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四章 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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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了莫名的事情,整个莫家的秩序被打乱了,各人的早饭只能在自己院内解决。莲院内三个‘主角’,莫名、蝶娘、顾君初三人围了一桌。

这三个人是泰然自若地进食,仿佛十分欣赏这小米粥配酱菜。旁边候着的仆人却想多了,怎么说今天是新欢旧爱同聚一堂,而且新欢还是男的。男仆们人就特别地同情蝶娘,怎么说她都是尧都城第一美人缕香阁的花魁,就是他们这些下等的仆从也听说过蝶娘大名,多少王孙贵族千金散尽都不得见其面。不想二少爷轻易地把人带回来了,却不知怜香惜玉,才不过个把月就另结新欢了,着实的可怜。

女仆又有不同的心思,她们的视线多落在顾君初身上,这个七味轩是有听说的,但还是第一次真正看到倌爷。少女情怀总是诗,他们不明白倌爷是什么,但顾君初的魅力就像醇酒,薰醉了这些豆蔻少女们,她们就认为比起蝶娘那个媚惑男人的狐狸精,初倌爷跟二少爷更相衬。

虽然当着主人的面前,各个都没敢说什么,但三子伶俐,看他们一个个瞪着主人们看,心里就不爽他们的没出息。当下人的能这样当吗?心里恼火,三子不知打哪来的勇气,上前一步就建议:“二少爷,我们先到外头去打扫,二少爷吃好了再唤我们,可好?”

莫名虽然不介意旁边的目光,但没有人盯着自然是好。他赞赏地看了这伶俐的仆人一眼,他对三子的印象也深刻,手脚利索又勤劳憨厚的仆人,是个人才。当下点点头,多余的人便出去了。

少了下人,蝶娘也轻松了,目光游移在对面两人身上,她对这酱菜小米粥是食不知味。

莫名甚感好笑:“缕香阁的花魁,不是该千娇百媚吗?吃个小米粥可不能有声音。”

蝶娘唾弃地翻把白眼:“少来,那是拿来骗那些臭男人的,你们可能被我迷倒?”

顾君初始终淡定,此时看向蝶娘,很客套地说:“江湖人都知道缕香阁蝶娘貌美如花,位列十大美女之一,自然让人倾心。”

莫名也淡定,他轻轻搁下瓷碗,脸上扯开温煦笑容,微咳:“蝶娘,你这话可真是践踏了我的真心,我也为你倾心呀。”

“你们少来。”这两人一个玩客套,一个搞忽悠。蝶娘又不是情窦初开的怀春少女,才不会相信他们的谎言。各自白了他们一眼,蝶娘搅着碗中酱菜,没有食欲,倒是满肚子疑问:“莫名,你们打的什么主意?把事情闹大了,要怎么办?”

莫名不知打哪里取出一把折扇,霍地打开在胸前扇了扇,这远山近水绿叶红花是画得栩栩如生,自然是出自名家之手。但蝶娘不想看这扇子,而想弄清楚莫名的想法,只是这家伙竟然把扇子半覆脸,只露出流光映灼的双目,让人难以读解其中意思。

“喂,这是干什么?”蝶娘认识莫名也就个把月,但这个把月是同床共寝的,她认为自己就是不了解莫名,也知道他不是善茬。

“不怎么办。”莫名的声音绕过扇子,轻轻软软地渗进蝶娘耳中:“你今儿就闹个脾气,回缕香阁去吧。”

“哦?”蝶娘听罢,秀眉轻挑:“也对,有顾君初,我也就多余了。”

没有怨怼或什么的,只是就事论事。

莫名回以一点头。

顾君初也跟着点点头:“这一回的报酬会有人送上缕香阁。”

钱收了,人也不需要了,就代表任务完成了。蝶娘笑眯眯地站起来,扬扬罗袖:“我会好好清点金子的。当然我们缕香楼遍布四海,有任何事情都愿意代劳,以后多多合作。”

“会有机会的。”莫名微笑,拉着顾君初立即退后几步,稳稳当当闪开。下一刻桌子被掀了,翻开的桌面飞起,食物撒了一地。莫名惬意地轻掸干干净净的衣摆,顾君初则挑高眉。

蝶娘想不到莫名竟然提早避开了,着实的失望,她媚眼半挑,怨嗔:“你这人精,真是什么事都逃不过你的法眼。”

