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京城的时候已经过了腊八节了。
肩上的伤好得很快,我怀疑是那个人手下留情了,因为伤口看起来有点狰狞但是所幸没有伤到筋骨。即使这样也足以让人吓了一跳,尤其是对于从未出过宫的青柳,以至于每次换药的时候我都不得不哄她几句免得她又抽抽嗒嗒的哭起来,每当这时我真想仰天长叹一声:天理何在。不过看到她担心的样子我的心里还是暖暖的。悦宁初次见到这样的伤口也叫了出来,因为康熙对外封锁了遇刺的消息对内只说是有惊无险略微带过,估计是派人暗中调查,所以宫里人知道的并不是很清楚,我就三言两语描述了一下当时的情景,悦宁听完眼中放出光彩完全是一幅看英雄的表情,然后又嘟了嘴说这么刺激的事情她怎么没遇上,我只有暗翻白眼儿,姑奶奶,你当这是演戏啊。
舅舅那里必然是隐瞒不过的,康熙特准了可以进宫探望,于是大舅母带着云岫来看我,那会儿我正趴在榻上换药,云岫红了眼睛扑过来,青柳连忙帮我劝着。我也忙对舅母说让舅舅跟她放心的话,至于阿玛额娘那边还是瞒着吧,反正也没事了,免得他们白白担心。舅母跟云岫走的时候我把礼物拿出来,除了云岫的耳环,还有给舅舅、舅母带的从西安有名的福云楼买的特产。
我的心里很感动,有这么多的人关心我,一切烦心事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这几天我被青柳禁了足,完全失去了人生自由。我终于见识了这个小姑娘的利害与拢莆一灰┖纫┗共蛔嘉页雒牛苡裘疲铱墒遣u税。筛障肷瓯缌骄渚捅凰拇笱劬Φ苫厝チ恕v挥秀哪昧吮臼榈菇饧浯氨叩奶梢卫铩
用这种接近平躺的姿势看书的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瞌睡来得很快,更何况身下还是柔软舒服的垫子、屋内生着暖炉。我不一会儿就接受了周公的邀请。
一觉醒来,我发现身上盖着毛毯,屋子里很静,掏出怀表看了看,才一点,还早。
“青柳。”我闭着眼叫。
“醒了。”我一愣,转过头,发现胤g竟不知何时来了,拿着书坐在椅上。
我这才发觉刚才看的书已经不在我手上了。
“四爷什么时候来的。”我忙坐起来笑着问,见青柳已经上了茶便说:“青柳那丫头呢。”
“里屋呢,估计也眯着去了,大中午的。”又扬了扬手里的书笑道:“你也看起《晋书》了?”
我笑着说:“没事呗,又不能出去。”走过去看了看青柳沏的茶,暗想这丫头果然机灵,知道客人来了沏这个。还是烫的,便道:“四爷也尝尝我这里的茶。”
他望了我一眼,勾起唇角,放下书,端起来慢慢喝了一口:“这是蠲的露水了。”
我笑道:“果然厉害。这是我夏天收的荷叶上的晨露,得了一小瓮,封了埋在地下,冬天拿出来泡茶喝。就连这茶也是好多年的上好普洱了,虽然比不上贡茶,味道也是不错的。”
他又喝了一口,点点头笑道:“这露水泡的普洱,竟比我平时喝的还略好些。”
我坐在隔着茶几的另一张椅子上,笑着说:“可不是,这紫砂壶加晨露再加普洱茶,就是这冬天最好的享受了。”
他放下茶望着我道:“你倒是知足。”目光落到我的左肩上,“还疼吗?”
我动动左臂笑道:“快好利索了,早都不疼了。”
他沉了脸:“别逞强!”
我笑了笑去里间,见青柳坐在榻上绣花,望着我偷笑。我忙拿了东西出来。
我把小匕首递给他道:“这是给弘晖的。”他拿过看了一眼就揣进了怀里,望着我问:“我呢?”
