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年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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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醒来,舒渔不免为自己昨晚做的梦而有些羞耻。在男友家的客房做春梦这种事,实在是有点让她无语望天。

她下意识摸了摸唇,好像还残留着梦中那被人亲吻后的感觉。

在床上懊恼地打了个滚,她爬起来穿好衣服出门,看过去又是漂亮知性的女孩。

因着是在别人家做客,她起来得比平日早一些。

一楼客厅此时只有忙碌的阿姨和祁老爷子。

她走过去同老爷子打招呼:“祁爷爷,早啊!”

祁老爷子笑眯眯点头:“早!”

一老一少寒暄了几句,楼上的人也陆续下来。

舒渔看了看屋子里的祁家一大家子,还是昨天那些人,唯独没见着晚上遇到的那位表哥。她忍了忍没有去好奇多问。

吃早餐的时候,那位表哥也没出现,舒渔心里嘀咕,难道一早就出了门。还是老爷子随口提了一下解了她的疑惑:“今年年夜饭预订比往年都火,暮云去巡店,恐怕晚上吃年饭才能赶回来。”

果不其然,这位暮云表哥一直到夜幕降下来,还是没出现。

而到了傍晚时分,祁老爷子吩咐祁子瞻和祁梵正下厨准备年夜饭。

大约也印证了老爷子直接将家业传给孙子辈的打算。

祁子瞻在进厨房前,笑着同舒渔道:“今年年饭是我和堂哥掌勺,待会儿让你见识我们祁家菜的四十八宴。”

他口中的祁家菜的四十八宴,舒渔有听说过,是祁家菜四十八道核心菜式,也是最顶级的宴席餐。祁家菜本就是主打高端酒宴,这四十八宴又是高端中的高端,普通人只能是望尘莫及。

舒渔不得不好奇这两位祁家菜的准传人,做出来的四十八宴,到底是何种水准。

富丽堂皇的餐厅,巨大的红木餐桌。

众人围桌而坐,当然除了那两位掌勺公子。

虽然舒渔是想一饱口福,但也看出来,这家宴并不那么单纯,显然是祁老爷子在考验两位准继承人。

前菜冷盘上来时,管家走过来在老爷子身边道:“暮云回来了!”

本来还有些严肃的祁老爷子,眉开眼笑,高声唤:“暮云,快过来坐!”

有脚步声传来,踏入餐厅内。

舒渔好奇地转头,但下一秒,人就已经像是被偷入冰窟一般,全身僵住。

走进来的男人,身材颀长,长着一张十分俊朗的脸,尤其是那双眼睛,黑得像是幽深的泉。他表情淡淡,只嘴角勾着一丝浅浅的笑意,目光越过众人,也没有在舒渔身上停留,只落在祁老爷子身上。

“爷爷,本来是打算早点回来的,东明路那间店子出了点小状况,让你久等了。”

他的声音带着点沉沉的磁性,跟昨晚舒渔听到的那个一模一样。

舒渔几乎忘了自己身在何处,目光一直随着这个人,直到他在祁老爷子右手边的位子坐下。

暮云暮云,真的是她认识的那个暮云。

卫暮云还是没有看她,只淡淡扫了一眼桌上的人,点点头算是给大家打招呼。

舒渔脑子里一片混乱,完全想不通当年那个海岛男孩,怎么摇身一变成了祁家的人。

她回过神,赶紧低下头,不敢再看他,怕被人察觉她的异状。

祁子瞻的母亲郑清妍最先笑嘻嘻道:“岁末是酒楼最忙的时候,这段日子,真是辛苦暮云了。”

祁老爷子笑道:“可不是么?多亏了暮云,今年的年夜饭预订才会这么火热。我听阿城说,不仅江城的几家酒楼,外地各市的预订也都很火,全都爆满了。”

他话音落,大儿子祁粟附和夸道:“要是妹妹还活着,看到暮云这么有出息,不知道该有多高兴。”

卫暮云本来带着浅笑的脸,微微一凛,那笑容便多了几分讥诮的冷意。

祁粟这话立刻勾起了老爷子的伤心处,抓起外孙的手,幽幽叹了口气。

卫暮云安抚一般在老人枯萎的手上轻拍了拍。

祁粟的妻子章茹啐了口丈夫:“大过年的,你是要惹咱爸不高兴么?”

