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彩闻言沉吟半天道:“这事急不得,你先慢慢看着准备些好吃食,再拿五两银子出来备着,等我带着翔儿给他相看相看留个好念想再说。”
金彩家闻言咂舌道:“五两,这也太多了吧?咱们两个连起来一月也才一两一吊多点,翔儿这一拜师就得五两,还得准备好吃食,这也太破费了吧?”
金彩闻言不悦的鄙视自家婆娘倒:“你个没见识的娘们,我个当初趁着年纪小和老爷的几个书童掺和的认了几个字,就顺顺当当做了采买。要是翔儿能跟着正经先生学几本书、念几篇文章,谁知道大了有什么造化等着,咱们再使把力说不定庄子上或是府里账房都能攀的上。你知道那是多大的好处?咱们在老夫人院子里满打满,加上我私下的花红、平时得的些好处,也不够一百两。可只要跟账房沾边的,连下头的小子们一年都不止二三百两,就更别说是管账的那几位管事了,谁家不是又买房子又买地的,最后还能平安脱身再的一份赏赐。”
金彩家的闻言不禁的惊呼道:“账房就那么有大油水,可怎么没听院里的婆子们说起过?虽说也知道账房的人能沾点油水,可也可怜他们干不了多久就会被主子找毛病发配了,还不如咱们这样安稳一辈子得些小恩小惠来的实在。”
金彩闻言不屑的嗤笑道:“占了大便宜还能让你们知道了?那不是自找死路的嫌快活日子过的长了。现在当家的二夫人,连上死了的大夫人,那个不是隔几年就换一回账房当差的,找的理由还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然后装模作样的打上几板子就全家给撵出府里放籍了?要说这些账房这么重要的地方,放上她们的陪房管着那该多省事,可你见过府里的奶奶们有在账房用自家人的时候?”
被金彩这么一说,金彩家的随机细细回想起来,然后恍然大悟道:“当家的你别说,要不是你今天说起来,我还真想不起这些。总还觉得账房的人倒霉,不过是十几两银子的事,就被主子们弄得撵出去,可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一遭说头。你快说说,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金彩的本来不想搭理,可给自家老婆拽胳膊撒娇的没法,只得清了清嗓子先恐吓道:“你可记住,今天我说的话你就是烂在肚子里,都不能给我透一丝风出去或是轻举妄动的探查什么,不然咱们全家可都要死在你的鲁莽之下。”
被金彩这样一恐吓,金彩家的随机知道事关重大,于是歇了事后查探的那丝活泛之心,郑重点头承诺道:“当家的你放心,我还想要和你看着咱们翔儿、大丫头儿孙满堂的,才不会吃饱了撑的轻举妄动让人捉了把柄。”
见自家婆娘知道好赖,金彩这才放心详细解说其中门道:“咱们府里账房的门道可多了,不说私下贴补各个主子院里小厨房、器具上的开销,那些不过是内院的小帐没什么大不了,当家奶奶们自己就算得门清。大头的是外院的那些大帐,光是外面大老爷、二老爷的那些乱七八糟来往就足够账房的人吃撑了。大老爷一天胡闹吃酒的开销,二老爷领着清客们附庸风雅的开销,那每月都是一笔不小的账目往来,而且还是内院奶奶们管不住的事。可这些开销那个是老爷们自己立时给算了的,谁不是过后派账房的人去会账?然后这里头的猫腻就跟我们采买上一样了,对老爷们说的是一百两,等到账房的人去会账时,其实给个七八十两就足够了,不然给你拖上个一年半载的,反正都是京里有头有脸的人家,你还不是吃哑巴亏,所以一般就都按这规矩来。这瞒着剩下的银子,一份是账房的人大家分了,你猜另一份哪去了?”
金彩家的闻言惊惧道:“你不会说那一份账房孝敬给管事的当家奶奶了吧?”
