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卫铭那厮,江月的脸色很不好看,恨不得直接拔刀相向。
她素来厌恶男人油嘴滑舌,而眼前这位不仅嘴巴讨厌,举止还格外轻佻……简直不堪入目!
如此一来,瞪向卫铭的那双眼只差迸出火星子来。
江月脸上蕴着怒意,眉眼之间越发凌厉,可落在卫铭眼里,只觉得越发动人。再见江月一身束腰官服,身姿笔挺英气,别有一股撩人风韵……他心里便不可遏止地痒,嘴角间的笑意越放越大,再也掩饰不住,活脱脱一个浪荡子。
被一个男人这样轻浮地盯着,江月心头不快。可鉴于此人身份,她不得不忍气吞声下来。移开视线,无视此人,江月对旁边的贺远道:“我们走。”
她往前跨了一步,卫铭就负着手退后一步,她再走一步,那人就退后一步。
如此来回几次,像极了浪荡公子当街调戏良家妇女,可偏偏是两个大男人……路上行人纷纷侧目,只觉得诡异无比。
这么一来,江月又羞又恼,怒意更甚,面容涨的通红。
卫铭笑得越发恣意,跟一株肆意招展的柳树似的。他上前一步,微微俯下身,似乎要附在江月耳边说话,模样越发不堪——
贺远上前一步拦在跟前,卫铭挑眼斜斜望着他,一时竟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
江月不愿贺远惹上这人,她伸手拉住贺远,冲卫铭抱拳道:“卫大人,卑职还要去查案,就此告辞。”脸是冷的,声音也是冷的!
卫铭才不在乎,他笑嘻嘻道:“你我昨夜才……今天却……”
两人之间明明没什么事,却被他说的像是发生了什么!
江月更是气恼,勉强忍住厌恶,正色道:“卫大人,卑职若是去晚了,恐纪大人要责罚。”
——这便是将彦璋抬出来压人。
听见彦璋的名号,卫铭稍稍离她远了一些,可依旧笑得无耻:“我下回见着凤英,跟他讨你来刑部当差,如何?”
“不敢劳烦卫大人。”
“不劳烦不劳烦,我见着你是一点都不心烦!”
大庭广众之下这般的油腔滑调,他不要脸,江月还要脸呢!
她忍到这个时候,再也手忍不住,右手握住腰际的朴刀刀柄,刚想动作——
朴刀被人一把按住!
江月横眼望去,只见刀鞘被旁边一个灰布长衫之人两指捏住。此人生的魁梧,身量与孙大义差不多,眉宇间多了分凶悍,不知是什么来路。两人相持不下,只差打了起来!
“邢端,这是本公子的朋友,不得无礼——”卫铭在旁慢悠悠训了一句。
那叫邢端的便真的撒开手,江月也懒得再看卫铭,径直拉着贺远阔步离开。
待走远一些,贺远自然问是何事,那卫大人又是哪个衙门的卫大人。
江月唉声叹气地将昨日夜里的事讲了,只道自己晦气。
“他们这样的,咱们怎惹得起?”贺远亦叹气,“江兄弟,你以后尽量躲着些。若他再这样,不如去找纪大人商议。今天抬出纪大人的名号,他好歹收敛了一些……”
纪大人?
纪大人也不是什么好惹的!
江月苦着脸,揉了揉手腕,领贺远往赵家桥头去。
赵家桥是京城的一处鱼市,往常河的两岸是各类摊子,贩鱼的,卖大饼的,好不热闹。今天这儿却空空荡荡,格外冷清,厚厚的雪地里全是麻雀的爪印。
江月连比带划将昨夜那个女尸的情形说了,贺远这才蹲下来四处端详。江月心里好奇,但也知道不好打扰,只远远站着默默打量。贺远在这儿来来回回看了小半柱香时辰,才招呼她一道回衙门去。江月这个时候终于憋不住了:“贺大哥,怎么样?”