“过奖。”莫名欣然接受赞赏。

“蝶娘。”顾君初垂眸望向一地狼籍,不甚欣赏此举:“早闻缕香阁蝶娘子是位烈性女子,行为的确似烈火般,而且风行雷厉。只是行动过于急躁,欠决考虑,这用不着如此大动作,动口即可。”

响声把三子等人引进来了,看见此情此景,仆从们呆若木鸡,没了主意。

蝶娘背对着他们,却也听见了,当下摆出泼妇骂街的经典姿势,伸手指向对面二人,张嘴就是骂:“受够你们这一个病痨子,一个卖屁 眼的了,老娘不给你们纠缠了,真是晦气。”

美人骂骂咧咧地甩袖而去,独留两位男士干瞪眼,他们都为刚才那霹雳话语而发愣。

仆人们哪里想到这花魁骂起人来竟也如此的阴损,看见主人脸色‘不善’,当下心中忐忑,进退两难。老半晌,莫名又扇动折扇,一言不发地上了阁楼,顾君初也跟在后头上去了。仆人们这才松了口下,战战兢兢地收拾起来,不敢多话。

仆人们是风声鹤唳的,殊不知阁楼上的人却是憋笑憋惨了。

“有什么好笑。”顾君初看着那抖动不已的肩部,心里不滋味了。

莫名止不住笑意,又不好让仆人们听到,当下一阵重咳连连溢出,咳得眼泪都飙出来了。顾君初也顾不上计较什么,连忙为他抚背。一向沉着内敛,就是教训蝶娘也十分淡定的顾君初,此时却着急了,语带责备:“爱胡闹也该有分寸,你在折腾自己的身体。”

“咳……我没事。”莫名缓过气来,就着锦衣袖袂拭去眼角泪花,叹口气:“只是没想到蝶娘这般有意思,的确强悍,不愧为江湖侠女。”

对此,顾某人可不以为然,这女人的嘴巴是利,但还欠火候:“武林中强悍的侠女不少,其中要数堇萝国女子最烈。”

“堇萝?你是说那个由女性掌权的国度?”对于女儿国,莫名也略知一二,那是一个女性组成政治体系,统治男性的国度,女权之高也就相当于大鑫与大纣的男权。

顾君初点点头,引着莫名在太妃椅上落坐,为他披好御寒物:“之前下山游历,也到过堇萝,是一片被红色围绕的国度。那的确是个民风奇特的国家,女人穿的衣服比风尘女子更暴露,坦胸露背,还能公然向男人求爱。如果不是这种奇特的民风,那里的气候倒是适合你。”

莫名躺下来,听着这话就觉好笑,他原本就活在一个男女平等的国度,听着这样的风俗,还真不放在心上,要知道二十一世纪的街头可是美腿美胸遍处晃的。

“等我‘死’后,就带我去见识一下堇萝吧。”莫名说罢,随手将折扇藏进袖中。

顾君初把莫名的手摁进被褥中,轻轻一笑:“师父仍健壮,我们去了堇萝国,再到大纣去见识也行,只不过大纣的气候偏冷,在堇萝的时候你就得把身体调养好才行。”

“嗯。”莫名是兴奋的,毕竟到了这世上,除了尧都和洛山,他哪都没去过,哪都不能去。现在即将可以探看这个世界,的确让人期待。就是再多的事情,莫名还是不忘正事:“对了,你也闹闹脾气,走吧。”

“我知道,再待一会我就离开。”他当然明白怎么回事,他可得去准备挖坟的事情:“‘替身’已经准备好,我会等你。”

“不用太久,他们沉不着气。”莫名哼笑一声,转过脸去闭上眼睛:“走吧。”

莫名准备假寐,却没听见顾君初行动,他张开眼睛准备询问,就见大掌挨近,在他脸上轻拍两下,上头的人唇角分明下拉着,却勉强扯上去。

“你赶人的时候,最冷。”

莫名无言以对,他抬手,以迅雷不眨眼之姿往自己脸上招呼了一把。

“你!”顾君初算是被他吓着了,哑然。

莫名感受着颊上火辣辣的痛,咳声又起,话说得断断续续,却得意异常:“要打,就打这样的。那初倌儿是不是也该配合着恼羞成怒,甩手离去呢?

