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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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茶过后的时间很温和, 六点多的大西洋天空沉浸在一种疲软的晕黄色中, 海水被这种最后的光线渐染上。温度保持在十一二摄氏度,船还没有进入到寒流中,所以不会发生气温骤降的事情。

我又再次亲眼看着卡尔怎么换上晚宴的衣服, 他习以为常地让贴身仆人给他换上燕尾服。洛夫乔伊会亲自给他穿上黑色的外套,长长的燕尾分叉在身后直坠膝处, 他站在镜子前,面无表情地任由仆人安排。

而且我发现他对袖扣很挑剔, 给他挑选扣子的男仆得一次一次地询问他可满意。老贵宾犬给他穿好外套时, 会顺手拿起表看一下时间。卡尔自己用手压一下白色的领结,黑色的短发油光干净地往后梳起来,不放过任何一根发丝毛躁地掉下来。

然后他转身面对我, 白领结, 白马甲,白色衬衫黑色裤子跟外套, 一个爱德华末期时代的上层绅士形象完美地呈现在我面前。

我将解油腻已经喝到见底的茶杯放到桌子上, 想起刚才吃的那个什么鸽子肉,久不接触油水的胃还在抗议消化不良的严重后果。我以为下午茶不会出现晚餐才会出现的食物,结果卡尔擅自帮我更改食谱。

“我会让人给你安排晚餐,待会喝一些餐前酒,我出去一下很快就会回来。”卡尔手习惯地摸着自己的尾戒, 那枚戒指宽大而色泽金亮,黑色的不透明镶嵌宝石中和了戒指光亮的俗气。

还要吃?我压住想打嗝的冲动,一天四餐, 餐餐都是大鱼大肉,我其实不习惯这么饱满而没有层次感的饮食习惯。

卡尔摸戒指,试着走两步,接着回头又跟我说:“以后你能跟我去参加晚宴,认识一些人。”

他是巴不得谁都知道他养了个情妇在房间里吧,现在就在盘算以后要带我出去炫耀了?

我摇头,结果发现自己太过诚实,立刻坐直身体,礼貌微笑地打算目送他快点出去。

“那我走了。”卡尔那股黏糊劲又发作了,走两步回一次头,那表情似乎很希望我哭着喊着让他别走。

虽然我能假装出一副对他依依不舍的面具,可是看着他那张面瘫却带着诡异的渴望的脸孔,一时间无法入戏。因为我发现自己似乎玩脱了,脑子里开始斤斤计较起自己的谎言,那些谎言堆积起来就变成一把银色的□□,朝我疯狂扫射而来。

现在说谎说得太过头,等到卡尔霍克利看穿我的把戏,他绝对会干掉我。我还想留条命去实现自己的梦想,不希望被人拿着枪满世界追着跑。

等了一会,见我还跟个死木头似的一点都没有念念不舍,他不满意地咬下嘴唇,才继续往外走,结果走没两步又快速转回来。我对他的举动很警惕,这个偷吻狂魔。

卡尔来到我面前,他没有犹豫地摘下自己的尾戒,然后弯身抓住我的左手。他的手比我大得多,没有任何劳作过后的茧子,干净光滑,颜色比我深一些。然后他将那枚一看就是男人的戒指,直接套到我的无名指上,刚刚好甚至还有点紧。

硬是套上去后,卡尔翻来覆去地抓着我的手看,他的挑剔毛病继续发作,“这是古董,一百多年的玩意,我现在身边没有带多少珠宝,下船后我让人给你送来。我记得还买过一顶花叶形状的钻石冠冕,有四十多克拉,给你戴很合适。”

无名指的戒指……给已婚妇人佩戴的冠冕……

要不是露丝还在杰克那里谈人生,我会以为自己穿越成露丝。

“我不会委屈你的,很快你就能光明正大地站在我身边。”卡尔低声承诺,他的声线因为压得过低而带点浑浊感,有种另类的性感味道。

我的手被他紧紧抓着,无名指的戒指跟白皙的手指有些格格不入,显现出冲撞过后的奇异美感。卡尔低头垂眼,给我一个吻手礼,他的动作标准而无可挑剔。接着起身松开我的手,摸一下自己的领结,确定自己完美无缺才离开我身边,往外走出去。