“真是不巧,下过雪,能看的都没了,可惜了——但这条街往来挺热闹的,又临着桥头,如果有人大着胆子来此弃尸,应该有人留意到。回去建议纪大人安排些兄弟过来盘问,许能有些收获。”
两人回到衙门,孙大义还没回来,便先去后头找纪大人。
将今日在柳家铺子和赵家桥的线索一一回禀给纪大人,他二人立在那儿听候吩咐。江月有些担心,之前她背后非议纪大人,不知道小心眼的纪大人会不会多加责备……忐忑之际,她偷偷抬眼望过去,只见纪大人低着头,不知在看什么。
从她这儿望过去,纪大人的眉心一直蹙着,敛眉抿唇,面上覆着层淡淡的愁绪,怎么都化不开,不像是个高兴的样子……
江月知道自己走背运,她担心自己偷窥又被此人抓个正着,于是默默低下头去,这时,彦璋正好抬起眼——
视线淡淡飘过去,见江月依旧这么贼眉鼠眼的,他眉心蹙了蹙。
彦璋吩咐贺远带着一帮衙役去赵家桥那儿问问情形,贺远领命要走,彦璋又唤住他,提醒道:“除了街上的,再留意昨日夜里的过往船只。”
此言一出,江月倒有些佩服纪大人的心思细密了。
见纪大人没有吩咐自己办事,她拱手问道:“大人,那卑职……”做什么?
彦璋垂下眸子,不咸不淡道:“今日暂没你的事——”
江月心中一窃喜,只听纪大人下半句说道:“……就去衙门口蹲着吧!”
这……
江月目瞪口呆,只觉心塞不已,这人的心眼儿是不是太小了?!
好在也没多长时间,在衙门口转悠了一会儿,就到了下值的时辰。
这一日虽然东奔西走,江月却没忘孙大义的那顿酒。可孙大义一回衙门就去纪大人那儿,再见到他,却是与纪大人一道出去——纪大人换了身锦衣华服,束着玉带,衬得他身姿挺拔,气宇轩昂。
穿成这样去哪儿?
江月很是好奇。
早有轿子等在衙门口,一旁的小厮掀开轿帘,彦璋微微俯身探身入内。坐定之后,挑开帘子一看,就见跟在一侧的孙大义和衙门口的江月正挤眉弄眼打眼色……猥琐的很!
“快走——”彦璋心中不喜,蹙眉冷冷道。
江月抬眸望过去,只见轿帘微动,那人的脸隐在其中,远远地就像是一尊毫无生气的冰雕……
她撇撇嘴,暗忖:“纪大人真是不好惹啊!”
回家路上经过宋书的药铺,江月想进去打个招呼,可她没来由有些羞赧。正犹豫着,忽然听到有人唤她的名字。她一抬头,就见宋书立在药铺门口冲她招手。那人一身青衣,虽比不得纪大人还有昨夜那位“武之”贵气,可落在江月眼里,别有一股男人的温润气度在。
江月笑着上前,宋书问她:“你怎么鬼鬼祟祟的?”说着,将她提进铺子里。
铺子里生了火盆,江月凑近火堆边搓手,就听宋书道:“昨天你来找过我?”
“是啊。”江月抬头笑。好像一见着这人,她心情就很好。
“要紧么?”
“原本要紧,现在不要紧了。”
江月说的绕来绕去,宋书给了她一拐子。
两人自小玩闹在一起,打打闹闹是常有的事。可这一回吃他一记,江月却微微怔住。
隔着厚厚的衣服,被他手肘碰到的那一处隐隐发烫。这股烫意顺着胳膊慢慢爬上来,一路烧到耳根子——
火光下,江月的脸有些红。
宋书好奇道:“是不是靠火盆太近了?你离远一些。”
江月点点头,也不说话,只微微直起身子。
两人坐在长凳上烤火。火光映在二人身上,暖烘烘的,他二人没有再说话,时间在这个时候竟像是停滞住了。
天色渐晚,江月知道该回去了,可她心底却忽然有种渴望,她只想和宋书一直这么坐着,坐到两个人都很老很老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