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骗, 弄权,陷害……
老纣王想要孙子, 十二王爷想要侄儿,莫名想要权力, 在所有需求对口的情况下,他们各取所需。
只不过是两三个月间,莫名成功地扮演了他们所想要的角色——温和善良的皇长孙。但也只不过这两三个月内,莫名打着自保及为父讨回公道的旗号,连续打击了各位叔叔。
就莫名的外形而言,各位王爷从一开始就不把这样一个女气的家伙放在眼里。在自尊自大的贵族心中有这么一个论证:堇萝与大鑫国力比纣国弱,可证堇萝及大鑫国人实力较低, 因此从那两国教导出来的人也不足为惧。
然而这段日子里, 什么软弱无能,什么胆小怕事,什么妇人之仁,什么愚不可及等自以为是的主观代入, 都在漫天搅动的纷飞落雪中幻灭了。
天际云岚堆积, 天色阴霾黯淡,双膝跪落积雪中,蚀骨深寒入侵。贴近地面的贵族显得卑微,视线禁不住沿着沾惹纯白雪瓣的衣摆往上爬,仰视着尖削的下巴,微翘的唇角及那该为女人所有的妖魅妩媚的双目,然后被冷酷胜过冰雪的漠然所俘虏。
他并不说什么, 只是一挥手,贵族随扈的头颅如瓜滚落,雪色染上扎眼血红,温热且鲜艳。仰视者着魔般抽了口气,血气腥甜夹着雪地湿冷刺激鼻腔,脆弱的黏膜生起一阵辣痛,眼眶微酸,让眼前人物显得朦胧,不禁开始怀疑自己遇到了妖魔精怪。
胜者为王,但胜者并未趾高气扬,只是笑意盎然,温和地低语,仿佛友善地提醒长辈:“叔叔,日后请自重了。”
如果还有日后……
“啊……我真是坏人,对吗?”
窗台旁,微光透过竹帘缝隙,自间隙中能看见飘零雪瓣,睡在榻椅上的人突然喃喃细语。
顾君初听见了他的玩味,却听不得他这样虚弱的声调。大纣的气候不断地折磨着眼前的人,看他一天比一天衰弱,顾君初多次想将人带离,但他却不愿意离开。
“不对。”
回答他以后,顾君初走过去,探了探莫名的体温,冰冷触感依旧,仿佛要将冰雪都比下去。他重重叹了一口气,顾君初无奈地将人搂在怀里:“要尽快将那些人解决,就要狠下心。既然你已经得到纣王的力量,那么就一举将所有目标解决掉……以后再也不要到纣国来。”
“哎,你忘记了我借用纣国力量的条件吗?”看见顾君初懊悔的表情,莫名不禁失笑:“恐怕我要埋在冷冰冰的厚雪下头了。那一天,你得替我好好照料他们啊。”
他们?!顾君初眼睛微眯,没说话。
“真可惜,我宁愿埋在堇萝那片花海下,说不定还能变成一朵红花。”说罢,莫名又自顾自地笑开了,完全不管旁边脸色不愉的顾君初。
“我不会让你留下来。”仿佛宣誓般,顾君初将人搂紧。
不留下来?也对,至少不能窝囊地冷死在这里。
“我只是开玩笑,我像轻易妥协的人吗?”莫名淡淡地说着,伸手捉住顾君初一绺发丝,惩罚般重重扯了一把,如愿看到他眉间轻蹙,这才放开手:“顾大侠似乎忘记了本份,还不快点给我取暖。”
闻言,顾君初微讶,随即打趣:“要取暖,脱光衣服会比较有效。”
“哎!”竟然被调戏了,莫名愣了一下。
厚实的大掌不客气地抚上莫名的脖子,冷热冲击,被大掌抚过的肌肤竟然有炙烤般的痛感,莫名不觉缩了缩脖子。
顾君初的手掌抚过纤细的颈项,感受着如寒冰般的幼滑冰冷感,拇指滑过突出的喉结缓缓往下颌滑去,手掌缓缓上移,抚过腮旁,食指轻轻摩挲着那柔软小巧的耳垂,拇指轻抚柔软的唇瓣。
被抚摸的感觉不错,莫名享受地闭起眼睛,伸出舌头舔唇,状似无意地轻轻掠过唇上拇指。
指腹上湿润的触感刺激着顾君初的神经,他有点无奈,呼吸渐渐急促。
莫名此时仿佛睡着了,他平日里爱作怪,脸上表情总是多变,嘲弄、慵懒、淡漠、得意……如今自然地放松的脸部,却显得稚气纯真,但莫名就是莫名,顾君初可不会忘记这人的性子,可爱又可恨。
半天没有动静,莫名微微张目一看,见到顾君初一张沉思的脸,他不禁挑眉,门齿一下子咬住了唇上的大拇指,不客气地重重一压。
“嘶。”顾君初猛地缩手,看见大拇指冒出血丝来了,他不觉挑眉:“渴了?”