洛夫乔伊斜眼看了下我无名指上的戒指,沉默不语地跟随着他走出去。很快就有女仆过来收拾一切,衣物,被挑剔过后的扣子领结,还有拿着银质茶壶帮我添新的茶水,再捧上新鲜的点心蛋糕。

我维持着一个坐姿不变,直到觉得手有点麻木,才灵巧地动一下五指。戒指的重量意外地给我种束缚感,这点重量跟那个落到手背上的吻一样,都让我想起动物的印记。

伸出右手慢慢地摸一下上面的宝石,我目视前方,微微用力就将戒指从无名指上褪下来。褪到指节的时候,犹豫了一会,又动作迟钝地将戒指再推回去。等到下船的时候再还给他,现在拿下来估计那个男人又会罗里吧嗦个没完没了。

吃过晚饭,天已经全黑了。公告栏上,昨天的航速是835公里,依旧无功无过的航行速度。以这种速度船会如期进入到浮冰区,如果在十四号那天船会减速,那么导致泰坦尼克号毁灭的一连串巧合应该都会改变。

我靠在甲板窗户上,看着船外面的海洋,星空洁净无比。海风很大,我没有将长发盘起来,头发随着风而曲卷着往后飘动。身后有人走过来,我以为是这里的女仆,直到一个平静的女声响起,“你好,艾米丽。”

我回头,看到露丝穿着一身鹅黄色的高腰裙,发上别着宝石夹子,面露善意地看着我。

“你好。”我笑着回应。

露丝有些紧张,直到我露出笑容才放松下来。

“我不会打扰到你吧。”露丝没有上前,而是站在甲板那边,双手规矩地互相握着。

我连忙摇头,考虑要不要跟她要个签名,再跟杰克要个签名,老了给孙子讲床头故事能拿出来炫耀。

“虽然这么问很失礼,但是我还是忍不住,你跟卡尔……”

“什么关系都没有?”我都不用听她接下来的话,她一定会问,你跟卡尔那货是老情人,连问号都不用加上去。在船上那么一闹,谁都知道我们俩就是曾经闹翻脸的情人。

“怎么可能。”露丝笑脸有些尴尬地僵硬住,她不相信地说。

自作孽不可活,我在考虑要不要开始解释,从那块烂表开始,到踢到他差点半身不遂,到现在这个跳跃的进展。鬼知道我们只认识不到三天,结果流言已经飞满整个大西洋上空。

“他爱你,我知道。”露丝信誓旦旦地说,一点都不顾及听众的承受能力。

我以为自己听错,有些诧异地问:“什么?”

露丝再次肯定地重复,“他爱你,我不知道他都爱上你了,为什么还要选择我。一开始就是错误的,你才是卡尔爱的人。虽然他追求过我,但是我看得出来他从来没有真正爱上我。我以为他那种人,那种人简直就是势利眼,爱钱,自以为是,以为自己是上帝,还有对自己不认识的东西毫无尊重之意,我觉得他最爱的其实是钱,还喜欢到处炫耀,自大到令人讨厌……”

一发不可收拾,露丝一评论起自己的未婚夫简直有一箩筐的不满意,她直接了当地下结论,“我以为他不会懂得什么叫爱情,他只会爱他自己跟财富,真是令人绝望……真是一个令人绝望的男人。”

这句话令人难过,露丝眼里湿润起来,她胸口起伏几下才说:“可是原来他也会爱人,而且很疯狂。我想不会再有订婚礼,我了解他,他很无情,很快他就会意识到跟我结婚是错误的事情,他会想尽方法来解决这种错误。”

我,……

等等,我们真的认识不足三天,并且有一天是在互相仇杀,剩下的两天其实都是在发神经。就算卡尔那货喜欢上我还算不错的外表,也不代表他就真的爱我爱到可以去冒险。一个濒临破产就敢吞枪自杀的男人,一看就是那种无法失去财富与上层社会光环的家伙,为了个流浪汉一脚踹掉自己的贵族未婚妻,怎么听都不可能是他会做的牺牲。

