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越亦是乐得轻松,每日看看奏报也算是尽一尽皇上职责。
苏紫陌则是忙不迭地往自己的营帐赶去,她将侍卫们都留在了外面,正打算冲进去的时候,却放轻了手脚,万一他们正睡着,吵醒了可不好。正当苏紫陌打算掀帘子的时候,帘子忽然从里面被打了开,两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
“娘娘,娘娘我们可算是又见着您了!”小杰子依旧是长不大的样子,动不动就哭,倒是若幽愈发地稳重,将苏紫陌扶进了屋,顺便将小杰子拉了起来。
“娘娘,你瘦了……”忍了许久还是没有忍住,若幽背过了身去抹眼泪。
“你们两个啊……”故人相见,一时间感慨万千,苏紫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眼泪在打转,却努力不让它们掉下来,“好了好了,都别哭了,你们吃过饭了么?这一路上,可是累着了?怎么也不歇着?”
“娘娘,自从您被龙皇带走,我们守着清林雅筑,日也盼,夜也想,还去皇上那儿求过好几次,终于听得消息说龙皇派人来接以前伺候过娘娘的人来伺候,我和若幽在皇上殿前跪了很久才能来,一路上是辛苦,却不及我们相见娘娘的心的焦急,如今见着了,也就放心了。娘娘,这龙皇待你可好?”小杰子依旧是跪着,却死攥着苏紫陌的衣角。
“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快起来,别跪着了,这儿不比皇国,冷得很。”苏紫陌摸了摸两个人身上的衣服,知道定是龙越都提前打点好的,这一份心意,她记下了,感动着,却也难过,这样的情,她此生怕是还不上了。
“娘娘,以后可别再丢下我们了,好不好?”若幽拉着苏紫陌的袖子,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好,别哭了……”
主帐内,忽汗纳恭敬地站在龙越面前。
“宸妃那儿怎样?”龙越将手里奏报放下,轻声问道。
“回皇上的话,娘娘很开心。”
“那就好。去准备吧。”龙越点点头。
“是。”
皇国,长安。
已经到年下了,从皇宫到寻常百姓家,都开始进入一种喜气洋洋的状态。今日腊八,吃过腊八粥之后就要开始准备过年了,花云想已经不在很久了,偶尔被想起也只能使惋惜,那个很会做腊八粥的公子也不在很久了……
早朝之上,宇文烨身着明黄色的龙袍端坐于大殿之上,似乎是昨晚没有休息好的样子,他用一只手支着头,紧锁着眉头不言不语。
他身边的小卓子看着皇上的样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转身看向下面站着的大臣,朗声道,“皇上有旨,今日腊八,众爱卿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皇上,”接任左文丞的顾言站出来请道,“皇上登基已经有些时日,如今三月国丧已过,皇上应当选秀以充盈后宫了。”
小卓子一听这话,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在这皇宫里没有人不知道苏家的事情,只是都讳莫如深而已。当日先皇驾崩,庄贵妃殉情,而后原本应当已经死去三年的冰凝郡主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再出现是已经成为了凤国的皇后,并且亲自带领凤国水军打败皇国水军,苏彦被女儿连累,最终还是背上了通敌卖国的罪名,下狱抄家,并因年事已高,身体不济而死在了牢中。当然这一切都是苏紫陌所不知道的。亦让人不解的是,宇文烨冒着天下之大不讳依旧封苏紫陌为皇国皇后,并且以国丧为借口将选秀之事一拖再拖,其实大家心中都有计较,只是这顾大人今日也太大胆了,竟然敢触皇上的逆鳞,真不知道着皇上一怒之下会做出什么决定来。
“嗯,顾爱卿说得有理,只是现今已经是年下,选秀怕是来不及了,还是等到来年开春再说吧。”宇文烨出奇地没有发脾气,好像还很赞同的样子。
“皇上,臣以为皇上可以先从文武百官家中的适龄女子中挑选一些颇合心意的接入宫中,等到来年开春再行册封礼,如此这皇宫中的新年才好像个样子。”顾言再拜,陈情诚恳。
“如此朕倒是觉得委屈了那些个女子。”宇文烨睁开眼睛,目光炯炯地盯着跪在下面的顾言,就在所有人都认为顾言要就此引得圣怒之时,谁知宇文烨话锋竟是一转,唇角也弯上几分笑意,“顾爱卿,朕记得前些日子去你府上,那位抚琴的女子……”
“承蒙皇上惦记着,那是臣的小女,顾婉柔。”顾言又是一拜。
“嗯,此女温婉可人,才貌兼具,当是良伴,着封为柔妃,三日后进宫行册封礼,顾爱卿可觉得仓促?”宇文烨的笑容让人捉摸不透,只是圣旨已下,无可更改。
“臣代小女谢皇上隆恩!”顾言大礼再拜,而后起身退到一旁。
“众爱卿可还有别的事情要奏?”宇文烨挑眉一望,用眼神压制住宇文澈想要说话的冲动,他脸上的微笑依旧是难测。
“恭喜皇上得一佳人!”众位大臣对这件突如其来的事情各有各的想法,有惊讶和不理解,也有愤懑不平,只是这些都不能在皇上表现出来,能表现的就只有恭敬。
“嗯,既然如此,那今日就散了吧,早些回去和家人们好好过节。”宇文烨挥了挥手,先起身退出了大殿。
“臣等恭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宇文澈却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微微欠了欠身子之后便快步上前去追宇文烨的脚步了。
“皇兄,皇兄,等等臣弟!”
