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再次睁开时发觉人已经躺在自家的床上, 身旁暖哄哄的, 手脚被捆在他的怀里,左耳贴近的鼻翼上传来熟睡时平稳的呼吸声,暖宝往后靠了靠, 闭上眼睛继续假寐一会儿。
昨夜两人在小木床上耳鬓厮磨,环抱热吻, 生生忘记处在郊外,衣裳也没脱, 胡混着上演了一场活春宫。等到她累倒睡去, 也不知是如何回家的。
只是现在全身□□,但却清爽无比,一定是回来后清洗了一遍才上床歇息。她用脸蹭了蹭秦成毅的手臂, 也不知被这坏蛋看去了多少。
秦成毅对她的小动作似有所觉, 缓缓睁开眼,捆紧怀里的人, 双腿如同藤蔓缠绕上去, 大红锦被下遮挡一片春光。
“成毅哥哥。”
“嗯?”
“要起床了,午时要回家吃饭。”
见他不应声,暖宝又重复了一遍。
秦成毅板正她的姿势,面对面说道:“是去叔叔家吃饭。”
暖宝明白过来,立刻奉承道:“是!我张暖宝生是秦家的人, 死也是秦家的鬼。”
秦成毅见她大日子说些不好的字眼,连忙堵住她的嘴:“以后别再说了,知道就成。”
暖宝抿嘴偷笑, 推着他让他先起床洗漱。
待自己起身穿衣时,嘟囔着:“以后可不能纵容他,不然腰非折了不可。”
雪停了,地上的积雪不算多,太阳一出,消融的也快,现在还不到下大雪的时候,不然封山后他们俩还不定能下山。
回门是件很重大的事情,直接关系到夫家对新媳妇待不待见的问题。不过嫁给秦成毅,还真不存在这个问题。上无公婆,下无妯娌,更没有虎视眈眈的丫鬟表妹,这日子真心舒坦。在蕙兰女院看多了嫡出庶出的争端,还是农家小日子好过呀。
下山路上并没有人,也是,冬日寒风萧瑟,山里也没有山货,自然无人进山。这大大方便了想要亲热的秦成毅,他左手提着一个竹篓,右手牵着娘子,还不时附耳过去倾听暖宝嘴里吐出的谈笑声。
两人走走停停,走出小径时手不自觉仍牵在一起。路过的大娘知道是新婚,也没有打趣说破,纷纷来打招呼。
赵小虎的两个哥哥赵强和赵通都从南方回来了,一家人高兴半天,才记起要去里正家说明情况,免得变成失踪或死亡人口。
张家村房屋分布不均,靠近溪流和田地的地方房屋密集,屋与屋之间生出不少小巷街道,蜿蜒曲折,却又四通八达。日头高升,暖宝正好打算抄近路回张家小院,离开家两天了,她很是想念小福和两个小弟弟。
出门没看黄历真要不得,她万万没想到抄个近路也能遇上住在村外的赵小虎。
自从五年前第二次大规模征兵,赵小虎的大哥逃避不了徭役,终于继赵通之后也踏上南下的旅途。一家三个儿子顿时少了两个,本就被宠溺的无法无天的赵小虎此刻更被赵铁匠和石氏捧在手心。不过再怎么偏心小儿子,日子还是要过的,从前两个劳力的活计全压在赵小虎身上,他开始每天学着下田耕地,赶牛挑柴,长久下来,人竟也变得稳重有担当起来。
刚开始暖宝还会遇过他和木头一伙人几次,大家相对无言,只当作不认识匆匆转身而过。后来赵小虎忙着家计,暖宝搬去边城,两人直到今天才再次相遇。
要说暖宝对赵小虎还有着介怀那是笑话,她一直都不上心的人没过多关注,事后也不会想想自己的无心是否会给她带来麻烦。而赵小虎的心情则复杂的多,暖宝乖巧淑静,颜色姝丽,完全是少年梦中情人的首选,只可惜襄王有心,神女无梦,白白错付一腔热忱不说,被人拒绝的懊悔和尴尬日夜啃噬他的心,年少的冲动真是害人不浅。
此时三人碰头,时间似乎在这一刻无限拉长,周围的茅舍屋檐淡化成黑白,唯余仨人头打亮光灯,闪避不得,被迫进场。
赵小虎欢喜的笑容凝滞在唇角,眼见面前转角而来的两人一红一蓝,红如火,热情肆意,蓝如海,温润柔和,更看的两人相牵的手,满满都是落寞。
暖宝在想,要不直接走过去。
秦成毅眯眼,那不是几年前的小子,现在倒是变得成熟多了,真碍眼。
不管两人心底如何不待见,赵小虎却是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爽朗说道:“好久不见,听说你成亲了。我的哥哥刚好回来了,所以你的喜酒我们没去,暖宝不会生气吧?”
生气?怎么会,我们又不熟。
“怎么会呢,成亲来不了不要紧,往后还有机会,孩子的满月宴一定会请你的,小暖你说是吧?”秦成毅似乎很为他着想,一副“我不生气,我很大量”的模样,还煞有介事的对暖宝询问一番。
暖宝听出他的醋意,心底美滋滋的,不过这话也太暧昧了,捏了他的手臂一下,“当着别人说什么呢。”
赵小虎被他们一人一句“满月”,“别人”给刺激到了,看着暖宝愈发娇俏的面容,痛苦却又倔强的说道:“暖宝,我们可以单独谈一谈吗?”