我忍住笑:“把手伸出来。”
他乖乖的伸出左手来,静静的看我把指环戴在他的中指。又看了看我的左手道:“这个我喜欢。”
我把手放在他的手旁边,看着两枚一模一样的指环,微笑着说:“我也是。”
第二天,吉泰来了信,说不日便到京了。我看着信笑出声来,忙拿了信去找悦宁。她比我还激动,乐个没完。
十二月十五,吉泰回来了。一见了我就叫道:“啊,松萝,你又长高好多了!”
我笑着望着他说:“哥,你黑了好多!”
悦宁红着脸看着他,他见了礼,礼貌的笑笑。悦宁的眼神黯淡了一些。
我在心里暗暗着急,我老哥也太迟钝了吧。
康熙加封我哥为禁卫军之一的扩军营统领,还给我哥在城北赏了一处大宅院。我哥快二十了也是该成家立业了。
悦宁却因此皱了眉,我知道她心里着急,真想帮他们一下,可这是他们自己的事,我怕自己属于关心则乱,再说他们也都是极有主见的人。
可是当我刚迈进悦宁的屋里,看见她气呼呼的把一个香囊扔到炕上的时候,我本能的感觉到事情有点麻烦,那个香囊上绣着盛开的梅花。
“怎么了?”悦宁的大丫头紫云在一旁朝我使了个眼色,又朝香囊努努嘴。我心里明白了,笑着道:“谁惹我们悦宁公主生气了?说给姐姐我听听,我找他去!”走过去把香囊拿起来道:“好精巧的东西,干嘛要扔了。”
她一把夺过来,神色缓和一些,看了香囊一眼又蹙起了眉,气道:“什么劳什子,再好有的人也不稀罕,留着只能白让人生气罢了!”说着竟从抽屉里拿出剪子来。
我吓得忙夺过,道:“你这是何苦,到底谁惹你了。”
她伏在桌上闷闷的说:“没事。”
紫云就道:“是格格的大哥惹得公主生气的。”
悦宁一听这话,拍了桌子:“多嘴!出去!”紫云低着头出去了。
我心下了然。坐到她旁边问:“到底怎么了,说给我听听,我找他评理去!”
悦宁倒不好意思了,红了脸,支吾了半天才说出来。
原来悦宁本高高兴兴的悄悄去找吉泰,把香囊送给他,结果他非但不接受到最后推辞不过沉了脸,还说了悦宁两句转头走了。
难怪了,别说是从未受过气的悦宁,就是搁我这么厚脸皮的家伙身上估计也会心里不爽吧,嘿,这小子这么久不见脾气见长啊!
“他凭什么说我随便就送人东西,”悦宁已经委屈的滴下泪,红了眼圈,估计越想越气,哽咽道:“还说女孩子要稳重。他、他凭什么这么对我?我、我做错了吗?”
我忙拿出丝帕帮她擦眼泪道:“他呀,肯定是在哪儿遇到烦心事了,说话不经过脑子,快别往心里去,我一会儿就教训他去,哪能这么说女孩子,是无意说的也不行,一定把他绑了来再背着荆条给你赔罪!”
她“嗤”的笑出来,又立马正了脸色瞪着我道:“就知道你要帮他说话。”
我忙陪笑:“公主可别冤枉我,我可是说真的,到时候你要打要骂随便,我一定不管!”
说的她也笑了。我忙出去让紫云端了盆清水进来,紫云感激地望了我一眼,服侍着她主子洗了脸,又端了水出去。
我帮悦宁梳理头发。
她看着镜子中的我说:“你别去找他,我知道怎么做。他心里没有人正好,他要是已经看中了哪个姑娘,我也决不会举白旗。哪怕是为他受气,也是我心甘情愿自找的。”
我的手顿了一下,这样的话,也只有从悦宁嘴里说出来吧,真是个不得不招人爱的姑娘,可是这样的性子,也会受很多伤吧。
我望着镜中她漂亮年轻的脸,笑着说:“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