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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静语九岁以前一直跟着妈妈住在南方,那时候他爸爸好几年才回来一次,她每个星期最期待的就是周末,因为那一天爸爸雷打不动的会打电话回来,当然,除了某些特殊任务之外。
她会很兴奋的像只喜鹊,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向爸爸回报这个星期学了什么,发生了什么高兴的事情,交了什么新朋友等。爸爸每次只是安静的听着,时不时的夸她两句,很欣慰的表扬她“静语真乖,静语好棒。”
然而这种充满期待的日子过的并不长久,在她九岁的时候,妈妈突然向爸爸提出离婚。她清楚得记得那天爸爸妈妈吵的很凶,爸爸满脸狰狞,好似一头发狂的狮子,愤怒中却氤氲着浓浓的痛苦,充满血丝的眼睛里蕴满了一层晶莹透亮的水雾。
他说:“我不可能答应离婚的,你这是犯法,要上军事法庭的。”到了后面,几乎是用吼的。
客厅里,爸爸一手紧抓着妈妈的手腕,一手紧紧握拳,好像下一刻就要往她妈身上招呼一般,好似经历了绝望之后爆发的野兽,
妈妈双眼圆睁,充满怨恨的看着爸爸,带有着决绝中带着的哀伤和痛苦,“我知道这是犯法,可是你有没有为我想过。我大学毕业就嫁给了你,从二十二岁大学毕业就嫁给你到三十二岁,整整十年,你在这个家里呆的时间加起来半年都不到,静语出生的时候你在哪,我生病住院的时候你在哪,我们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我知道你很伟大,为了人民为了国家驻守在边疆,或者在更艰苦的地方,你是战士,你是英雄,可是,你永远都不会是一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而我要的是一个丈夫,不是一个英雄。”
曾静语当时很小,并不明白怎样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她只看见爸爸原本狰狞的脸上慢慢的出现了浓浓的哀伤,紧握着妈妈的收也渐渐的松开,整个人堪堪楞在哪里,好像一下老了几十岁,良久才颓废的坐上沙发,双脚叉开,手肘撑在膝盖上,抱着脑袋,烦躁的抓着头发,半响才缓缓抬起头来,祈求道:“你跟我去随军成么,我们重新来过,就算不看我的面子,你也想想静语,她才九岁啊。”
“呵呵”妈妈好似自嘲一般的苦笑了一声,伸手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现在太晚了,我爱上别人了,我们不离婚的结果就是成为一对相看生厌的怨偶,然后无休止的吵架,与其到了那时相互怨恨还不如现在放手,至少,我会一辈子感激你。看在我为这个家付出这么多年的份上,求求你,让我走吧。至于静语,我相信你会照顾好她的。”
那是曾静语第一次见爸爸哭,他哭的像个孩子一样,紧紧的把妈妈抱在怀里,仿若抱着全世界最珍贵一般。她偷偷的躲门缝里跟着爸妈一起哭,她知道离婚意味着什么,她的同桌就是个父母离婚的孩子,据说他爸爸又娶了一个新妈妈,新妈妈生了个弟弟,后来她爸爸只爱弟弟,再也不爱她了。她越想越害怕,猛的推开门跑上去嘶声力竭的哭喊着“我不准你们离婚,我不答应,我不答应。”
可是她不答应又怎么样了,妈妈已经吃了秤砣铁了心了,任她怎么闹腾也于事无补。最后,她妈妈跟着别人出国了,时隔是十几年,她再也没有见过她妈。
往事如同黑白电影在脑海里一幕幕拉过,曾静语突然间觉得很迷茫,同样是妈妈,为什么邵俊的妈妈为了家里风吹日晒的去摆摊,为了儿子可以付出一切,而她的妈妈,即使她哭着喊着把家里的东西全砸了,也坚持要离婚,从来都不顾及她的感受和痛苦。
她开始羡慕邵俊,至少,邵俊有个爱他的好妈妈。
自从父母离婚后,她就很少想起她妈,特别是这些年,几乎从来都没有想过。她的心里一直对父母就充满了怨恨,恨妈妈的决绝,恨她的离开,恨他爸爸太过强势的事业心,即使在她妈妈病重住院的情况下也不曾回来看过一眼,只有等到妈妈要离婚了才知道后悔。
所以,她这辈子最怕的事情就是后悔。义无反顾的追邵俊或许会很艰难,甚至会遇到很的坎坷阻挠,但是,没有付出过怎么知道结果,退一万步说,即使没有结果又怎么样,至少她努力了,那么她也就无悔了。
怎么突然又想起来了呢?曾静语狠狠的吸了吸鼻子,在心里狠狠的鄙视了自己一番,烦躁把将手机揣进裤兜里,身体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头靠着门沿,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方,不过相比之前的茫然无序此刻心里清明了很多,看来搞定邵俊之前,她必须得先把邵俊她妈给搞定了。
然而正在她还想继续沉思深度思考如何搞定邵妈妈之时,耳边突然传来郑宁狼嚎一般的咒喊声:“要熄灯了你还不洗漱,抽风啊,小心宿管灭了你。”
曾静语被她雷的虎躯一阵,悻悻然走关门走回宿舍,此时郑宁正往床上爬,曾静语突然眼冒绿光,大掌一挥,猛的朝郑宁屁股上pia了一巴掌,而后很欠扁的跑到一仗远外叉腰大笑。她向来认为伤感这种费力不讨好的情绪不适合她,果然啊!!!还是大笑才比较符合自己一贯乐观风格。
邵俊第二天去了李老师家。
李老师叫李进生,是邵俊高中时候的班主任,而邵妈妈口中李老师的女儿是他的同班班学,名字叫李倩,一个长的很文静的姑娘。
