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溪在幽冥周围打转了许久,可幽冥不论怎么样都是看不到她。就站在那里,盯着她身前的那片黑土。
约摸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幽冥终于有了动作。幽冥单膝下蹲,伸手拿起摆在一旁的酒壶和酒杯。酒壶微倾,酒香蔓延。烛溪的鼻子微微耸了耸,这是她最喜欢的酒。
以前啊在鬼界的时候,烛溪和幽冥经常坐在一起聊天。那时候幽冥总是抬着酒壶,自斟自饮。不知道怎么的烛溪就和她一起喝了起来,越喝越多。说是最喜欢的酒,其实烛溪也就喝过这么一种而已。这酒最特别的就是,是幽冥亲手酿制的。酿酒的水掺入了忘川河水,醉酒一场。得来一场美梦,暂时忘却一切烦忧。这美梦让烛溪不知不觉的上瘾,在鬼界那段时间几乎每天都会喝上一些。·
每次烛溪去和幽冥拿酒的时候,幽冥总是说她酿的那些酒都快被烛溪喝光了。可是自从烛溪回到烛龙族,幽冥又进了菩提境。从那之后烛溪就再没喝过这酒,现在看见幽冥斟酒。烛溪下意识的就伸手去接,可结果依旧是直接穿了过去。
等烛溪皱着眉头缩回手的时候,幽冥手中的酒落到了地上。整杯酒被烛溪浇在了地上,烛溪紧皱着眉头,幽冥的动作是祭祀的规矩。将酒撒到地上,浸润入土地之中。这虽是祭祀之礼,却也是人界的祭祀之礼。神界很少用,幽冥这是在祭祀什么人呢?
“烛溪,一杯清酒愿你一路平安。上次相见也没能好好和你说说话,总想着还有得是机会。没想到…却是永远…你怎么就这么傻呢,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让你不要心软,她要和你斗你就好好和她斗。让她看看你的厉害,偏偏人家就抓住了你的弱点。一击致命,你说说。现在你后悔了吧,你乖乖在那里等着我吧。等荼蘼回来,我就来找你。到时候我们谈天说地,畅所欲言……”幽冥本来声音还大得很,可越是说到最后,声音越是低沉。到最后,几乎是完全没有了声音。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靠在菩提树上。双手抱着双膝,在散落的黑发之下,烛溪看到了她眼睛里的泪水。
烛溪伸手过去,想要接住那掉落的泪水。可是不出意外的,泪水依旧是直接穿过了她的手掌。直接掉在了地上,可是烛溪眉头微蹙。手立马是收了回来,看着自己的掌心。烛溪手掌在泪水穿过的时候仿佛感觉到了灼痛之感,让她瞬间收回手掌。
幽冥还记得在神界钟鸣传到菩提境的时候自己还在笑话又有哪个老妖怪去见父神了,可是在神界信使将逝者消息传到自己这里的时候。幽冥感觉菩提境的天都是塌了,眼睛所有看到的东西都是变得一片灰暗。什么颜色都没有了,幽冥早在鬼界梼杌离世的时候就有了去见父神的念头。可是神帝不许,幽冥的年纪比神帝大人小不了多少。力量在六界顶尖强者之中也算得上是佼佼者,所以神帝大人不允许她自裁。
在这她已经毫无牵挂的六界,烛溪的存在应该算是她唯一的活下去的念想了。可是现在……就连烛溪都已经不在了,那她还有什么……
幽冥坐在菩提树下哭了很久很久,烛溪知道自己的声音她听不到。自己的存在她也感觉不到,所以也没有安慰她。只是同她一样的动作,坐在菩提树下。陪着她,看着菩提树上时不时落下的树叶。
当烛溪再次转头的时候,她愣在了那里。在她眼瞳之中有一缕白色闪过,在风中飘舞着。
“幽……幽冥,我还活着,还活着。我还活着,你看看我啊,我还活着……”烛溪突然就开始大喊起来,撕心裂肺的喊着。只不过谁都听不到,只要她自己在泪水中呼喊着。
原来,在幽冥慢慢停下哭泣之后。烛溪抬头之时,竟然看到幽冥满头青丝竟然完全变为了银发。变回了曾经那个白发苍苍的孟婆,她竟然为了烛溪而青丝变银发。
烛溪也算是仰天痛苦起来,她一直以为自己的任性和心软到最后受伤的只会是自己。可是在烛瑶用尽手段设计青阙的时候,烛溪才明白她的心软也让身边的人受伤。可是再一次针对自己的陷阱,她还是心软了。还是任性了,她的任性造成了她离开这个世界。也让烛冥伤心欲绝,就连幽冥也为了她白了头。
这一刻烛溪才明白,世界上本就没有舍己为人的事情存在。当因为自己的心软让自己受伤的时候,同样的伤将会出现在那些关心自己的的人身上。他们的痛比之她的更痛上百倍千倍,这一刻她才醒悟自己的那些心软是多么的可笑。
