他的家,只是他拥有的房子而已。
在那栋装饰华美的别墅里,顾禾现在还记得,当时是在二楼的大阳台上,阳台装饰以薄纱还有花朵,楼下就是花园和一个静静往下淌的小瀑布,夕阳正好,撒得满地黄金,他和关谨坐在阳台上吃晚饭,关谨对他说,他爱他,想恳求他做他的恋人。
顾禾当时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和他吃完了晚饭。
关谨那时候也还很年轻,心性不像现在这么沉稳,他身份矜贵,态度也带着点矜持的样子,所以,他并没有在对顾禾告白完就要他答复,但是,他却太喜欢顾禾,十六七岁的顾禾是个有点傻愣愣的精灵的模样,他受不了等他考虑太久,于是晚饭后,他就拉着他,问他,“你答应吗?”
顾禾还是发愣,道,“我们是朋友吧?而且都是男人。”
顾禾的脑子打结,真不知道该怎么办,而关谨已经强行拥抱住他亲吻了他,之后的事情,顾禾不想去想,从暮气初上的黄昏,到天完全黑沉了下来,他从床上看出去,那飘着轻纱的落地窗框出外面的景色,他看着天空一点点地从辉煌走入了黑暗的沉寂。
他那时候是觉得很疼的,疼得死去活来,他忘了自己有没有哭,大约是没有的,他的泪腺不很发达,想哭也不容易流出眼泪。
也许是从那时候开始,他就不喜欢性/事,因为想起来,就只想到一种钝痛,虽然之后和关谨在一起这么多年,他也多少能够感受到一些快感了,但真正沉迷的时候真的太少。
他胡思乱想着,眉头微微蹙起,脑子里突然又转出前一日晚上的梦境,以至于突然心神不属,车子差点撞向路边花台,还是温显反应及时替他扳回了方向盘,车子在他的急刹车下停了下来。
温显皱眉看着他,“你在想什么?差点出车祸了。”
顾禾没有应他,而是把脸转向车窗外,车窗外已经黑了,路灯照出很小一块光亮。
他突然感受到有热热的手掌贴到自己的手上,他被惊得转过头来看温显,温显黑幽幽的眼睛看着他,“顾禾,你不爱他,为什么要和他结婚?”难道是因为他是关谨,身份显赫吗?
他当然说不出最后一句,但他却这样想了。
不过,他这样想了,他就知道自己不配爱顾禾了。其实只是他自己在自卑配不上顾禾而已,却要去想顾禾想要高攀关谨。
顾禾把他的手推开了,他这一瞬间似乎有点明白温显对自己的心意,所以他心更慌了一瞬,但也只是一瞬,他很快让自己镇定了下来,将车发动开了出去,道,“说了很多次了,你不要这样没大没小。我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比和我的父母还多,我早就离不开他了。而爱情,你觉得什么是爱情?你怎么会觉得我不爱他呢?莫名其妙!”
他似乎很生气,以至于气势很盛,温显被他镇住了,咬着唇心里很憋闷难过,却也没有什么办法开解。
他只能祝福顾禾和别人一起一生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