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啥?又来聊斋志异?就算是狐狸的地盘, 也不用隔三差五的整惊悚吧?
“整个雪狐王宫, 就只母后做的东西有味道,傻子口福不浅……我在外面都闻到香气了。”那个声音又道,语气有点向往, 又有点落寞。
这次苏软断定,声音就来自旁边的池塘里, 然而俯下身子找了许久,却仍然什么也没发现。
水鬼?雪狐王族王后殿下的池塘里会有水鬼?养鱼不好么?
“你找什么?”那人问。
“找你。”苏软头也不抬地道。
“你眼睛有毛病?”
“什么?”
“你都快踢着我了。”
踢?此刻她正站在池子边上, 下意识地看看脚前面, 除了池塘、水雾和莲花,还是什么都没有。
但,等等, 这里怎么会有只乌龟的?
拳头大的一只乌龟, 爬在淡蓝色的莲叶上,正瞪了一对小黑眼珠看着她, 苏软想不通在这种地方为什么会有乌龟, 不过如果莲花都能有,那有只乌龟也不算过分吧。
“总算看见我了?”那个声音有点不满地道。
……?!
苏软蹲下来,仔细看那只乌龟,乌龟也很淡定地看着她。
从21世纪动物学的角度讲,这有点扯。但从这个世界毫无逻辑的自然和社会科学角度来看, 倒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她见过说话的狐狸、说话的老虎、说话的鱼、说话的鸟,甚至是说话的番薯……
“……是你在跟我说话?”踌躇了片刻,还是试探着问。
“你以为呢?”乌龟的嘴巴轻轻开合, 声音却异常清晰。
这要是拿到宠物市场去,得卖多少钱啊……
但这个声音,真的好熟悉。
回忆了许久之后……
“……天,天朗?”
没错,那的确是天朗的声音,打死也不会弄错。
“你这没良心的,现在才认出我?”乌龟……天朗,略带点幽怨地道。
“……对不住啊,不过,你这样谁能认得出来?”
“怎么了,这样不好看么?”
“……”在乌龟界算不算好看她不清楚,但从人的角度来说,他这个样子太像乌龟了。
“其实我也不大喜欢,这个池子整天雾气昭昭的,都把我泡恶心了,不过母后不让我走,我一说走她就哭,所以我也没办法。”
天绯说过,天朗的元神受损,现正在王后处复原的,却想不到要用这么有创意的方式。
“都是因为救我,才害你这样的。”想着那天他在落入地府熔岩之前奋力将自己推出来的样子,心中不觉愧疚,“天朗,对不起。”
“……你,能帮我找个网么?”沉默了许久,池子里的那个忽然问。
“干嘛?”
“捞捞这满池的鸡皮疙瘩。”
……靠。
愧疚之情顿时打了八折,嘟了嘟嘴,没好气地问:“你干嘛非得变成这样疗伤?”
“你以为我想变这样?”那位更没好气,“母后让的,我怎么知道?”
看来天绯妈妈不但擅长手工,还爱好行为艺术。
“你知道青蛙王子的故事么?”摸摸那只乌龟的壳,忽然问,反正夜还不算太深,索性陪他聊聊天。
“……是什么?”雪狐王族的三殿下显然没听过太多童话。
“说的是一个很帅的王子被人施了魔法变成青蛙,后来遇见一个公主,亲了他,才又变回王子的故事,你跟他有一拼呢……”
“亲了之后,就能变成人形么?”
“书上是这么说的。”
“那我也要。”
“……什么?”
“我也要,不过,王族里好像还没有公主。”想了想,退而求其次,“那就你吧。”
“可……那只是故事啊。”虽然对方现在是只乌龟,但苏软的脸颊仍然红了。
“我才不管,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可以?”乌龟很执着。
“这种东西怎么能随便试?你是男的,我是女的啊!”
“天绯也是男的,他没变成青蛙都能试,为什么我不能试?”乌龟理直气壮地问。
苏软被冷风呛着,猛咳。
“……算了,我就知道,这世上没有人在意我。”一声长叹里忽然带了些凄惶,还有点心灰意冷的悲伤,“你走吧,我不勉强你。”
虽然觉得这实在不像他的风格,但苏软的同情心仍然开始泛滥了,心里觉得有些难受,又想想反正他现在也不是人样,亲一口应该也没什么的,让他知道不管用,也省得聒噪。
于是四下里看看,见左右无人,便咬了咬牙,拿起那只乌龟,飞快地亲了一口。
……
“你在做什么?”片刻之后,天朗问。
“……不是你要的么?”
“我要你亲我,你亲乌龟做什么?”
?!
面前的那株莲花忽然轻轻摇曳,有清冷流华沿着修长的莲颈蜿蜒而上,无声催开淡蓝色的花瓣,现出莲心中笼着的一颗光芒璀璨的珠子。
苏软认得,那好像就是当日从苏家庄园的池塘中捞出来,又被天骁封在剑中带走的……天朗的元神。
“九转莲花是异界的圣品,除了可以修复元神,做成冰糖藕和莲子汤也特别好吃。”珠子在莲心里很得瑟地滚来滚去,“用不了几天,我就会好得像新的一样了。”
……
“它是谁?”苏软完全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石化了片刻,有些僵硬地举起那只乌龟,问。
“……你连乌龟都不认识?”
“我当然认识!”苏软大怒,“那为什么刚才你说话,它的嘴巴却张啊张的?!”
“它在吃晚饭啊,难道只许你自己喝鸡汤?”
苏软怔怔地看着那只乌龟,乌龟也又羞又怕地看着她,无言对视良久,被强吻了的一方终于含泪挣脱抓着它的手,扑通一声逃回池塘里去了。
猫了个咪的。
“……我告辞,你保重。” 缓缓站起来,步履沉重地转身便走。
“你干嘛去?”天朗问。
“累,睡觉。”
“多待一会吧。”
“……不要。”
“可我还……”
“闭嘴!”苏软豁然转身,怒目而视,“都告诉你了那只是故事!再吵,把你抠出来当弹球!!!!”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
“可我还……没跟你说……云起别院那个池子的事情……”天朗向着她的背影,呐呐地道。
夜色愈发深邃,漫天风雪还不像要止住的样子。静寂之中,有人影从右侧楼台的阴暗处无声闪出,踏了满地清华而来,一袭黑色斗篷将头脸体态都遮住,看不见容貌,却掩不住身姿曼妙,步步生莲。
“已经能说话了么?那真的应该快好了吧?”走到刚才苏软待的地方,俯下身去,雪白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九转莲花淡蓝色的花瓣。
“你?”晶亮的珠子上有流光一闪而逝, “既回来了,何苦还用那劳什子的隐匿之术?”
“未必每个人都愿意看见我,而我也不是谁都想见。”黑衣人轻笑,夜莺般的婉转语声,不经意间便能够拨动人心。“不过,天朗是一定要见的。”
“……”
“跟我说说,云起别院那个池子的事情吧,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