拿露丝的评价来说,这种自私自利爱钱爱自己毫不尊重别人还心如冷石无情无义到令人绝望的男人,根本不可能轻易爱上任何一个女人。如果是杰克还有可能,他有一颗艺术家的心,善于发现任何美丽的东西,所以他会对露丝一见钟情。再接触的时候,发现露丝的心灵与外表一致就能直接沉沦下去。这是因为他是杰克道森,他善良热情的品德跟卡尔霍克利完全是相反的两个人。

而我跟卡尔第一次见面就恨不得掐死对方,哪来一见钟情的土壤。他其实只是想包养个情妇而已,我一直这么说服自己。

“虽然这话由我来说很奇怪,但是我祝福你们。”露丝看起来不是那种如释重负的轻松,她觉得自己接下来面临的环境要恶劣得多,如果卡尔要悔婚,她的处境同样不好过。

看样子是解释到死,她都不会相信我跟卡尔不是情人这种事实。其实也无所谓,因为最后,露丝会跟杰克一起飞翔着去骑马,开飞机,冰上钓鱼加开画展,接着生一堆孩子,开开心心地过一生,最后老死在温暖的床上……这是我看电影时假设杰克没有死,他们最终的结局。

所以卡尔霍克利有没有情妇,或者要不要悔婚其实跟他们都没有任何关系,一开始故事就这样讲的。

露丝有些落寞地转身准备离开,她可能还在考虑失去婚约她母亲会发疯的可能性,本来一个性格热情,本来就该大大咧咧过青春的少女都被她妈给念叨成小老太婆。

我沉思一下,按照剧情应该是杰克穿着别人的燕尾服去参加上等舱的晚宴,然后拐走露丝去跳舞。可是因为杰克跟卡尔现在几乎看谁谁刺眼,根本不可能受到邀请,所以连露丝都没有去参加晚宴了。

我希望看到的露丝道森应该是开开心心地笑着,而不是这样抑郁症,要知道她的海报还珍藏在我的收藏匣子里。

没有犹豫,我快步追上她,伸手抓住她的胳膊,露丝被我的动作吓一跳。我对她露出一个热情的笑容,“美女,我们不要再讨论这些没有意义的玩意,约吗?跟我去参加一个能让人开心起来的特殊派对吧。”

露丝一愣,可是她反应过来只是好笑地摇下头,“很奇怪,你跟杰克真的是在船上才认识的吗?他都告诉我,你们只认识不到三天,可是你跟他给我的感觉都好像,你们同样的有趣,见识多广,而且与众不同。”

“很高的评价,幸好我在你眼里不是冷心冷肺,只爱钱不爱美人。”我跳开几步,对她行一个礼,“请接受我的邀请。”

露丝认真地看着我,接着伸出手,我牵住她往里面走。身后传来她低低的话语声,“真想也变成你们这样的人。”

我没有回头地告诉她,“会的,这个世界大得很,你该去走走看。”

走几步手反而被拉住,露丝已经拖着我往她的房间走,她阴霾之色一扫而光,眼神坚定而自信,“参加派对至少要换一身衣服,你这样可不行。”

我真想告诉她,对于这种一天换三四套衣服跟个洋娃娃似的习俗,我真是欣赏无能。

露丝进门翻箱倒柜地翻起自己那成堆的衣物,她的女仆茱蒂还匆忙地开始帮忙,我插不上手靠在镜子边。见她提出一条大红色的长裙,纱质覆盖的短袖,艳丽的金色花朵盛开在整条裙子上,金色与红色结合成一种过度的色彩渲染,很美丽,却也很难以驾驭。

说实话,要是露丝穿这种衣服有点过于……呃,俗艳。

“这条裙子是一个法国设计师设计的,我喜欢他的设计,可惜他的风格我不适合。这件裙子买了很久,一开始不敢穿,现在是穿不下。”露丝对于这类东西张口就来,看得出来她对这方面有研究过。她眼中带着赞叹地抚摸一下红色裙子上那些美得不真实的花朵,像是在抚摸自己一个少女梦。然后她将裙子递给我,“你适合,艾米丽。”

我以为她在开玩笑,可是看到她完全没有收回去的动作,才知道她是真的想让我穿这条又金又红的纱长裙。说实话,如果不是舞台服装,我平时是绝对不会选择这两种颜色,更别说将它们融到一块,美丽是美丽,可是如果你外貌跟气场不够厉害,根本压不住这两种最有攻击力的色彩。