已婚少妇和未婚青年还有什么可谈的,徒增笑资罢了,暖宝刚想拒绝,秦成毅替她应声,“去吧,就去那儿。”他指了指不远的空地,“我就在这里等你。”
暖宝愕然,搞不懂他想什么,赵小虎深深的看了一眼秦成毅,先一步走去他刚指的地方。
“放心吧,把话说清楚了,以后就当没这号人。”
暖宝听到他如此说,既然他这么想,想必是怪自己断的不够清,事实上两人成亲了,谁身后跟着一个小尾巴都会膈应人。
而且,这次他主动要求,那么下次给她发现他也有追求者,那就别怪她也用这法子对付他。哦嚯嚯!
赵小虎今年十七岁,要不是家里发生一连串的烦心事,以他家的情况他早就应该成亲了。家境好,人也不像以前只顾着玩,变得成熟稳重,的确在挑拣婚事上很有资本。
“我知道你成婚了,我不应该打搅你,不过有些话我放在心底很久了,不说出来一辈子也不得痛快。”
“……”
“以前我和你说,我喜欢你,这是真的。”
“……”
“直到现在,也喜欢。”
“……”
久久等不到下文,暖宝问道:“还有呢?我听着呢。”
赵小虎被她的话窒住,只觉满腔幽怨付诸东流,还不如对牛谈情。
遇上这么个区别性情商低的,只能怪他运气太差了。
“没了。”赵小虎很丧气,可不就是没了,伊人已嫁,自己暗生的情愫也表白了,就像一把大刀砍在木材上,一刀之下各自分离。
暖宝不会说“你这么好,我配不上你”,也不会说“除了我,你以后一定能找到更好的”,既然自己不能赋予同样的感情,那事后的安慰不过是胜者对弱者的同情而已。
“不早了,快回家吃饭吧,以后再聊。”说完,向他挥挥手,转身和秦成毅并肩离开了。
秦成毅一边走,嘴角一直扬的高高的,暖宝捅了他一下,“你就这么高兴?”
能不高兴吗,自己娘子情商这么低,你看过被别人表白还让人回家吃饭的吗?想到这,他又乐呵乐呵笑起来。真庆幸他们是两情相悦,要不然怎么敲开她这块顽石呢。
张德一大早就起来收拾堂屋,东走走西看看,一刻也不得停,惹得钟彩心笑话:“你又不是新媳妇见翁姑,你用的着吗?”
“我这不是担心吗?暖丫头回门,家里乱糟糟的,怎么见得人?”
小福一脸嫌弃,“叔,你就别捣乱了,越弄越乱……不过姐姐怎么还不回来?”
“小福去门口看看,应该快来了。”
四个月大的生根被钟彩心抱在怀里,满头围在小福身边,跟她一起站在门口守候。
大红色衣裳的暖宝在一片乡村景色中显得特别醒目,小福一眼就看见远处正走来的两人,挥手大呼:“姐姐,姐夫,这里!”
暖宝小跑过去,一把抱起小不丁点的满头,在他脸上左右亲了两口,又拥着妹妹走进屋。
秦成毅被遗漏在后,摸摸鼻子,别人有媳妇就忘了娘,她可是有了弟妹就忘了郎。今晚看他不死劲折腾她才怪。
小乖懒洋洋的睡午觉,听到暖宝的声音,顿时从狗屋里蹿出来,摇着大尾巴扑到她身上。秦成毅不妨一只大土狗飞扑而来,向前一步拦在暖宝身前,一掌把土狗拍转。
“乖乖!”小福冲上去,抚摸被重打滚在泥地的小狗。
满头也凑上去,一下一下温柔的摸着它的头,“小乖不疼。”
张德瞧了瞧狗,对秦成毅说道:“没事,这狗调皮的很,快进来坐。”
秦成毅多年未见这土狗,想不到一下子就从印象中的狗崽子变成大土狗,错手打飞了它。
小乖不忿,从泥地上又爬起来,前爪猛紧地面,弓起身,准备对着秦成毅咬去。
暖宝喊了一句:“小乖,听话!”
小乖转头看看暖宝,又看看那男人,终究放松身体,慢悠悠的走到暖宝腿边磨蹭。
“真不枉暖丫头喂了它几年,小乖就听她的话。”钟彩心从屋里走出来。
“小婶婶。”说完,看见怀里的生根,“让我抱会儿。姐姐要抱抱生根咯。”
小福要争宠,拉着满头也围着暖宝,“姐姐,姐姐。”
张德大手一挥,“去摆饭,都别玩闹,先吃饱再玩。”
众人听了吩咐,吃完回门饭,由张德领着,围着炕桌打叶子牌。
生根要睡午觉,暖宝陪钟彩心去了卧室。
掩好门,钟彩心不紧不慢问道:“在那还习不习惯?听说只有你们一户人,没人气呢。”
“没事,反正我也不喜欢和那些碎嘴的人来往,挺好的。”
“要不你把小乖拿去养着吧,以前都是你养的,它这两天一直没精打采,正好你也有个活物陪着。”
“那也好,不过等会儿问问他。”
钟彩心笑道:“这么快就向着他了,真是女生外向。”
暖宝低头,“小婶婶不是教我要柔顺么?”
“如今看你嫁的好,你叔和我都放心了,他亲戚不多,不过何叔是个重子嗣的人,你要讨好他欢心,还要多加努力才好。”
她也喜欢小孩子,何况秦成毅年龄也不小了,自然答应的好好的。
过午,放下给娘家的礼物,秦成毅带她去何生家敬茶。
何生的儿子也回来了,两人分别给两老人敬了茶,又给表哥表嫂的孩子送了礼,呆了一下午用了饭才回山去,身后跟着小乖这个小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