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有一种新的疫病发生了,就在一支军队里头。此病症药石不能治愈,令群医束手无策。在这十来天里头,这些士兵们先后出现腹泻,出疹,变色,癫狂,出斑,还有石淋(肾结石)等症状。
嫣鸠自车中醒来,摸摸脸上,一不小心就被镜中的自己吓了一跳,随即轻叹:“怎么看就是怎么的吓人。”
打从莫名说要装病以来,他的一张脸已经被添加了不少的色彩,乍地一看,那叫精彩。蓝皮肤上一块块黑白分色的斑,点点红疹又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整张脸,那怎么看都不像活人,不过他较庆幸的是自己只是画妆,可不同车外的人,全都被整成这副得行了。
虽然稍为同情被整的人,但嫣鸠却有说不出的快意,那些欺他的人,都得到应有的惩罚,他着实地出了一口气,这是他以前从未有过的快乐,现在终于尝到了。想着,他伸手推推不远处的堆成一坨的棉被,包在棉被里头的人只是蠕动了一下,不再动弹。
“喂,三子,你是不是应该起来为主人梳洗了。”嫣鸠坏笑着伸手抹了一把晨露,悄悄将那手伸进被铺里头。
下一刻莫名整个跳起来,动作迅速,一脚将嫣鸠踹出马车。跌落马车的嫣鸠愣住了,呆呆地望着打被铺里钻出来,揉着脖子睨视自己的莫名。
“哦,我的主人,怎么一大早的就在草丛中摆出如此优美的姿势?主人你现在的脸实在太精彩了,此番作为颇有荒野孤魂的风姿。我的主人果然是风华绝代,即使鬼模鬼样也能如此销魂。”凉凉的声音,十足的揄揶的话语,带着讽弄笑纹的唇,傲然睨望的双目。
这小人是报复他了,嫣鸠了解这一点,只是情势比人强,他明显没有能力报复回去,于是只好拂拂衣摆,悻悻然地爬回车子上去。
死士已经乘着黎明前的黑暗,打附近农村弄来了吃食,莫名接过食物的时候,就看了一眼死气沉沉的军营,见巡兵行尸走肉般来回走动,不禁感叹:“该找这群人去拍生化危机了,连化妆和特效都省了。”
“什么?”嫣鸠没听清楚,困惑地问。
能有什么?什么也没有。莫名弓指一敲嫣鸠的额:“少多事,吃吧。”
“装神弄鬼。”嫣鸠念了一句,回头狠狠地吃馒头,仿佛是要全部吃光,不留给莫名。
这番幼稚的举动只让莫名失笑:“主人,你还真是童心未泯,行为举止与十岁小鬼无异.”
莫名无心的戏言,却不知惹着了那人。嫣鸠看莫名那模样,和和乐乐地相处是好,但这不足够,转念一想,自己有的优势是什么?就是这容貌,若果能用这个把他给套住,那才值得。
于是,莫名在下一刻终于能真切地理解到恐怖片里头,被鬼怪追赶的主角们是何种苦况,那一瞬间发起的恐惧感真真的是把整个心脏给锁起来了。
嫣鸠扔下馒头,一把扑上了莫名,然后媚笑:“我小孩?要不要我教你大人的事情?”
拜托,这不是媚笑,是狞笑好不?
“……”莫名额上渗了汗,这鬼怪的笑容,杀伤力够强大的:“或许我不需要。”鬼压床这事,谁也不喜欢吧?
“哦?你既然来了堇萝,也该入乡随族了。虽然你不喜欢男人,但我会让你明白男人也不比女人差。”嫣鸠故意压低的语调诱惑莫名。
……
原来是只色鬼,不过这模样,莫名是真的不敢恭维。他一阵重咳,抬手抵住嫣鸠的胸前,防止妖魔再进一分,以免这家伙真的亲下来,那真完蛋了,他现在受不了这种打击。
莫名没来得及提醒嫣鸠,这车门被拉开,门外的士兵反应迅捷,高唤着自家老娘走远了。
嫣鸠莫名其妙,莫名却笑不抑止。
“嫣鸠公子,美艳不可方物的你该多注意自身的状态,你现在的确不适合以如此蚀骨销魂的模样表现自己,会让人打心底升起恐惧感。”
嫣鸠还未反应过来,莫名索性就伸手取过不远处的镜子,老实不客气地架在他面前。这下嫣鸠总算看清楚那张大花脸,于是愣住了。因为刚才他就用这张脸摆出那种表情……这张脸。三个字在脑海中无限循环着。
莫名已经笑得不可开交,泪水和着笑声狂飙。嫣鸠恨上心头,就恨这莫名竟然幸灾乐祸,一把扳正了他的脸,狠命地就亲下去。
被鬼亲了!莫名惊呆了,只能任由这人亲吻。要知道嫣鸠的技术的确是好,别说他及不上,就顾君初也做不到如此技巧。并非霸道,而是每一次轻舔纠缠都让你期望得到更多,是诱人的吻。
二人是在士兵们哭爹喊娘的呼叫声中回过神来的,莫名连忙推开上头意欲继续的嫣鸠,退开老远提防着再次被勾魂摄魄。
嫣鸠勾唇一笑,狐媚的凤目弯弯,如上弦两勾,波光流转:“咦?你不喜欢吗?”