“对呢,顾大侠的血借来喝喝。”莫名露齿一笑,让他看清楚皓白牙齿上的绛色。
喝血?顾君初高挑的眉梢没有落下,只是笑:“既然渴了,那就让你滋润。”
“来呀。”莫名一副正中下怀的猫腻表情,对顾君初勾勾手指。
他敢邀请,顾君初又怎么不敢奉陪呢?俯身将人压在身上,顾君初报复般轻轻啃咬着莫名的下唇,惹得那不服输的家伙咬住了他的上唇。
相对的双目透着浓浓的挑衅意味,然而下一刻却透了笑意,二人同时松开,吃吃地笑着。莫名笑得开心,苍白的脸上透着淡淡红晕,让顾君初看愣了。
终于,莫名注意到顾君初认真着迷的神色,笑意也渐渐消褪,目光粘上缓缓挨近的手掌,直至覆到脸上,感受到温柔的摩挲。他双目半眯,享受着抚触,深深地呼吸着,主动往温热的掌心挨去。
仿佛有所触动,顾君初猛地低头吻住冰凉却柔软的唇,迅速撬开碍事的牙齿侵入。莫名先是一愕,却记得回击,迎上入侵物,回以不输对方的热情。
唇舌相交,燃点起热情火花,两人体温仿佛有所升高,脑中混沌不清,全教绚丽彩光给占据。忘情地闭合双眼,只记得纠缠和索取对方的津液,饥渴地汲取着,啧啧水声带出无尽旖旎气氛。
吻到情深处,莫名双手环住顾君初的后背,十指重重抠住他结实的肩胛,挺身与贴近他的胸膛。顾君初双臂环住莫名的腰,将他圈紧在怀里,摁在榻椅的兽皮中。
耳边突然听见羽翼扑凌的声响,二人同时侧眸,看见连连踢击竹帘的鹰只。二人相视一笑,顾君初挽起竹帘,莫名则抬起被褥卷住的手臂,迎接大鹰着落。
紧贴的双唇分开,牵起一线银光,拖至断开,看着对方润泽的红唇,重重喘息着。
“下回再分胜负。”莫名重喘着笑语。
顾君初挑眉,又垂首啃了莫名的鼻尖一记:“好了,看看雷公带来什么消息。”
莫名颌首,坐起身来摆弄雷公爪子上的小竹筒,取出信纸阅读。顾君初任由莫名先看,他放轻手脚为莫名整理衣衫,免得在雪天里着了凉。
“二哥!”
莫名猛地一喊,顾君初的心咯咚一跳,探首去看书信。字体凝练遒劲,气势磅礴,的确是出自莫惑那一手徊异于他外表的豪迈书法。内容大至是说深红的异样,‘伪莫惑’的计划,茶修的背叛,及他现在与堇萝合作,准备帮忙莫名对抗的决心。
“他回堇萝了?独自一人!”莫名记得女王一直想除去莫惑,如今不是大好时机吗?
“别紧张,你回大纣的事女王大概已经知悉。记得茶修说过吧?十二王爷厉害,但莫惑曾经压制他。就现况而言,女王若想要夺回你,该是与莫惑合作,而不是伤害他。”
关心则乱,莫名一下子没看透利害,当下听过顾君初的说法,也知道他说得对,虽然心里依旧不安,但也没有无理取闹。他拍拍脑袋,旁边顾君初看不下去,制止了他,他就甩甩脑袋,强迫自己清醒,强迫自己好好想一想。
“深红……深红有什么秘密?他放出假莫惑的消息,目的该是让我们自相残杀,而他则从后给我致命的一击。那么诱因是什么呢?”
听见莫名的喃喃,顾君初也想弄清楚,他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这般大动作,也不似江湖人所为。”
“那,我除了身份……大概也没有什么值得别人费尽心机来算计。”堇萝八王子及大纣皇长孙这两个身份应该就是关键。
莫名啃咬着指甲,将可能性一个一个地设想,最后只能估计:“会害怕大纣和堇萝合作的应该有不少,但敢于挑战的,大概只有一个。”
“大鑫?”鼎的其中一条腿。
“恐怕深红是大鑫安在堇萝的暗桩,随时监察着堇萝的动态,现在是害怕我会成为两国之间的调和者,想乘机消灭我这个不安定因素吧。”莫名只能这么想。
“至少他没有伤害莫惑。”顾君初就事论事。
“嗯。”莫名忍了忍,虚应了一声。
“莫惑的成功逃脱大概已经打草惊蛇,接下来我们怎么应对?”
