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萍再三劝阻, 周锦却不为所动, 她有她的考量。
“你只要等容肃回来告诉我就行了。”不耐烦他继续说下去,周锦打发道。
司马萍欲哭无泪。
周锦见他杵着不走,又笑道:“你不是说他对我千依百顺么, 那这不过小事一桩,你又何必紧张?”
“……”司马萍听到这话, 更想哭了,这再千依百顺也不是这个依顺法啊, 老相好什么的, 那就是眼中钉肉中刺的存在,容大人就是个小鸡肚肠的人,没一早就杀了他已经算那姓顾的福大命大了好么!
可是见周锦固执己见的样子, 他一肚子的话却说不出了, 只能祈祷着容大人当真鬼迷心窍对她言听计从了!
可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可能啊!
司马萍破天荒的开始希望容肃不要回来不要来后院了。
然而容肃怎么可能不来,当天下午, 办完公事的他挂念妻儿便往家赶了, 想到周锦喜欢吃绿豆糕,还特意令手下绕了一圈路买了回来。
揣着油纸包来到后院,屋内,司马萍正皱巴着一张脸站在边上,而周锦, 一个人坐在桌边下着棋。
听到脚步声,两人都抬起了头,见到是他, 司马萍立马惊慌的喊道:“容大人!”
而周锦看了他一眼,说了声“你回来了”,又研究起了棋局。
司马萍的表情让他疑惑,他直觉是发生了什么事,可周锦又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这就让他看不懂了。
“发生什么了?”容肃问。
司马萍瞥向周锦,一脸为难。
周锦将手中的棋放回棋篓,站起身道:“是你命人将顾允抒抓起来的?”
这话一问,司马萍闭上了眼,容肃则是在顷刻间脸阴下来。
“你怎么知道的!”他反问道。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我只问你是不是。”周锦表情看不出悲喜。
容肃心却往下沉,却没回答,只看向司马萍,“谁告诉她的!”
司马萍见怒火已往自己身上转移,忙撇清道:“是顾允抒的妻子找上门来的。”
“谁让她进来的!没用的东西!”
“是是是!”司马萍有苦难言。
“是我让她进来的,与他无关。”周锦不愿牵扯无辜,忙为他开脱,转而又问,“你为什么要让人抓他,他犯了什么罪?”
“你这是在质问我么?”周锦的语气很平常,可是容肃听着只觉刺耳。一瞬间,平安镇时周锦见到顾允抒时的样子又浮现在自己面前,那时候她虽然拒绝了他,可是等他一走还是掉眼泪的,那就是说她对他是有感情的!甚至,她还为他流下眼泪,认识她这么久,除了那次,他何曾再见她流下眼泪过!现在她已经成了他的妻子有了他的孩子,可还为了那个男人来质问他!容肃越想,越怒不可遏!
“他自然没犯什么罪,可是我就是想让他死!”
“你!”周锦见他这么跋扈,变色。
容肃怒气却更甚了,向司马萍呵斥道:“立即把那姓顾的处死!那些不中用的东西也给我一并上杀了!”这么多天了,居然还让姓顾的小子活着,居然还让消息泄露到这来了!简直找死!“把那敢找上门的女人也处置了!”
“是是是!”司马萍忙不迭的应着。
周锦却慌了,“容肃你……”
容肃根本不想听她再说,将手中的油纸包往桌上一扔,便转身就往外走。
周锦追不及,看到撒了一桌子的绿豆糕,眼皮一瞬,抬起时人已“啊”的一声就要倒下。
司马萍见状,惊呼道:“夫人!”
容肃听到喊声立即顿住回头,见周锦弯腰捂着肚子,吓住,也顾不得刚才的怒火,快步走来就扶起她道:“你怎么了!”
转而又朝边上的人喝道:“还不去叫大夫!”
王大夫很快赶来,一查之下,心咯噔一跳,这脉是越来越弱了,抬起头看向周锦,却见她一双幽黑如深潭的眸子也正看着自己。乍一碰上,王大夫心又是猛地一跳,他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提醒的意味。
边上,容肃已经忍不住了,“她怎么了!”