祁粟讪讪笑了笑,神色莫辨地看向老爷子。

祁宴之摆摆手:“罢了,让子瞻和梵正上菜。”

冷盘之后,是三十六道主菜。

祁家菜脱胎于宫廷菜,主打山珍海味,食材都很珍贵,从海里的鲍鱼鱼翅海参,到山上的燕窝熊掌松茸。

舒渔虽然是个在吃上面舍得下血本的吃货,也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山珍海味。而且每道菜做法考究,从刀工到烹饪的手法再到摆盘,都像是艺术创造,看得她都不忍心下手。

因为菜式太丰富,每道菜也只是让众人略作品尝,就撤下了去,换上新出炉的菜。

舒渔本来是秉着大干一场的豪情壮志,但因为卫暮云的出现,让她忽然有些食不甘味。

何况宴桌上的气氛,明显不那么一般。

不过她也不得承认,这四十八宴确实非同一般。

等到最后几道菜上来,掌勺的祁子瞻和祁梵正才回到餐桌。

祁老爷子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挥挥手:“你们两个也吃。”

祁子瞻悄悄朝舒渔笑了笑,闷头开吃。

舒渔以前以为祁子瞻是爱好厨艺,因为也没见他做什么硬菜,只当他是普通人中会做菜的那一类。

今日头回见了他的真功夫,才知道他那只是爱好,这根本就是一身好本事。就是那胡萝卜雕花,恐怕也不是一朝一夕练就而成的。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看他,见他一脸单纯,似乎对桌上的暗涌浑然不觉。

当舒渔收回视线时,忽然感觉有一道目光似乎落在自己脸上,抬头看去,却见是斜对面的卫暮云,正淡淡朝自己扫了一眼。

他目光冷淡疏离,在对上她的视线后,立刻轻描淡写挪开。

舒渔心里咯噔一下,有些心慌地低下头。

一顿年饭终于在诡异的气氛下结束。

但是大家都没有离席。

祁老爷子淡淡地看向两个掌勺的孙子,不紧不慢开口:“梵正,祁家菜是脱胎于宫廷菜,技法固然重要,但厨艺也应该接地气,你做菜太流于形式,有点华而不实。”

祁梵正点头。

舒渔暗叹,她吃菜向来只用好吃不好吃来分别,在她看来祁梵正的手艺已经登峰造极,光那玫瑰糕雕花就足为一绝。可是在祁老爷子眼里,却只是流于形式,华而不实。

她好奇地继续听下去。

祁老爷子又道:“子瞻,你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祁家菜也需要不断推陈出新,但是传统的精髓不能抛弃,宫廷菜该有的大气不能丢。”顿了顿,又道,“你们都好好想想,到底有什么不足。”

说完,他让管家扶着自己起身离席。

祁梵正不以为然地拿起筷子在手中转了转,嘴唇勾了勾,朝正要起身的卫暮云似笑非笑道:“表弟,你觉得爷爷说得对不对?”

卫暮云淡淡一笑:“爷爷说得我不太懂,不过我觉得表哥和子瞻的手艺,都非常了得。”

他说完,目光从舒渔身上轻描淡写扫过,面无表情离开了餐厅。

舒渔忽然觉得这个人好像并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暮云。

祁子瞻笑嘻嘻跟众人插科打诨了几句,拉着舒渔上楼钻进了他的房间。

进了屋房间,他有点懊恼地抓了抓头:“真是不好意思,本来是带你回来吃年饭,没想到会被爷爷抓去做年夜饭。”

舒渔笑:“我觉得挺好啊!四十八宴果然名不虚传。”说着又试探问,“你爷爷这样是不是是在考验你们两个?”

祁子瞻点头:“应该是。”想了想,又试探问:“那你觉得我和堂哥哪个造诣更好?”

舒渔看着他问:“你要听真话?”