金彩闻言不由笑道:“我家婆娘还是挺聪明的嘛。这谁家奶奶不想除了陪嫁的出息、该得的月例外,再多攒个私房钱,不然为什么都挣着要当管事当家奶奶,当个天天悠闲的赏花少奶奶岂不清闲、自在?反正现在府里还没分家,公中有钱不代表就会是各房有钱,既然大老爷、二老爷在外面肆意花销,那么内院有规矩约束的奶奶们,也就顺便跟着喝点汤。可这毕竟是捣了鬼、犯了忌之事,干上那么三五年的就要防止那账房的人,根深地厚的有了依仗出卖她们,那么就只有推翻了重新来过。而账房的人在这三五年的,早就积攒够了一般人过一辈子的老本,再外面有房有地的,何苦再提心吊胆的在府里挨日子。这样一来自然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大家相互糊弄过去就算了。而且这账房里除了那管账的几个重要先生,就连那跑腿的都赚的满满当当,到时一发话自然是麻溜的都跟着滚蛋。没了知道自己事情的人,这当家奶奶自然是心情高兴的再找一批,然后大家接着发财。没干系的人大家好聚好散,可这要是让陪房的插手了这种事关重大之事,那可就了不得了。到时哪怕再忠心的奴才,都不得不让主子有了忌惮之心,和他自己有了狂妄之意,到时知根知底的人翻起脸来,那可就不知道要闹出多少大事。所以这些事哪怕就是再有好处,那陪房的再知根知底的忠心,为了不让把柄落在手下亲近奴才手里,一般当家奶奶们都是会选生人去管着这外院的帐。”
说完金彩家的口气期盼道:“反正咱们家说起来是府里人口少的小门小户,和那些太太、老太太陪房的枝繁叶茂不同,到时就算是全家脱籍也是容易、不惹眼之事,要是翔儿能识文断字的机灵些,咱们再出银子打点打点,说不得就会被外院账房给选上。等翔儿当个三五年差,多的没有,一二千两那是绝对跑不了的事。等那个时候,咱们再把大丫头也接出去,儿娶女嫁的,全家人到乡下也过过那地主老爷、老婆子的日子,而且就算是离开了咱们和府里管事也是能说的上话,就算是碰上那紧要关头,也是有撑腰的。”
金彩家的见自己当家的说的是头头是道,想来早就不知琢磨了多久,可却从没对自己透过一丝口风。听完随即不悦道:“当家的你也是,既然有这番心思怎么不早点说。要是咱们早点想办法,说不定翔儿早就认字了,那里还用跟着那些混小子一天在街上胡闹。”
金彩闻言苦笑道:“你个记仇娘们,你以为我不想早点让儿子认字,将来得个好差事,还不是一根筋的以为只有送儿子上学堂才是正途,早忘了咱们又不考科举,拘泥那些乱七八糟做什么。也是合该咱们家翔儿走运,要不是听了大丫头的胡言乱语,我还想不到卖字画的王先生就是个教书的料,也可以给咱们翔儿启蒙。”
听到金彩这么评价自己的点睛之言,大丫随即在心中诽谤道:你才是胡言乱语呢,我红楼大神这可是出谋划策的点睛之笔,不说称赞两句,竟然还这么鄙视,实在是有眼不识金镶玉。
而金彩家的听了,也是出言感叹道:“你别说,我以前还挺瞧不起那王先生的,觉得他一个读书人朝不保夕的赚点辛苦钱,还不如咱们街上做奴才的来的安稳、实在。没想到现在人家却成了咱们家的救命稻草,得求人家教导咱们翔儿才行。”
金彩闻言也叹道:“说起来这王先生除了脾气差点,还真是个好人,最起码没有瞧不起咱们这些奴才之身。为了咱们翔儿上学堂的事,你不知道我趁外出办事跑了多少学堂,那些先生的一听是奴仆家的孩子,立马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掉头不理人。然后倒是有那愿意收的,不是收了银子让翔儿在窗户外头站着听点,就是贪财的一年要几十辆束,实在是气人的厉害。银子咱们倒是有些老底,可这都是咱们以后养老和孩子们嫁娶的后手,哪能现在就都发派了,那不是找死。后来心灰了我也就不再张罗,想着把我自己知道的这些半吊子交给翔儿,到时最起码能子承父业的再做个安稳采买,也就知足了。”
金彩家的闻言也深深叹息起来,大丫听了夫妻两个这番谈话才深刻感觉到这时代奴仆的不易,自己能碰到金彩夫妇这样的父母,也算是积德、烧高香的幸事。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最起码从鸳鸯的教养里就能看出来,鸳鸯不是那种愿意不择手段攀高枝的人,别说这些都是贾母教导的好,袭人同样是她教导的,也没见讲什么规矩。所以能有这样的见识,一部分来自在贾母身边看的多有了感触,另一部分应该就是金彩夫妇的叮嘱、教导了。因为谁都知道,要是爹娘从下就教导自家女儿要往上爬,那女孩子就算是再天性善良也是会被引得行事龌龊下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