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事确定了方向,虽说不知道以后和赵家大小的生活会怎样,但最起码已经摆脱了红楼里被兄嫂出卖的命运,鸳鸯觉得自己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怎样在讨好了贾母的同时,摆脱被人器重无法脱身的即风光又危险重重的大丫头生活。
第二天金家四口人天不亮便出门上工,因为小金子是在外院上,走到拐弯处便分了手,剩下金彩夫妇和鸳鸯一起抹黑前行。走到贾母院子小角门边,金彩出声唤人,守门的两个婆子闻声举着灯笼来开门,一个胖点的随即笑容满面的边开门边招呼道:“金管事来了,今天可是提早了。”
等金家三口人进门,一旁瘦高个的婆子看见鸳鸯也在,于是理解的出言道:“原来是因为你家鸳鸯姑娘呀,想来昨天回家了。”
闻言金彩家的淡笑回应道:“真是麻烦两位嫂子了,昨天家里来了亲戚,想着让鸳鸯认认人,以后大家好来往,就让孩子告了假回家住了一宿。心里担心她早起误了差事,这不我和她老子干脆就也早起陪她一起进府。”
金彩家的说完,想着和看门婆子搞好关系对自己回家也方便,于是鸳鸯嘴甜的叫人道:“钱婶子好、王婶子好,真是麻烦你们了。”
听了鸳鸯的问候,两个婆子立即满意的笑道:“这孩子真是嘴甜,不愧是近身伺候老夫人的。”
说完又对金彩家的保证道:“你们放心耽误不了,这时辰想来内院丫头们还没起,等你家鸳鸯到了正好碰上开门。”
两个看门婆子边说话边拿销子插了门,因为还要跟她们两个借灯笼,所以金家三口便留在门边等候。接口其中一个婆子递来的灯笼,金彩口气圆滑的出言道:“嫂子们辛苦了,我那里前儿正好来了一些零嘴,听老夫人院里回信说这次的桂花瓜子、琥珀花生、核桃的味道挺不错,就给嫂子们留了一些,一会你们交了差事就过来稍点,当个解闷的玩意。”
闻言两个婆子满脸堆笑一喋口的对金彩称赞道:“那可真是叨扰了,说起来还是金管事你知道体恤我们这些没抓拿的。哎,也不怕你们笑话,说起来大家都是几辈子的交情了,可真是事事想着我们这些不得脸面婆子的可没几个。老夫人心善经常赏大家伙一些吃食、零嘴的,等轮到我们这里就只剩人家挑剩的,可就这还有人眼皮子浅的克扣一半。”
等过了角门,走到采买那边时,金彩细心叮嘱鸳鸯道:“大丫你可得记住,这门上的婆子能敷衍就敷衍,就算是以后再得意也不能跟她们甩脸子。不然说不得什么大事,就会毁在她们这些看起来没什么位子的人手里。”
金彩说的这些话鸳鸯都清楚,这些看门婆子看着没什么要紧,每天当值时又是喝酒赌钱的,可以说就是些无事生非的老叟婆子。可就是这些老叟婆子却是贾府消息最流通的的人,贾府里那些当值的或者是不当值的媳妇、婆子的,没事就会找她们赌上一回、耍上一会嘴皮子,这可以说在荣国府已经是惯例了,所以说要是谁惹着了她们,就算是你有背景也得喝上一壶。
见金彩嘱咐鸳鸯,金彩家的知道自家男人这是担心家里人都离开,孩子小应付不了场面,所以遇事就教导几句,于是也欣然叮嘱道:“这事你可得听你爹的,你有事没事发散几个给她们对你没坏处。你爹要是没和她们处出关系来,你以为这么些年来家里吃的喝的就那么好拿回去?要知道按府里的规矩,这出入门可都是要翻检的,到时她们真是要板起脸来钉是钉铆是铆的跟你作对,你还不得冤死。”
听自家老娘说起,鸳鸯依稀也记起好像是有那么一条不准奴仆私下夹带的规矩。可这规矩在贾府一直是形同虚设的没人搭理,于是也就没什么人说起。不过小心使得万年船,自家已经是打算好前程的,实在是没必要为了几个小钱落入话柄,于是点头谨记。
和金彩分开金家两母女随即进了贾母后院,因为早期茶房、厨房、扫撒上早就已经有人当差,所以后院门大开着无人看管。金彩家见来的实在是太早,花房那头根本不会有人,于是金彩家的便往厨房而去,留下鸳鸯提着个小包袱往前院行去。看门婆子估算的不错,等鸳鸯过来通往前院的门正好打开,见是鸳鸯开门的婆子哈哈两句放行。
等走到西厢房的后罩房那里,推开门只见琥珀、翡翠、鹦鹉三个正在收拾床铺。见到鸳鸯手里提溜着的小包袱,琥珀笑嘻嘻的问道:“鸳鸯,昨天我们可是替你当差了,你带了什么好吃的谢我们?”