“打草惊蛇?那我们就直接往蛇窝里躺啊。”莫名冷冷一笑:“他们专心设计的陷阱,不踩进去就太对不起他们啦。”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顾君初俯视一脸志在必得莫名,心里暗叹他的疯狂,不过……
“好吧,要怎么做?”
他也是个疯狂的人。
“先给二哥回信,然后……我们要找茶修聊聊。”莫名淡笑着执起扇子:“老朋友见面,让士兵们出动恭迎吧。”
顾君初挑眉:“你直接说围他老家吧。”
“君初,我现在是皇长孙,要有涵养。”扇子轻摇,某人笑意盎然地回话。
“……”
“等我脱出来了,我再其母之,其父之……”话语间掺着硬物研磨的微响。
顾君初心想,反正堵茶修老家的事也不是没有做过,再来一回也无所谓了:“好吧,这事我来办,你好好休息。”
顾君初办事,莫名也安心,乖乖地点头,便窝回被褥中闭上眼睛,听着顾君初的脚步远去。只是等门合上了,他却睡意全无,睁开眼睛瞪了屋梁老半天,也咳了老半天,胸膛内隐隐的痛越来越深刻,旁边烧起火盘,柴薪燃烧的淡淡苦味让呼吸有点不舒服。
快点结束,一切都快点结束……
事实证明,一代大侠要当土匪还是挺称职的。因此当一群凶神恶煞将茶家围了几天,莫名又教人将所有可能脱逃的‘鼠窟’出口给封住了。于是茶修只好郁闷地露了脸,带着属下拉了一马车礼物,端着一脸谄笑来见莫名。
喝了几盅茶,茶修见莫名喝着茶家上好的茶也不表态,也知道这回的事不好糊弄,就低声下气地开口:“苏三爷,要找小的怎用劳师动众,直接开口,小的立即就来。”
莫名笑脸从一开始维持到现在,就没有一丝松动,但现在他想把茶杯砸到茶修头上去:“茶修,我废话也不多说了,深红那边你知道多少就说多少。”
茶修听了,却不敢回答,要知道这个‘多少’还真不好掂量。他要说全或说不全,日后这人都可以说自己藏私,秋后算账可不好办。
莫名的陷阱没能捕到茶修这只鼹鼠,也不生气,反正这茶修是聪明人,一击不成,他就不拐弯抹角了:“说吧,他真正身份是什么人?”
“大鑫人。”茶修笑嘻嘻地答道。
“我指身份。”
“唉……一位王子啦。”茶修捣捣下巴,不爽地撇撇嘴:“就是当年跟你对换的那个。”
“……”
“应该是调包换下来了。”说罢,茶修像觉得很有趣,就指着莫名取笑:“跟你一个样,也不是好东西。”
“大鑫,还真喜欢调包。”莫名无所谓地颌首:“知道了,假莫惑那边。”
“啊,是深红的人,他想消灭你呢。谁教你沾花惹草,堇萝的女王不够,还到大纣的王爷堆里去了。”
“我这烂桃花也不是我说不要就能不要。”
“行了,行了……我们迷人的苏三爷,你去到哪不招人喜欢?”酸酸地来了一句,茶修故态复萌,又不客气地照顾自己,嘴里吃着葡萄,左右手各握了苹果和梨子。自家带来的礼物,进了自己肚子了。
这话是他特意刺莫名的,而莫名也真的被刺痛了,这种招人喜欢的劲儿,他可不喜欢。不过他也不跟茶修计较,只是一脚踢到唯二顶着地面的那双椅脚,让茶修摔了个朝天翻。
“哎哟,我的大爷,你搞什么。”茶修抚着背痛得直嚷嚷。
旁边人睐着他,却没有人同情他,谁让他坐没坐姿来着。
莫名蹲下来柔声笑问:“痛?要不要我帮你惜惜?”
茶修唇角轻抽,脖子上一阵发冷,便乖乖地自行起身,连连推拒:“哈,不用了不用了,不痛,真的不痛。”
“不痛就好,我有事要你办,要是你痛,我就不好办了,得叫人帮你‘按摩’一下。”
茶修听得耳朵里直发酸,叹了口气:“行吧,我知道了,我会去帮莫惑的忙,行了吧?”
“谁让你干这个?”莫名冷哼:“这边不用你多事,你去帮我找嫣鸠。”
“……哦!”分不清是失望还是轻松,茶修咂咂嘴巴,接受了:“围了我家里就为这个?”
“嗯。”给予和煦笑容,莫名拍拍他的肩:“找到我要的人,等事情结束了,我就放过你的鼹鼠洞。”
还真是防得紧,但茶修除了咬牙切齿,就没有别的作为了。
“行,一定让你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