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军逼近新安都这件事, 夏珂筠留下了赵恕来解决, 顾长烟留下了顾长泽。
其实于南泽皇室来说,这还不算最坏的后果,一开始, 他们以为夏军攻破了新安都就会吞并南泽,成为一个更为辽阔的国都。然而没有, 夏军悄无声息地撤退了,这让人怀疑夏军是不是南泽皇室请来的援兵。
莽苍原和苍西落到了大夏的手中, 于大夏来说, 也不亏。
莽苍原军虽然丢了莽苍原,但至少勤王及时,扶一个将倾的王朝于危难之中, 功过相抵。这是顾长烟最希望看到的。
她的莽苍原军队安然无恙, 她想让他们忘了她,忘了一个叛国之将, 一个自私的人。
所以她没打招呼便离开了, 和夏珂筠快马加鞭赶回了大夏。
夏珂筠如之前承诺代h的,将新四河下游的地界给葛尔部驻扎,同时又发兵支援葛尔部在荒漠上的大统。
回到灵安的第一件事便是开庆功宴,顾长烟在夏珂筠承诺的时间内拿下了莽苍原,还额外附带了一个苍西。
这让大夏的子民感到疯狂, 能辅佐女皇陛下征战沙场的将军才是好将军!顾将军对大夏的忠心不可怀疑!
庆功宴上,大夏的各层官员纷纷道贺,从新安都赶回来的顾长泽被夏珂筠封了个将军, 在顾长烟身旁笑得一脸灿烂。
这是他的梦想啊,他还想让夏珂筠派他去荒漠助葛尔部一臂之力的。
顾长烟倒是颇为镇定,举杯应付前来道贺的官员。
“顾将军之名威震四海,果然名不虚传,我等佩服!”
“大夏能得顾将军这一员虎将,是上苍庇佑,吾皇万岁。”
“我等敬顾将军一杯!”
……
顾长烟的酒量好,喝上几坛子都不是个事儿。
夏珂筠便在一旁托着下腮看着她,今个儿是顾长烟的主场,看着文武百官都接纳了她,夏珂筠的心里愈发高兴。
长烟啊,果然不得不让人拜服,有个顾长烟,大夏的武官格局便可重新洗牌,她夏珂筠也少受了许多牵制。
只是,女皇陛下并不开心的一件事儿,是如何躲过逼婚这个局。
毕竟是一国之君,很多事情,不能由着性子来。
酒过三巡,夏珂筠便择了个理由跑了出去,她一点儿都不喜欢这些场面,看着那些一杯一杯灌着顾长烟。
御花园的假山上,一抹红影靠着石壁,月光清冷地照下来,洒了一地清辉。
大仇得报之后的空虚,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没能找到填补。
过了片刻,假山下面有轻轻的脚步声,带着一身酒味,顾长烟走了上来。
她今日是玄色的便装,卸了盔甲之后,一身轻松。
“阿筠。”顾长烟在她身边停了下来,“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会很冷。”
“你不在前面?”夏珂筠摊了摊手,“我不喝酒。”
“前面有长泽在,我出来找你。”顾长烟在假山顶上坐了下来,一缕月光照下来,带着夜晚的雾气,飘飘袅袅的。
夏珂筠也坐了下来,轻轻叹了一口气:“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封死了,吕子林在牢里,没了对手,反而觉得以后会有很大的对手。”
顾长烟便笑笑:“无论有什么样的对手,我都在你身前。”在你身前为你挡枪,她只笑了笑,月色下那么好看。
夏珂筠也便笑了,揽着顾长烟的胳膊靠在她身边:“嗯,有长烟在就好了。以后住在宫里吧,我家就是你家。”
“怎么和文武百官交代?”顾长烟这么一问,夏珂筠顿时没了声。
顾长烟摸了摸她的长发,笑了:“阿筠不用担心。”
“嗯?”她抬头睁着眼盯着她。
便听她说道:“你是女皇,我就是你的大将军,别人怎么想,我都和你在一起。不用担心怎么交代了,你不需要给任何人交代,除了你自己。”
顾长烟素来不怎么在意别人的眼光,只要她做的事对得起自己的心。
所以她为了夏珂筠叛变,又为了莽苍原军放弃了新安都,在外人看来兴许纠结,可她知道,她对得起自己。
她爱着她深爱的人,也爱着她深爱的土地,她只能尽全力维护自己所爱,不去破坏那点儿美好。
“长烟愿意就这样和我在一起?”夏珂筠问道。
顾长烟浅浅地笑着:“嗯,和阿筠在一起,怎么样都愿意。”
晚风微凉,夏珂筠裹了裹身上的大氅,将头置于膝盖上,静静地看着顾长烟。顾长烟的脸上有一抹绯红,大约是,酒喝得多了。
她蓦地站了起来,脚底一晃……
夏珂筠赶紧站起来扶住她,面带惊慌:“长烟你没事吧?”