听了琥珀的话,鸳鸯放目看了看屋里清一色红酸枝木的床、椅、桌、塌,床上绣着百合、梅花、缠枝莲的花样的锦缎被子,皮肤细腻、杏眼明仁身上都穿着缎衣外套皮毛比甲的三人,再加上地上火盆里还在微微冒着火星的上等银丝炭,觉得贾府里头有头脸的丫头的待遇实在是太好了,怪不得红楼梦里那些丫头一说要被撵出去会那么要死要活。这等奢华的生活别说是外头的小户人家,就算是家有恒产的中等人家的主子们说不定都享受不到。
于是鸳鸯笑着娇嗔道:“这话可是偏了,要说好吃的、好用的咱们家里哪里能比得上府里,至多就是吃个新鲜、野趣罢了。”
说完鸳鸯便在桌子上打开小包袱给三人一样一样往出摆。首先便是四十颗煮的黑黝黝的铁蛋,接着就是一大包冰糖山楂果。鸳鸯这么一往外拿,没等她开口说话,琥珀三人便直奔过来,伸手便是每人两颗铁蛋啃咬起来。
见三人这等饿死鬼的德性,鸳鸯不禁笑骂道:“干什么呢,你们的手可是洗了?”
闻言翡翠含糊的回道:“你放心,我们刚起身就洗了手,绝对不会脏了这些吃的。”
使劲嚼了一会,琥珀这才有空说话道:“鸳鸯你别说,婶子这卤蛋的手艺就是好。别说她们两个喜欢吃鸡蛋的,就是我这个不吃煮蛋的都舍不得放口。”
闻言鹦鹉也边使劲嚼边称赞道:“琥珀说的不错,这铁蛋就是嚼着香。那是什么来着,对了比去年老夫人赏下来的那盘供上的鱼干都好处。”
鸳鸯听到这赞赏随即微微一笑,而心里却是深感赞同。鸳鸯上辈子就是个小时候吃煮鸡蛋吃伤了的人,等大了可以自己动手做饭后吃的就只是煎过的糖心蛋了。后来有了各种卤蛋,虽说吃着还行,但仍是能吃出那种蛋腥味。后来偶然吃过铁蛋后便下决心自己做,经过反复糟蹋,终于做出了那种甜、咸、鲜、香的铁蛋。等来到这里虽说鸡蛋是个不算小的供给,可因为金家老爹的关系家里是不缺这些东西的,可重来一次鸳鸯还是吃不惯那白煮蛋,于是便煽风点火的跟金彩家的撒娇,于是在她的软磨硬泡下铁蛋终于出世。这次知道鸳鸯要回来,金彩家的提前好几天便开始动手卤铁蛋,不然就凭鸳鸯回去那一晚上是绝对做不好的。
觉得好吃鸳鸯回家时难免就经常带回来些当零嘴,没想到这一带贾母院子里众人便都喜欢上了这个东西。而且因为不过是个一两个小鸡子的事,大家也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都接受了鸳鸯这份讨好。至于贾母院子里的老嬷嬷们,她们是不怎么能嚼动,可家里也是有小的呀,于是也欣然拿了回家。所以别说只是个鸡蛋的事,这么下来还真是给鸳鸯的人缘增光不少。
见鸳鸯又从包袱里翻出一个小袋子,三人以为又是什么好处的忙围过来细瞧。可等鸳鸯拿出去却只是两个差不多一样的紫红色核桃,于是撇嘴道:“鸳鸯你拿核桃干什么,咱们平时吃的可都是那易碎的小核桃。”
见三人一副懵懂的样子,鸳鸯得意道:“不知道吧,这可是文玩核桃里的狮子头,是值得收藏的宝贝。”
闻言三人狐疑不已,觉得自己这些年在贾府里伺候老太太可是正经见识了些宝贝,怎么就从没听说过核桃还是宝贝。
没等三人再开口,鸳鸯想起什么的不好意思笑道:“哎,我忘了,这文玩核桃是宝贝的事好像是在普通人眼了。像府里主子们好像还不怎么看得起,而且就算是入了眼也是指那种名家雕刻过的核桃。不过听我大哥说好像这东西跟玉一样,如果经常把玩沾了人气的话,等到时间长了能变成晶莹剔透的老红色,可是让人看了喜欢。”
听说小小的核桃竟然能有这等变化,三人随即来了兴趣纷纷过来细瞅。赶了三人回去收拾,鸳鸯看着手里这两个文玩核桃里的极品狮子头,再想到送它的人,不知怎么的心里突然一阵柔软的生出这次的包办婚姻好像没那么糟糕的念头。