见露丝执意地要塞过来的裙子,我无所谓地考虑一会,反正认识我的没几个,就算穿得很坑爹也丢脸不到哪里去。

将裙子穿好后,我连镜子都不照,直接披散着金发就往外走。露丝刚在女仆的帮助下盘好头发,手里拿着装饰头发的钻石饰品,对我嚷道:“艾米丽,你的头发。”

我伸手将满头大波浪金发抓得更分散,更蓬松,直接原地一个转身,红色的裙子旋开,上面金色的花朵全部飞起来。然后我摊手对她说:“这裙子只适合这样穿,头发不压下来,人衣就分离了。”

露丝也没抗议,抓起自己首饰盒一条发带,还有口红的胭脂罐塞到我手里,非常有经验地说:“你弄上去。”

我看着手里编制着红宝石的发带,再看看大红色的口红……这是要我变成一只圣诞火鸡那么引人注目吗?想拉个女神去参加派对,还得彩衣娱乐大众。露丝兴致勃勃地打理好自己,我看看时间差不多,才动作非常快地将发带往额头一戴,压住大部分刘海,再随意将口红往嘴唇一抹,算是彻底成全露丝的愿望。

露丝用一种奇异而梦幻的眼神凝视着我,她说:“你很漂亮。”

我不客气地点头,拖着她立刻往外走,敷衍地对她说:“我知道很漂亮,再换衣服就白天了。”

三等舱的客人想上一等舱需要别人邀请,一等舱的客人冲到下等舱可不需要任何许可证。我拉着露丝毫无顾忌地跑过长甲板,在上层甲板往下观察的时候,我看到杰克躺在三等舱散步甲板的椅子上吸烟看星星。

拖着他的女神,我来到散步甲板,高跟皮鞋踩过柚木甲板的声音敲醒了沉静的夜色。杰克疑惑地起身往我们这边看来,他叼在嘴里的烟突然掉到裤子上,烫得他跳起来。

我将露丝往前一推,露丝一个措手不及踉跄向前,杰克连忙伸手接住她。

大步向前,我嘴里哼着歌,“约瑟芬,上到我的飞行器,我们一起飞上云霄……九点了,让我们去参加爱尔兰的音乐会吧。”

杰克指着我大笑起来,“真够疯狂。”说完就拖着露丝跟上我的脚步,开始对我指指点点,“这衣服不错,不过你该脸上也扑一斤化妆品,最好全是红色,这样更和谐,我还有些颜料要不要借你?”

我用颜料涂你一脸。

三等舱的交谊厅在船尾,白星八人演奏团队,有一半在三等舱欢快地帮移民者演奏风格明快的爵士乐。我们到的时候乐手满脸笑容地快速击打着皮鼓,爱尔兰风笛节奏鲜明地在喧闹的交谊厅里响起。

交谊厅中央都是踩着节奏在跳舞的移民者,我被这种高昂欢乐的曲子给勾引过去,双手抬过头开始跟着鼓点击掌。舞步一转直接在乐队旁边绕起圈,裙子随着我利落的脚步而飞舞。

我爱这种全部飘荡着节奏感音乐的地方,每个人在欢笑,跳舞,喝酒,高声阔谈。

小提琴手没有上等舱严谨优雅的做派,怎么疯狂怎么跳跃怎么来,音符全部都是崩碎地飞上天空。我的掌声高高落下,又重重响起,与这种快节奏的音乐混为一体。

杰克在嘈杂的人声里大喊:“艾米丽,要不要喝酒。”

我一听立刻扬手对乐队敬个礼,然后飞奔进跳舞的人群里,找到杰克的桌子,他手提着几大杯的黑啤,直接放到桌子上。露丝一开始还有些拘谨,可是慢慢的,好奇与兴趣占据了她的眼神,她也开始兴奋起来。

我直接将一杯啤酒一饮而尽,感觉血液都沸腾起来。一转身直接将啤酒杯重搁在另一张桌子上,豪迈地对这桌正在猜拳的三等舱乘客说:“大叔,我们来拼酒,输了你的帽子给我。”

同样豪迈的猜拳大叔站起身,将头顶上的布制帽子扔到桌子上,一脚踩着木椅大声咆哮:“拼就拼!”