一声慢一声缓,声声都是勾人的,这家伙的确懂得媚惑人。莫名暗叹一口气,自知刚才是真的忘形了,啧啧嘴巴,以攻为守:“不怎么样,我对鬼怪没有情结。”
“啊?”嫣鸠一愣,继而恼恨地抚着脸,就想把这该死的妆容给抹掉,这完全防碍了他的计划。可是以大局为重他还是记得的,因此只能狠命地瞪莫名,完全把厉鬼的神髓给诠释得淋漓尽致。
莫名怎么说都是受过无数恐怖片熏陶的现代人一枚,虽然已经当了二十年的古人,却从来不忘旧知识,因此对鬼怪也是有一定的免疫力,于是他完全能够在这种怨念的瞪视下自在生活。只是他表面的平静却无法否认内心的汹涌,因为他发现自己越来越接受与男性接吻,他现在满脑海的只有一个想法——难道我真的变成gay了?
一人怨嗔丛生,一个打击甚深。俩人都没好情绪,自然没分给外界太多的心思。
这时候外头包围马车的士兵们终于回过神来,才记起自己也这鬼模样鬼样的,为何要怕这车里的二人?他们是前来捉拿这二人的,如果完成不了使命,有可能被军刑侍候。当下带头的将领先回过神来,下令捉人。
面对围捕,死士们先涌上去杀敌护主,嫣鸠和莫名也没担搁,互觑一眼便同时突围。嫣鸠挽着莫名,要带他施展轻功。莫名却反过来一手提了嫣鸠的衣领,高高跃起,鹞子般飞向绿林。
“撤!”
莫名的话是提示死士们莫要硬拼。见主儿都逃了,死士们自然不多留,就如莫名早前交代的,开始往四面八方逃蹿,让士兵们措手不及。
莫名带着嫣鸠在枝叶间穿梭,那速度和技巧自是不同凡响,嫣鸠惊呆了,直到双脚着地,已经走出很远一段距离。
“你……”怎么这般厉害?
“唉,这大将军真沉不住气,他们那群残兵怎么能捉到我?真是笑话。”
“他们又不知道你会武功。”嫣鸠知道,如果只捉他一人,这些士兵就足够了,自己绝对逃不出太远。但他和那些人一样,不想莫名的轻功竟然如此的精湛。
“的确。”莫名稍稍思索:“已经过了十二天,事情该是办妥了。”
他说的是顾君初,嫣鸠知道,于是也不甚友善:“顾君初也不过是人,又不是神仙鬼怪,你是不是对他期望过高了?”
莫名挑眉,轻笑:“他绝对值得相信。”
此话一出,听的人不是滋味,瞪了莫名一眼,抬袖胡乱擦拭脸上的妆容,现在已经不需要这种鬼东西了。
莫名看着,就是有意见,忍不住轻讽:“何必太在意脸上这点妆容,又不是大姑娘。”
嫣鸠抬起被擦得一塌糊涂的脸,侧眸瞄着莫名,抿紧唇,那模样看上去像在无声地责备着。
莫名没来得及去了解嫣鸠的情绪,一声尖啸划破林叶随风的祥和。几乎立刻的,莫名平地跃起,轻盈立于树梢上,昂首看着上头盘旋的鹰只。
“雷公……”
“雷公?”嫣鸠自知不能像莫名那般立于树梢上,只能攀着高枝问。
鹰只低飞自莫名身侧掠过,那爪上系着红布巾。莫名见后笑容立现:“兵符得手了,不愧是君初,这下事情到尾声了。”
莫名自树上一跃而下,掏了一些银两给嫣鸠:“你先找一家农户隐藏起来,明天以后可以回到军营中,我在那里等你。”
嫣鸠却不接这银两,他看着这片绿林中笑容可掬地以掌托着两枚银子的人,眉头不觉紧皱:“你要做什么?”