那时候李倩和邵俊在班里的成绩三年不变的分别排在第一和第二,而且连着坐了两年的同桌,是班上公认的金童玉女,当然,这个金童玉女并不含有任何暧昧关系,因为像邵俊那种沉默寡言,而且每天只知道做题的书呆子型人物,就算你说他们是一对也没有人会相信。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谁都看的出来邵俊家里不是一般的穷,现在的学生境稍微好点都穿一溜名牌,甚至有些爱显摆的恨不得衣服上所有地方都贴满了logo,而邵俊,一个夏天过来永远都只有两件t恤,一件白的一件黑的,要是哪天他突然换了装束那简直就是足以让全班惊讶。
当年李倩出国留学,李进生把原本打算买房子的钱全部给了女儿,所以他们家一直处在y市一中的职工宿舍楼。从校门口进去,穿过教学楼,科教楼,篮球场,田径场,最后那一排就是宿舍楼。
宿舍楼一共六层,李老师家在三楼,宿舍楼已经有十来年的历史,墙壁已经不复当初的雪白,四周都泛着土黄的尘晕。对邵俊来说,这里承载了他太多有关于青春的记忆。
他家境不好,妈妈每个月给三百快钱生活费,除去一些基本的生活用品钱,他用在吃饭上的钱,最多也只能超过两百多一点点,一个月到头也吃不上一餐肉,所以那时候他的面色一直很差,脸上总是泛着一种饥瘦的蜡黄,而且他喜欢夜里加班,每天晚上都会在熄灯之拿着手电筒多做一个小时的试卷,时间久了,他的眼睛下面总是有着两道青黑的眼袋。
也不知道是谁向老师打的小报告,说他总是加晚睡影响了别人的睡眠,于是李老师找上了邵俊。没有意料之外中的责备,李老师对邵俊表现的很友好,从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责怪他的意思,只是简单的询问了一下他家的基本情况,问他在学习上是否有什么困难。他诚实的说明了自己的家庭情况,因为怕老师责备,还特别强调了成绩对自己的重要性和且迫想取得好成绩的决心希望能够得到老师的谅解。
李老师脸上闪过一丝凝重,而后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低沉浑厚,他说:“只有会休息的人,才是会学习的人。学习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努力是好事,但是得讲究方法。”
他淡淡的点头,礼貌的说了声谢谢准备走人,谁知道李进生突然叫住他,而且还极其热情的带这邵俊去了他家蹭饭。俗话说的好,一回生二回熟,自从开了这个头,李进生几乎每个星期都会叫邵俊去他家吃几次饭,说是给他打打牙祭,有时候时间宽裕的话还会跟他谈谈心,开解开解他,跟他讲讲人生的道理。
邵俊一直觉得,没有李进生就不会有他的今天。那个人对他来说,不仅仅是老师,更像是一个人生的引导着,教会他的不仅仅是书本上的知识,更有做人的道理,尽管高中时他的话一直很少,但是老师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在了心里,而且在大学后切身实践,深入贯彻了老师的知道方针,改正了自己孤僻的生活习惯,慢慢的融入集体,人际关系也得到了很大的改善。
再次来到李进生家门口,邵俊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不同于第一次来的慌乱和紧张,邵俊突然有种衣锦还乡的光荣感,他觉得他终于不负老师的期望,学有所成了。
抬手按了铃,门很快从里面打开。李倩门口站着的邵俊看到脸上快速闪过一丝惊喜,声音一如既往的清脆好听,“呀!邵俊,好久不见,快进来。”
邵俊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好看的幅度,“嗯,好久不见。”声音不似以往的的冰冷淡漠,甚至可以说的上柔和。
进了门,李倩热情的给他倒茶拿吃的,邵俊将水果箱随手放在地上便熟门熟路的往客厅的沙发走去。
“你那么客气干嘛,人来了就是,还带什么东西。”李倩将茶递给邵俊之后在他对面的沙发落座。
邵俊礼貌的说了声谢谢,锐利的眼睛快速的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李倩。
从高三到现在,五年时间没见,李倩变了很多。
以前乌黑的马尾辫已经变成了栗色的大波浪,褪去了青春的稚嫩,白衬衫加九分裤,白金耳钉,整个人透着一股子职场白领的小资味。邵俊忍不住的在心里默叹,时间过的真快啊。
每个人都有青春懵懂的时刻,爱恋或者明恋过班上的某个人,或者几个人。胆大的会勇敢的说出来,运气够好的话,你喜欢的人正好也喜欢你,于是从暗恋升级为明恋,而后两人风风火火的开始了见光死的早恋之旅,而那些胆小的人,即使再喜欢你,也只会把你偷偷的藏在心底,甚至连一句话都不敢多话,哪怕是一个微小的动作也怕泄漏了自己心底的秘密。当时的邵俊就是这样,哪怕是和李倩坐了两年的同桌也没说过几句话。
他总是刻意的和李倩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不怕别人传流言,因为没有人会相信。他只怕自己会在不经意间透露出一丝痕迹,然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高考对于他来说太重要了,他没有失败的资格,高考将是他命运的转折点,所以,那时候,他唯一表达爱意的方式就是,每次在班上都只考第二,当然,这种太过含蓄的方式没有人能看懂,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些年,他曾经暗恋过这样一个女孩,而且,三年如一日的考全班第二,只是为了成全女孩想考第一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