祁子瞻点头:“你堂哥的技法肯定更胜一筹,但跟你爷爷说得一样,有点华而不实,太追求高大上。你做的菜,反正在我看来,就味道本身,确实要好一点。”

祁子瞻叹了口气,瘫坐在沙发椅上:“外人看来,我们是祁家的公子,以为我们从小过得锦衣玉食。殊不知祁家的孩子,从小就要学厨艺。可能有人以为就是做菜而已,那本菜谱学两天就行。但真正的厨艺不是这样的,从刀工到火候再到配菜调味,每一步都是大学问,不仅要讲天赋,还要数年如一日的勤学苦练,说得夸张一点,真是夏练三伏冬练三九。”

他朝舒渔伸出手:“你摸摸我的掌心和虎口。”

舒渔伸手摸了摸,是一层厚厚的老茧,相识四年她竟不知。

祁子瞻苦笑:“我其实不喜欢高大上的祁家菜,就喜欢火锅小吃家常小菜,在国外那几年是最自在的时候。本来以为爷爷会把祁家菜先传给我爸或者伯父,那样的话,至少我还能自由自在过几年,哪知道现在他打算直接从孙子辈挑选继承人。”

舒渔忽然想到卫暮云,试探问:“你那位表哥真的不会厨艺吗?”

祁子瞻点头:“要是他会的话,照爷爷现在对他的喜欢,应该就没我和我堂哥什么事儿了。”

可是……舒渔还记得在岛上那些日子,卫暮云做过的那些家常菜。现在想来,那不是普普通通会做菜的人做出的家常菜。

她忽然又想到昨晚餐厅的夜遇,那横在自己胸口的手臂,弥漫在鼻息间的气息。

卫暮云出现得太突然,又是这样的身份,她只觉得有点心烦意乱。

世界上最荒谬离奇的事,大概也就是如此。

她想了想,忍不住问:“你表哥他……”

却又好像不知道问什么。

好在她后面的话还没说,已经有人推门而入。是祁子瞻的母亲郑清妍。

“伯母!”舒渔起身打招呼。

郑清妍笑着示意她坐下,自己也坐在祁子瞻的另一边,拉着他的手:“子瞻,你刚刚在饭桌上也看到了,你爷爷准备把祁家菜直接传给你或者你堂哥。”

“妈——”祁子瞻似乎是不愿意母亲在舒渔面前说这些。

郑清妍不以为意地挥挥手:“你都说了小舒是自己人,迟早是咱们祁家的媳妇,这些事没什么不能让她知道的。”

祁子瞻无奈地朝舒渔瘪瘪嘴,舒渔回以他一个无所谓的耸肩。

郑清妍继续道:“你爷爷年纪越来越大,虽然看起来矍铄,但这个年纪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出事。他自己也知道这点,选定继承人的事肯定在这一年半载里。之前本来以为会传给你爸爸,毕竟祁家菜发展到这么多家,你爸也算是鞠躬尽瘁。但是老爷子古板,非得要厨艺过他那一关才行,厨艺这种事既要爱好又要天赋,你爸和伯父都没遗传到祁家的厨子基因。如今看到你和你堂哥这方面都不错,也都到了年纪,干脆直接传给你们。你爷爷虽然更疼你,但你堂哥在祁家菜工作好几年,优势比你明显太多,咱们可得想想办法了。”

祁子瞻无奈:“妈,爷爷给我的信托基金,就能衣食无忧过一辈子。我真不稀罕当什么继承人。”

郑清妍在他额头戳了一把:“你说你怎么就这么没出息?祁家菜招牌可是值几十亿,你自己对饮食也感兴趣,难不成你还打算自己重新创业,可别傻了!要是你堂哥成了掌门人,我们一家在祁家还有地位么?你不为你自己想,也替你爸妈想想。”

祁子瞻无奈道:“我已经答应爷爷年后就去公司上班,我会努力的。”

郑清妍满意地笑了,过了片刻,又想起什么似地道:“我跟你说,现在你表哥是你爷爷面前的大红人,他的意见,老爷子肯定能听进三分。而且他是真的有本事,前两年你在国外是不知道,这几年国内反腐很厉害,高端酒楼最受影响,祁家菜前两年差点亏损,你表哥才来一年多,营业额就上了十几个百分点。就是那人城府很深,不太近人情,做事手段太狠,也不知你阿城叔怎么那么听他的话,一年内配合着他裁了你爸手下好几个元老,好在你伯父那边也差不多,反正他是哪边都没站。”她顿了顿,继续道,“你这回去公司上班,一定要跟你表哥搞好关系,把他拉拢过来,有他帮你背书,老爷子肯定会偏向你这边。”

她说的阿城,是祁家菜的总裁宋城,跟着祁老爷子二十多年的元老。祁子瞻也听说过城叔和卫暮云关系十分亲近。

听了母亲的话,他笑得更无奈:“你都说了表哥城府深不近人情,我能有什么本事跟他搞好关系?”