顾君初站正,脸色不改,却真的甩袖而去了。

听着那脚步踩得木板阶梯吱吖作响,莫名知道他生气了,但也别无他法。看着楼台外旧枝吐出淡绿,莫名似是自言自语:“唉,你又不真是初倌儿。”

至此,莫名开始害怕‘死亡’了,只是势成骑虎,他别无选择。即便如此,他的想法还是有很多的,莫名越想,是越发的烦躁,抓一把瓜子就开始玩射靶,把窗外的树叶折腾得差不多了,却来了意外的访客。

袅娜身姿拾阶而上,婉约的二夫人柔声问了句:“还好?”

这二夫人及笄就嫁给了莫丞相,十八便生了莫家原二公子莫惑,现下也就四十岁,风韵犹存,当年美貌轮廓仍在,而且修养极好,平日里也受仆从们敬重。这样一位女性会是一位好母亲,但三子把二娘带上来的时候,莫名是心里没底的。因为二哥死了,老爹一句话把他判成二少爷。这二哥的亲娘十多年来,未给他只词片语,现在却来了,他的点失措。

稍稍斟酌,莫名决定见招拆招:“不错。”

二夫人沉吟半晌,仿佛准备好了,话就起头:“委屈你了,老爷就怕你回来会让我难受才会让你待在洛山,真是抱歉。”

这算什么?如果是恶言相向,莫名倒还知道如何应对,但这种话语他就不知道如何回复。总不能再甩自己一巴掌,把她也给吓跑吧?

二夫人见莫名不回话,还真以为他生气了,当下便落了泪:“名儿,我失去了惑儿,是真的伤心。开始的几年没顾上你,让你染病了真对不起。”

“呃……这。”其实这病跟这位夫人没关系,洛山的日子也不是她带来的。莫名自然知道是老爹对外公开这种说法,是利用了二夫人了。

“日后你在莫家就好好地待,这里的气候好,我问过大夫,他说你只要能静养,这病是没问题的。”二夫人拭着泪,关怀地问:“那早上的汤有在喝吧?是暖体的方子,你得喝光,对身体好。”

莫名自然想起每天早上必有的‘无添加’补品,还当老爹怎么愿意往他身上浪费,这下才知道是二夫人的‘恩惠’,当下他便抿紧了唇,眉头紧皱。他苦恼这恩该如何还,他都要‘死’了。

“怎么了?不舒服?”看见他脸色凝重,二夫人还以为他要发作,紧张了。

莫名苦笑:“我没事,汤我有在喝,很好喝,谢谢你。”

二夫人当即笑靥如花,握住莫名的手开始嘘寒问短,莫名以为她已经把他当成了儿子,一下子也作不出别的应对,只好安静地听着她老人家说话。这一说,莫名竟了解到在洛山多年,除了那些有‘添加’的补品,其它的物资竟然是出自这位夫人一手安排,想必是真把他当儿子了。莫名只觉眼眶微酸,心想好笑,想这是不错的体验。

二夫人陪着莫名用了午餐,一边吃着还建议莫名如果喜欢就娶了蝶娘,要是不喜欢,硬是喜欢那初小倌,就接到府里,别让他沦落风尘中,继续受苦。莫名倒是没想到这古代的女子,也有这么豁达的,当即一口汤上下不是,差点没呛死。

送走二夫人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看着被晚霞染上一片淡红的身影,那三步一回头的妇人。莫名苦笑,打心里产生的歉意,因为他明天就得让这位夫人再一次承受丧子之痛。这一切都是箭在弦上,这家他待不得。

三子让人传膳到阁楼上,这年轻的仆人就是细心,布了一桌子菜,但莫名吃了一点就不吃了。未几送药的药僮就来了,一碗黑漆漆的汤汁摆在绣银丝红绸桌布上,洁白瓷碗是如此的扎眼。

莫名把汤碗递到唇边,笑了。因为他嗅到了,这一回是下了重药呢。

只作稍顿,那碗汤还是喝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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