“就知道你会跟上来,走吧。”宇文烨回头淡淡一笑,抬步向着清林雅筑而去。
一路上,两兄弟并肩而行,默默无语。清林雅筑依旧是她在时的模样,里面的宫人见是皇上和王爷驾临,虽然伤情,却不能太过怠慢,行过礼上过茶水之后,他们便各自忙自己的事情去了。这么长的时间,他们都已经习惯了宇文烨每日的出现,有的时候是在绛紫阁里批折子,晚了就直接歇在了软榻上,更多的时候他是在这里看着某个地方发呆,一发呆就是整整一天,没有人来劝,也没有人敢劝。只是宇文烨再也没有踏入过西园,也不准任何人进入西园,那西园中的紫藤没人打理尽数枯萎了,就像曾经生机勃勃的爱情一样,如今只剩下了回忆。
“每次站在绛紫阁前面的时候,都会想着她无时无刻赖床的模样,那时的她,天真可爱,一盘栗子糕就能哄得她开心一整天,如今宫中好像再也不做栗子糕,那个会做栗子糕的小丫头也被朕送走了,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好。”宇文烨负手站在绛紫阁窗前,很久了,再没见过那个站在窗前写字的女子,也再没见过那个吵着要吃栗子糕的丫头,回忆真的很残忍,要不然怎么会他这个无心的人心痛了呢?
“是啊,很久都没有听见她唱曲了,那些莫名其妙的歌曲,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主意。”宇文澈亦是一笑,当年在天舞台上,一个弹琴一个唱歌的日子已经逝去很久了,还记得那个时候他的四哥总是吃醋,为此苏紫陌还将四哥推下了明湖,让四哥卧床好几天。
“她再也回不来了,我们,也都回不去了。”很久很久,北风扬起衣角,宇文烨淡淡的叹息,晶莹的雪花纷纷飘落,落在他乌黑的头发上,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化作剔透的水珠。也许,司空逸说对了,从一开始的时候她就只是将他当做了一个代替品,他也未曾将她放在心上,当两个人的心意被说破的时候,很多事情也一起被拆穿,伤害隐瞒的太久,一旦爆发,就是天崩地裂。如今,她身在草原,他身在这金色的牢笼,有的人,据说注定了不能在一起,就像他们一样。
“皇兄这是决定要放弃了吗?”宇文修的声音忽然从背后响起来,宇文烨和宇文澈同时回头,那一身暗红色在雪中格外显眼。
“罢了便罢了,她最近好吗?”宇文烨难得卸下面具,询问的声音中透着关切和想念。
“龙国来消息了,她一切安好,只是有的人便不安分了……”宇文修微微一笑,眼神中的锋利清晰地毫发毕现。
“他们行动了?”宇文澈的眼光倏地一冷。
“是,司空逸已经坐上了龙国国师的位置,开始慢慢渗透龙国政治,凤国皇帝凤隐虽然已经回到了凤国,但是他的人继续在龙国民间散播传言,而那龙越依旧是醉卧温柔乡,带着她在草原上看风景,这般情势来看,用不了多久,那龙国就要再次易主了。”宇文修丝毫不掩饰语气中的不屑和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