幽冥慢慢起身慢慢离开,烛溪想要跟上去。可是在走到菩提树大概十步开外的时候,被什么东西拦住了身形。不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法再踏出一步,现在她身体里没有丝毫的灵力。现在的她就是一个普通的凡人罢了,根本无法突破。
烛溪不断的努力着,可都是徒劳。在烛溪不断努力的时候,有脚步声渐渐出现在烛溪的身后。烛溪下意识的转身,没办法继续盯着渐渐离去的幽冥。
转身之后烛溪看到了一个赤红的身影,正在从菩提树的另一边慢慢走向烛溪。当那个身影一步一步走向烛溪的时候,烛溪的双眼瞪的越来越大。眼睛里满满都是震惊,她仿佛又回到了曾经一次又一次的梦中。那个赤红的身影烛溪看到了不知道多少次,可是每次都看不到来人的脸庞。
烛溪抬头,下意识的看向来人的脸庞。终于是看清了来人的面孔,烛溪抬眼之间直接撞进了那人的双眼之中。漆黑的双眼漆黑一片,深不见底。两人对视了许久,烛溪感觉自己的灵魂都是被这双眼睛吸走。坠入了深不见底的深渊之中,再也收不回心神。
“你…你是谁?”烛溪颤声问了一句,此时此刻。无比恐惧朝她袭来,那种在死亡边缘徘徊的感觉让烛溪刚问完。还来不及听答案,拔腿便是跑了。她知道自己被诶困在了菩提树十步的距离之内,她只能朝着男人相反的方向跑去。
可是她还没跑了几步,肩膀便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握住。大手的力气十分大,烛溪完全没有力气脱离。只能僵硬的被那只大手转了身体,重新面向那男人。
“呵呵,你不是问我是谁吗。怎么还不等我回答就想跑了,我又不是会吃了你。”男人两只手都是握上了烛溪的肩膀,脸上露出了一个温暖的微笑。
烛溪有种错觉,在男人的微笑绽开的时候。就连终年没有阳光的菩提境都是有温暖的阳关照射在了她的身上,击散了萦绕在烛溪身上的那恐惧之感。
“那你说,你是谁?”
“我不是谁,我叫穹。你是谁?”男子微笑着,说出自己的名字。放下了握着烛溪双肩的手,只是烛溪没有看到在他的双手放下的时候。他的双拳便是紧紧握起,冒起的青筋告诉着别人他的隐忍。
穹觉得自己表现的已经够温和,够平易近人的了。可是烛溪在听到他的回答之后立即便是退后两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脸上渐渐冰冷起来,看向穹的目光更是不善起来。
“呵…神帝大人,你来这里做什么,是来杀我的吗?”烛溪瞬间便是知道了来人正是神界之主,也是六界的巅峰之人。神帝,穹。其实烛溪本不应该知道神帝的名字,也怪幽冥。和烛溪聊起天来什么都不顾及,很多上古只时的事情都是一股脑的告诉了她。其间便是提到过神帝大人的名字,此时烛溪想通了很多事情。
那个在自己梦中无数次出现,造就了无数次杀戮的那个男人就是现在站在自己面前。这位神帝大人,现在的自己就是梦中那个被杀了无数次的少女。她十分笃定这个想法,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就连忙推开。保持着两人的安全距离,可是烛溪也知道自己根本逃不开。
穹皱起眉头,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想要伸手拉住烛溪,可是看着烛溪防备的样子他颓废的收回手。无奈的看着烛溪。
“我不是来杀你的,就是想给你讲个故事罢了。你想听听吗?”穹露出了一个悲哀的笑容,那残破的苦笑触动了烛溪的心弦。几乎是下意识的就点了点头,等穹拉起自己的手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
烛溪也是微微蹙起了眉头,刚才的点头根本是下意识的反应。她只知道自己一定会答应穹的要求,那根本就是一种无法反驳的习惯。
穹拉着烛溪跳上菩提树,两人双双坐到了一枝粗壮的枝丫上。抬眼看去,映入眼帘的景色是那样的熟悉。仿佛在很久的时间里,自己的双眼之中都是这片景象。那样的熟悉感让烛溪皱眉,她心中的疑团也是渐渐加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