“没事。”顾长烟笑笑,“只是想起来,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做。”
“什么……”事字还没说出口,夏珂筠已经被顾长烟拉出了假山。
夜晚的宫里有巡兵经过,顾长烟只悄悄地,带着夏珂筠走了一条能避开所有人耳目的路。一路出了皇宫,而后上了早就准备好的马,一人二马朝着远处跑去。
“长烟,我们去哪里?”夏珂筠不安地问道。
顾长烟只轻轻地回答一句:“宗山。”
宗山是大夏皇家别苑所在的地方,当初顾长烟被玉璇救回来,醒的那一刻,就在宗山的别苑里。
宗山别苑里人很少,因为夏珂筠并不常来,后来她许了顾长泽能在别苑里住,顾长泽自然也成了常客。
今夜人都在宫里庆祝,宗山的别苑里静谧祥和。
顾长烟下了马,将马儿栓起来,拉着夏珂筠进了别苑,直径去了当初她醒来时住的那间房。
进门前,顾长烟只低声地问了一句:“阿筠,我怕吓着你。”
那语气里就好似里面有刀山火海,随时都会丧命。
夏珂筠便笑答:“长烟在我身边,就什么都不害怕了。”
“真的?”
她认真地点点头。
顾长烟颤抖着手,缓缓推开了门。
房屋里,昏黄的烛光在烛盆里跳耀,一切在幽暗之中安静地散发着甜甜的味道。
夏珂筠只站在房门口浑身一震,看着里面的布置,突然整个人颤抖起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声音也变得哽咽:“长烟,是你布置的吗?”
房屋里,木制的窗棂上贴着大红喜字,大红色幔帐被风吹得飘动,隐隐约约地遮住了榻上鸳鸯戏水龙凤呈祥的棉被,房梁上挂着红色的花球,八仙桌前贴着喜庆的对联,一切都是婚房的布置,虽然并没有富贵人家那么精致。
“阿……筠……”顾长烟扯着衣角顿时不知所措,“我……只是想……和阿筠成亲……永远……在一起……虽然简单了点……但是我……真的喜欢阿筠……阿筠……和我成亲……好……不好……”她手足无措地看着面前挂着眼泪的夏珂筠,攥着的衣角差点被撕了下来,“阿筠……你……怎么……哭了……”
夏珂筠狠狠地抹掉了脸上的眼泪:“我只是太高兴了,没想到长烟会这么有心。”
“那……阿筠愿意……和我成亲……吗?”顾长烟也不知道是激动还是紧张,有点儿抖,有点儿含糊不清。
夏珂筠咬了咬唇:“我当然愿意!”
“那……阿筠……和我……拜堂……吗……”
夏珂筠一边流着眼泪一边笑出声来,踏进门槛,走到顾长烟身边,挽着她的手臂回答:“当然了!”
没有长者,没有红娘,只有一个大红喜字,一双红烛。
她那一席红衣,像极了嫁衣,就好像每一次穿上艳丽的大红色着装,都是在等待和顾长烟成亲。
顾长烟笨拙,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布置,又不想让别人知晓,所以才如此草草。
两个人,只安静地在宗山别苑的一间房,拜天地,拜父母,对拜。
没有亲人、没有祝福、没有媒人,什么都没有。这么安静,只有天地在守护,花鸟树木在观赏,风在祝贺。
直到相互站立的那一拜,深深地鞠躬之后,夏珂筠直起腰来,踮起脚尖,闭着眼在她唇边轻轻一吻。
“长烟,我好喜欢你。”
“我也喜欢阿筠。”顾长烟站立不定。
“长烟,寻常夫妻拜完堂之后,都是有事要做的。”夏珂筠眯着眼看着她,“长烟知晓吗?”
她很早便在莽苍原,许多事情,之听闻,未曾见过。
“我……”顾长烟红着脸,“我……”
“长烟要是不知,阿筠教你便是。”夏珂筠踮着脚双手环着顾长烟的脖子,“长烟不抱抱我吗?”
顾长烟顺从地横抱起她,鼻下弥漫着红梅花香,眼前是她一颦一笑千娇百媚,昏黄的烛光更添几分醉意。
她是有点醉了,不是酒喝的。
夏珂筠便在她耳边低声喃喃了一句:“去那边。”手指床榻的方向,顾长烟的脸上要滴出血来,只顺着那方向,一步一步走去,将她轻轻放在榻上。
幔帐飘动,满室旖旎,山雨欲来,春风满楼。
没人知道女皇陛下和顾将军去了哪里,而宗山上的撩人春|色,亦无人知晓。
《夏国志》记载,女皇登基几十载,未曾嫁娶,只有大将军顾长烟常年伴其左右,出征时,女皇陛下御驾亲征,凯旋时,共食同寝形影不离。
民间的话本子编纂了无数种,关乎家国、关乎知己、更关乎风月。
世上依旧还有那个传说:世有双姝,一为大夏女将顾长烟,一为大夏女皇夏珂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