转瞬间,王大夫已经想好了怎么回答,“回大人,夫人是一时情急动了胎气。”刚才进来时,那司马萍可是提过一些的。
“要不要紧!”容肃紧张了。
“本无大碍,但夫人体弱,以后要多加注意才是。”
容肃暗松了一口气。
王大夫偷偷瞥向周锦,见她眼神已平缓,便知自己并没有说茬了。
王大夫又嘱咐了几句,便退下了。容肃看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周锦,刚才的滔天怒火早已不知丢到哪里去了,剩下的只是担忧与关切。
周锦却知道此事并没有完。
“容肃——”她哀哀道。
容肃在床沿坐下。
周锦又道:“你放了顾允抒吧。”
闻言,容肃脸色又变。
周锦赶紧抓过他的胳膊继续道:“我对他早已无任何念想,如今我的心中只有你。”
蓦地,容肃耳热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来。
“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毕竟,他曾经对我有恩。而且……当初你被关进大牢,也是他为你奔走的……”周锦小心翼翼的说着,密切观察了容肃的神情,待发现他没之前那么抵触时,又接着道,“容肃,如果他就这么死了,我这辈子都会过意不去的,求你了……”
容肃听她说完,却迟迟没有开口。
周锦也不再多说,只是等着他的回应。
而在许久后,容肃才应道:“好,我答应你。”
周锦嫣然一笑,起身搂住了他的脖子。
待周锦休息后,容肃离开了后院,司马萍跟了出去。
“杀了他!”容肃神情又复先前的狠戾。
司马萍闻言,浑身一震,他就知道容大人不会这么善罢甘休,可是夫人她……
容肃似看穿了他的心思,冷冷一笑道:“如果再让她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小心你的狗命!”
司马萍眼睛睁大,立即回道:“奴才遵旨!”
当夜,顾允抒便被凌虐而死。
次日,许燕妮收到了丈夫的尸体。
许燕妮崩溃了,“周锦!你不得好死!容肃!你不得好死!”
小院内,许燕妮痛苦不已,眼中满是仇恨。
对于这一切,容府内宅的周锦一无所知。
不过,有一个人却得到了消息。
御书房内,裴元修听着密报,眼皮一挑,“你说有一名妇人击鼓喊冤状告容肃?”
听着,真像个笑话。
“什么冤情?”裴元修一边批阅着奏章一边问道。
“滥杀无辜。死者是今年春考的学子。”
“哦?”裴元修从中嗅出了一点不同,“姓甚名谁?”
“姓顾名允抒。”
裴元修眼睛一亮,“青云殿上那个?”
“正是。”
裴元修默了半晌,抿唇笑了,随即又吩咐道:“把那妇人带来,朕有话要问她。”
等到问完后,裴元修命人将沉浸在震惊中久久不能平复的许燕妮带了下去,转而又道:“把皇后给朕叫过来。”
等密探退下,裴元修丢下手中的笔,靠向宝座,眸中全是算计。
先是丞相府,如今又是学子,天下读书人,皆已得罪。容肃你对此从来不屑,可你却不知,这些文弱书生到底内藏多大的力量。
只是,这些还不够啊!
除容肃,就靠这些文弱书生,是万万不能够的。
裴元修站起身,走到桌案边,上面是一副未下完的棋局。
大局已渐成,惟有两处不确定。
一处是左营,一处,是长公主裴元德……
裴元修眯起眼,万千思绪风云涌动。
这边,李香年从皇后所住的栖凤宫出来后,面沉如水——这该死的裴元修又来算计他了!
不过,想到容肃吃醋吃成这样,又忍不住好笑。得,就再跑一次吧,反正他也有几日没见那小寡妇了,顺便再告诉她容肃的阳奉阴违好了!
想着,李香年又对裴元修狠狠鄙弃了一番——为了使他们夫妻离心,他堂堂一位天子,还真是费心!
第二日,容肃便又被留在宫中商谈要事,而等司马萍也被戏子缠住不得脱身后,李香年再度潜入了周锦寝内。
听闻顾允抒还是被杀,并且是被虐杀之后,周锦好半天,都没能反应过来。
李香年看着她那样子,竟有些不忍,可最后依然道:“这回你总该看清吧,容肃他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你应该早早离了他才是!”
周锦不语。
李香年知道她固执,游说几句见并无作用后,便也离去了,如今不比原来,他可不敢太久逗留,万一被逮到,可是大事不妙。
等到李香年走后,周锦坐在椅子里,依然怔木着。
她没想到,容肃还是杀了顾允抒。
在答应了她之后,还是杀了顾允抒。
一瞬间,她不寒而栗。
一个顾允抒她尚且保不住,那周舟呢,这个前朝余孽呢!
周锦想着,只觉全身都脱了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