“不用那么拼吧。”杰克不忍触目地捂着眼睛,然后将自己手边的啤酒立刻递给我,“跟他拼了,艾米丽。”

露丝看着我们,被逗笑了,她也挤到我旁边,打算看我怎么大杀四方。结果等到我将帽子要到手,大叔已经捂着肚子跑去上厕所了。而杰克拉着露丝跑去跳双人舞,一个小姑娘跑到我旁边,扯着我的裙子。

啤酒的劲头一上来,我有些晕眩地低头看着她,看到她满头曲卷的头发跟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脱口而出叫她,“科罗拉,开心吗?”

曾经有过一面的小女孩对我甜甜地笑起来,我立刻牵着她往舞场上钻,“你知道吗,泰坦尼克号不会沉了。”

科罗拉两颊红扑扑地看着我,仿佛在鄙视地说,这船才不会沉呢。我抬头就看到杰克拉着露丝跑到台上,开始随着节奏跳起爱尔兰踢踏舞,年轻英俊的小伙子力道准确地踢打着地面,满脸飞扬的笑容,在向自己心爱的姑娘展示自己。

露丝放得开,直接鞋子都不要就跟着他的脚步。

我站在台下,突然觉得自己在看电影,每次看都哭成狗,现在却只想跟着他们一起笑。我将手指放到嘴里,朝台上吹几声响亮的口哨,“好样的,杰克,来段脱衣舞。”

杰克对我一脸嫌弃,表示才不会卖肉。他冲到台边缘,对我招手高声说:“来段绝技,鼓掌鼓掌。”四周立刻响起无数的掌声包围着我,鼓声风笛小提琴在飞旋。我酒劲一上来,帽子甩手就按到科罗拉小姑娘的头上,一跃到台上,直接挤开杰克,熟稔地面对着热情的观众。手扯着裙子用力一撇开,金色的花在火焰里怒放。

裙摆下的脚重重踩在木质的台板上,手过头跟着脚步而大力拍打起来。手臂,脚,挺直的后背没有一丝女性的柔美,体内的力量全部爆发出来,一股久违的舞蹈热情在我血管里急速地流淌开来。

我爱发酵的黑啤酒,我爱热情的舞蹈人群,我爱风笛的欢快,我爱弗拉明戈的自由随性。

甩开红色的裙子,直接跳起男性的弗拉明戈,吉普赛人的灵魂仿佛这一刻在我体内复苏,自由与桀骜变成约瑟芬的飞行器,载着我们一起飞上云霄。我感受到酒醉的眩晕,身体仿佛在这一刻脱离了青涩的僵硬,将前世的努力全部带过来,我的脚与我的灵魂完美地契合起来。

从男性到女性,手腕与手指比任何花朵都有力量,却比任何花瓣要柔软地展现着西班牙人的特殊性格。

我想不起自己来自哪里,也想不起自己在哪里。手抓住裙子,仰头透过模糊的人群,看到一个男人不满地皱着眉头,从交谊厅的楼梯上小心翼翼地走下来。他穿着黑色整洁的燕尾服,黑色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眼睛似乎在搜寻什么,举止充满了不耐烦的焦躁。

然后他好像被什么所触动,转眼就看到我。

我并没有停止自己的舞步,脸上终于带上笑容,没有表情的弗拉明戈也转换为更加舒缓的舞蹈。就像是他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一样,我的舞步也跟欢快的乐队乐曲节奏开始不一致。

那个男人快步地穿过人群,朝我走来,一脸怒气。

“该死。”他终于挤到台下,恨不得将所有人都推到海里,连头发都乱起来。

我看着他的狼狈样,很幸灾乐祸地笑起来,嘴里轻轻哼唱着熟悉的歌曲,身体慢慢弯下,左手伸出去,无名指上的戒指闪着明亮的光泽。

我轻声唱着,“约瑟芬,上到我的飞行器,我们一起飞上云霄……”

眼前一片模糊,却还清楚地记得在看泰坦尼克的时候,曾经想过要对自己心爱的男人唱这首歌曲。二十年代初最有名的情歌,乘坐着飞机追求心爱的姑娘。

“亲爱的,上到我的飞行器……”

左手猛然被人握住,压着那枚戒指,十指交缠。

我继续蹲着,笑眯眯地唱着这首歌曲。

手指暖得心都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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