郑清妍道:“你们怎么说都是表兄弟,而且你性格好,从小大家都喜欢你,只管嘴巴甜点,你表哥肯定也会喜欢你。”

祁子瞻欲哭无泪。

郑清妍看小儿子一脸崩溃的样子,拍拍他:“我就说这么多了,你妈我年纪大了熬不住,你和小舒慢慢守岁,我先去睡了。”

祁子瞻像是送走大佛一般送走了她,站在门口无奈地朝舒渔摊手。

舒渔起身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开玩笑:“小伙子任重道远啊!”

祁子瞻哭笑不得,两人打闹了一会儿,舒渔有些犯困,懒得守岁,跟他告别下楼回客房休息。

祁子瞻也不勉强,体贴地送她下楼。

此时不过十一点,客厅里已经没了人。

到了客房门口,祁子瞻拉着她不让她进门,双手抵在门上将她整个人圈住,含情脉脉看着她。

舒渔对上他的眼睛,忍不住开玩笑:“门咚?”

祁子瞻佯装轻喝:“严肃点!别破坏气氛!”

舒渔佯装严肃下来忍住笑。

祁子瞻干脆不看她,双眼一闭,凑上前吻她。

只是她的吻还没落下,忽然喵的一声,两人都被吓了一跳,朝脚边看去,原来是一只不知何时冒出来的小花猫。

舒渔咦了一声,蹲下身把猫抱起来:“我怎么之前没看到你家有猫?”

她对猫猫狗狗向来很喜爱,祁子瞻看着她抱着猫玩儿,默默叹了口气,好好的气氛全给这小玩意儿给搅和了。

“爷爷养了几只猫在后院,不知道怎么跑进来了。”他说完揉了揉舒渔的脑袋,“早点休息吧!”

舒渔逗猫逗得开心,心不在焉嗯了一声。

祁子瞻不甘心,干脆愤愤地俯下身,在她脸颊偷了个香。

舒渔笑着推了他一把,看过去就像是打情骂俏。

祁子瞻上了楼,客厅里只剩下一人一猫。

舒渔放开猫,正要回房,才发觉客厅的沙发原来一直坐着一个人。刚刚她和祁子瞻说说笑笑下楼,因着客厅太安静,两人都没注意到。

她犹豫了片刻,慢慢走过去,站在他身后。

原来他在抽烟,烟灰缸里已经落了几个烟头。

舒渔在他身后站定,他却没有回头,像是忽然不觉。犹豫了半响,舒渔终于从发紧的嗓子里吐出两个字:“暮云。”

卫暮云没有回应,许久才转头,神色淡漠地看着她,表情疏离冷淡,像是不认识她一般。

舒渔鬼又使神差地补了一句:“我是舒渔,你还记得我吗?”

卫暮云哂笑一声,冷冷道:“你觉得我记性差到,会不记得一个曾经跟我睡过半年的女人?”

舒渔微微一怔,他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卫暮云没错,但又好像跟自己认识的那个人截然不同。

她记忆里的卫暮云,阳光温和幽默风趣,绝不会是面前这个看起来阴冷的男人。

匆匆四载,物是人非。

她有些忧伤地感慨。

“你还好吗?”

卫暮云转过头,淡淡回她:“你不是看到了吗?”

舒渔愈发尴尬,但想着他应该是过得很好的,从海岛普通的男孩成为大富之家的外孙,还在家族企业担任着举足轻重的职位。

她喉咙越发发紧,连带着眼眶也有点发热:“嗯……那个新年快乐!那我回房休息了。”

这回说完没有再等他回答,逃也一般离开。

客房的门关上,偌大的客厅,静得像是针掉下来都听得到。

小猫叫了一声,蹿上沙发窝在卫暮云的腿上。

他将烟摁在烟灰缸里灭掉,伸手摸了摸猫,低低道:“你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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