原来这对狮子头是大小知道鸳鸯的喜好,碰到客商手里的这对东西看着顺眼,便买下来时常把玩。来是打算等鸳鸯生日时送了当礼物的,可没想到家里人这么快便为二人订了亲,于是早早的掏了出来托小金子当做订亲信物交给鸳鸯。
等大家收拾好,粗使婆子送水过来,一顿洗漱四人随即干净利落的往上房当差。等来到上房只见杜鹃、百灵、秋蝉、秋竹、秋兰、夏梅、夏露、夏菊已经起身,正悄无声息的边准备边候着贾母,见她们过来随即安排事务。
一会贾母起身洗漱完,鸳鸯跟着秋蝉挑出两身衣服给贾母过目,百灵轻手轻脚的给贾母梳着头,跟着她的琥珀则是从梳妆盒里给贾母挑选适合的首饰。
看着鸳鸯秋蝉手里藕荷色纹织锦缎服和绛紫色孔雀纹锦衣,贾母轻柔开口道:“就藕荷色那身吧,外头把那个紫貂比甲找出来。”
贾母一下决断,秋蝉、鸳鸯随即机灵的把跟衣服同色的抹额挑了出来,留下秋蝉伺候贾母穿衣,鸳鸯则快步往收衣服的上房别间取紫貂比甲。等鸳鸯抱了衣服出来时,正好碰到秋竹、秋兰迎着贾元春和贾宝玉进门,见状忙行礼请安道:“大姑娘早,宝二爷早,老太太正换衣服想必一会就出来了。”
贾元春此时也看见了鸳鸯手里的比甲,随即淡笑道:“知道了,鸳鸯你快进去吧,别让祖母等急了。”
贾元春说完,由李嬷嬷抱着的贾宝玉也凑趣的奶声奶气道:“鸳鸯姐姐你进去吧,我和大姐姐会乖乖的等着老祖宗。”
贾宝玉说完,鸳鸯觉得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不然怎么总觉着贾元春身上的气势猛然一变,于是抱着疑问赶回贾母的暖阁。等进门只见贾母已经梳妆打扮好,头上插了一根金镶翡翠凤钗,凤钗下面是几颗翡翠流苏,耳朵是选的是同套的耳坠,整个人显得雍容、富贵又祥和安宁。
鸳鸯便和秋蝉给贾母穿比甲,边笑着向贾母回禀道:“我过来时正好碰见大姑娘和宝二爷,知道您在换衣服大姑娘就催我快进来。宝二爷听了便奶声奶气的说他和大姑娘会乖乖的,那个样子可真是即聪明伶俐又孝顺体贴。”
这话鸳鸯没掺任何水分,说的都是实话。幼年的贾宝玉真是值当着这个赞誉,小小的人儿粉雕玉琢的,即聪明又嘴甜,在贾母院子里称得上是人见人爱的小宝贝。而且由于贾元春的引导,每天都早早的爬起来给贾母请安问好,哄得贾母笑口常开,孝顺一词也算是名副其实。
鸳鸯这席话可算是说道贾母的心上了,听着院里人夸赞贾宝玉比听人称赞自己都开心。她费心费力的把孙子、孙女都拉扯到身边,要的就是孩子们从小懂事听自己的话,现在这愿望实现心里当然是既欣慰又满意。于是也不在磨蹭、讲究,急急的到花厅看孙子。而贾宝玉也不负众望,见了贾母便是一串吉祥话,逗得屋子里的丫头和随后过来请安的众人笑容满面。
早上一通忙乱后,趁着在廊下喂鸟的功夫,鸳鸯向琥珀三人提出了自己的疑问道:“你们有没有觉得大姑娘的眼神这阵子有点不对劲?不知怎么的我总觉得她看咱们的眼神忽冷忽热的让人捉摸不定。”
闻言一向少言的翡翠探头环顾四周,见没人于是向三人招手透露道:“这事我知道,我姑姑正好在大姑娘的教养嬷嬷那里当差,听那嬷嬷私下说大姑娘这次进宫名义上是女史,可其实跟咱们一样都是要伺候宫里的贵人的,所以大姑娘现在正在学习怎么伺候贵人、讨贵人欢心。看咱们的眼神忽冷忽热的,想来就是因为这吧。”
闻言一直对贾元春没什么观感的鸳鸯不禁也对她兴起一丝复杂的心绪,从小骄养大、奴仆成群的公侯家小姐,进了宫却反过来要小心翼翼的伺候别人、讨别人的欢心。一个姑娘家的不禁要讨好贵人,更是要想尽一切办法媚上争宠,看着这些和她的将来同样处境的我们,这姑娘心里应该是波涛汹涌之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