莫名也不隐瞒:“君初拿到了兵符,雷公也出现了。他应该很快就能与我汇合,我们要去捉拿单于大将军,他可是关键人物。”
“你现在回头很危险。”嫣鸠不同意,一把扯住莫名的衣袖:“你不是说顾君初很厉害?他一人就能处理。”
莫名眨眨眼睛,摸摸颌下,低笑:“我急着取回自己的扇子。”
这种破理由,骗小孩都不成。嫣鸠眯起眼睛:“我也去。”
“……”莫名是想不到嫣鸠竟然这般固执的,当下苦笑:“你何必,你该明白我们的实力差距。”
“我不明白。”就是睁眼说瞎话也要跟着,嫣鸠认为自己至少不会拖后腿。虽然他没有顾君初的实力,但长年的杀手训练,也让他有一定的实力。
两两相对,两两无语。风掠过林叶,老鹰也盘旋不去。此情此景下,如果换作别的人,莫名可以选择点了他穴道就好。只是面对嫣鸠,他却不想动手。他苦恼地抓弄着一头长发,怎么也没能想出个法子。
嫣鸠看准他的犹豫,当下加把劲:“带我去,我还不需要你操心。”
“……看来你是太高估自己了。”莫名微恼,他看到了嫣鸠的固执,这种人可怕的地方不是他的实力,而是他那股蛮缠劲。当下心里也有一个想法,如果争持不下,还不如趁机让对方认清事实?
主意已决,莫名不再坚持:“先找个地方洗把脸,接下来还要待顾君初出现。”
虽然得到了莫名的保证,嫣鸠却不尽相信,一直提防着他突然反悔。看着像提防老狼的小鹿一般的嫣鸠,莫名只觉好笑。
“嫣鸠,你不用多此一举,如果我要丢下你,你根本无法反抗。”莫名冷声道,意在让嫣鸠认清事实。
一句话,说的是这个意思,听者却是另一种意义。言语打击让心肺一阵剧痛,这是嫣鸠最害怕的事情,他尤其想要获得的事物,却有如天边彩云,飘渺悠远,张目可见却伸手不及。他恐惧这种虚无,不能掌握的幸福有何意义?
见他脸色不好,莫名只当自己的话说得过分了,却是狠下心来要让他识清自己的实力,以免他以身犯险。
洗掉脸上恐怖的妆容,二人开始谨慎地往回走。或许单于大将军也想不到这应该逃跑的二人竟然逆袭,因此二人一路走去,除了躲避分散搜索他们的部队以外,接近大本营竟反而没遇上强化的防守。
此情此景,莫名满意地笑了,这意味着能更快捷完成任务。
嫣鸠也知道情况,当下挑眉:“很轻易便能得手。”就是他也能在这时候杀死单于大将军。
“不要轻敌,要无时无刻保持谨慎。”莫名训他。
嫣鸠只是自鼻腔里哼了一声,十足的不屑意味。
莫名不再多话,只是微笑着开始计算时辰。
“莫名……”嫣鸠乘着莫名专注的时候发问:“莫惑和顾君初,你较喜欢谁?”
“嗯!”莫名挑眉,侧首苦笑:“你这是什么问题?一个是我的师兄,一个是我的二哥,这要怎么比较?若是我问,你的娘亲和妻子掉进水里头,你要先救谁?那你怎么回答?”
嫣鸠听罢却是一愕,而后敛目:“都不救,一个我从未见过,一个我不可能有。”
竟然这般回答,莫名算是佩服他:“强词夺理。”
话题没能继续,因为异样的响声。莫名没来得及回首,嫣鸠突然扳着他的脸,竟然要强吻。
他还没反应,却被人从后拽拉,而后嫣鸠的胸膛上已经踏着一只黑色大靴。莫名视线后移,昂首后看见正以凌厉眼神注视着嫣鸠的顾君初。
笑容不自觉上脸,莫名伸出手:“扇子。”
顾君初移眸至莫名脸上,眨眼间气势已经放柔,脚下一蹬往后掠出数米,远离原地。他这才放下莫名,取出被珍藏于袖中的折扇交出。
重获珍爱的扇子,莫名心情甚好,霍地张开扇子,持着青山绿水轻轻扇动:“果然,还是有它才好。”
顾君初猛地垂首:“我呢?”
这是什么鬼问题?莫名只觉尴尬,移眸瞄向跟随顾君初的众人,黑压压地站满枝头的人,一个个瞪着眼睛盯着他们看的众人。在这种情况下,他不想顾君初竟然有脸面做这种事。
恼羞之余,莫名摆着笑脸,扇子缓缓上移,覆住了半脸。不想一指勾住扇沿轻轻扯下,而后顾君初的脸部特写渐渐清晰,象数越来越高,直至他的视线范围只能触及那双眼睛。
唇上温温软软的接触,盈满鼻腔是对方的气息。这一吻很轻,顾君初只是以双唇衔住莫名的,轻轻允吻,并未深入。
仿佛一触便分开,顾君初抬首,莫名呆呆地把扇子举回原位。莫名以为,他现在正头脑发热,无法思考。
扬首,顾君初睨视着站在另一枝头上的红衣人,那人同样拿挑衅的目光回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