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月!”陈瑞炀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商怀月, 发现她全身都在颤抖, “别慌,豆豆出了什么事?”
怀月的眼眶里满是泪水,哆嗦着语不成调, “幼儿园发生了食物中毒,豆豆现在……昏迷不醒……”
陈瑞炀一手把她揽在怀里, 一手抓过她的手机对着电话问:“我是怀月的同事,请问豆豆现在在哪里?”
电话的那头是个女老师, 声音显然也是慌乱的, “今天晚饭过后半个多小时,我们有一些小朋友陆续出现呕吐腹泻,接着就有孩子发烧, 有5个小朋友特别严重, 抽搐昏迷,现在已经送了医院, 正在抢救, 我们联系了鲁瀚辰小朋友的父亲,他的手机关机……”
“在哪个医院什么科?”陈瑞炀打断了她的话。
“在省儿保急诊室,请家长迅速到医院来。”女老师道,“事情原因还没有查明,请不要通知媒体。”
陈瑞炀关掉电话, 掏出自己的手机给司机打电话,“老张,把车子开到宾馆门口, 我要马上回去。东西不用整理,房间留着。”
怀月从刚刚的惊慌中稍稍平静下来,离开陈瑞炀的怀抱,拨鲁风的电话,提示关机。她又拨邓媛媛的电话,邓媛媛的电话马上就通了。
“媛媛,豆豆出事了,可能是食物中毒,现在在儿保昏迷不醒,找不到鲁风,我还在洪山市,你帮我去看着他。”怀月一边哭一边道,“媛媛你要帮我看着他,告诉他妈妈马上就回来了,要等着我。”
邓媛媛道:“我马上去,我给老大老二打电话,我们都去陪着他,怀月你别哭,豆豆不会有事的。”
怀月又给秦教授打电话,家里没人,她拨通老师的电话,过了好久,才传来秦教授的声音,“怀月?”
“老师,你怎么不在家?”怀月擦了擦眼泪,尽量平静地问。
“我陪你鲁老师在上海参加同学会,今天下午到的,这会儿正一块儿喝茶呢。”秦教授显然心情很好,“怎么想着给我打电话?”
“没什么,就是想你了,”怀月道,“那你和鲁老师好好玩,我不打扰你们同学聚会了。”
“恩,我明天上街去逛逛,给豆豆买点东西,后天下午回来。”
“好。”怀月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赶紧搁了电话。
陈瑞炀拉了她的手往回走,“别紧张,食物中毒,过去了3个小时了,不会是剧毒,昏迷有可能是高烧引起的,我找朋友问问,你别哭。”
怀月继续拨鲁风的电话,通了,电话里传来鲁风又惊又喜的声音,“怀月,怎么想着给我打电话?”
怀月大怒,“你到哪里去了?为什么关机?豆豆出事了!”
鲁风大惊,“豆豆出了什么事?我有个案子出来调查,这会儿刚下飞机。”
怀月哭道:“豆豆食物中毒,现在昏迷不醒,鲁风,怎么办?”
“我还没出机场,我马上回来。”鲁风道,“怀月,别哭,咱们豆豆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你等着我回来!”
说话间陈瑞炀已拽着怀月赶回宾馆,司机老张一脸惊诧地推开车门出来,陈瑞炀道:“豆豆食物中毒,现在医院抢救,我们马上赶回去。”
豆豆有时候被怀月带到杂志社玩,上上下下都很喜欢这个漂亮乖巧的孩子,老张一听也急了,二话没说钻进了车子。怀月站在外面对陈瑞炀道:“陈社长,我自己回去就行了,谢谢你给我安排车,你这里还有一摊子事儿,明天的采访做不了还要……”
陈瑞炀叹了口气道:“我陪你回去,否则我不放心,工作我会安排好的,走吧。”
两人上了车,陈瑞炀给朋友打电话,打听儿保抢救的事,回答说孩子还未醒来正在抢救,怀月听了暗暗垂泪,陈瑞炀劝道:“儿保的技术力量强得很,应该没问题,我卫生厅的朋友刚刚打电话给他们院长了,一定会用最好的医生,你放心。”
怀月道:“一定是晚餐的饭菜出了问题,这个傻豆豆,总是胃口那么好,别人吃一碗他要吃两碗,还吃得干干净净,所以中毒深……”哽咽着再说不下去。
老张道:“怀月,别慌,豆豆平时胃口好身体好,比别人能扛,一定没事。”
邓媛媛电话打了进来,“怀月,我们几个都在医院,豆豆暂时还没消息,你别急,我们就守在急诊室门口,豆豆会没事的。”
怀月捧着手机哭,“怎么这么长时间还没醒,这么长时间了……”
陈瑞炀伸手揽住他的肩,心痛不已。他知道,这个时候,无论什么言语都不能安慰一个母亲的心,他能给的也不过就是一个肩膀一个怀抱,让她感到还有人和她站在一起。
“火知了”酒吧,姬君陶姬君冶和阿戚正在参加云云的生日party,乐队在乐池里卖力地演奏,云云穿了一袭火红的长裙,一曲唱完,掌声四起。姬君冶望着不远处春风满面的女子,摇头叹道:“什么叫尤物,云云这样的才叫尤物啊,连我看了都动心,又漂亮又能干,还痴心。”她瞥了姬君陶一眼,“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噢。”
姬君陶抿了一口茶,微笑道:“你动心,阿戚怎么办?”
姬君冶睨了一眼阿戚,“我老了,连孩子都怀不上了,阿戚你休了我吧。”原来姬君冶咋咋呼呼了一阵,却不料今天早上例假又来了,她不甘心地去问医生为什么例假推迟,医生解释是因为她太想怀孕造成了假孕现象,气得她在家里大骂:“谁说我想怀孕了,我根本就不想怀孕。”骂完之后垂头丧气地对阿戚道:“危险期都怀不上,看来我是老了。”阿戚觉得好笑,又不敢明目张胆嘲笑她,只好道:“多好,从此以后我都不用带套了,省钱啊!”姬君冶听了十分郁闷,一整天都心情不好。
阿戚搂了她在怀里道:“谁说是你老了,当然是我老了,不过现在流行老夫少妻,你可不许甩了我啊。”
姬君冶咯咯笑,在他脸上啄了一口,“也好,今天不醉不归,省得那么多规矩。”
姬君陶望着舞池里乐手左舞右摆,听着旁边妹妹和阿戚的调笑,心里无比羡慕。怀月从来不曾在自己这里肆意地撒娇,总是温柔地笑,轻声慢语,即便在床上,除了第一次,也都是柔顺的甚至是迁就的。像今天早上临走时肯搂着他的腰“威胁”他要好好吃饭也是绝无仅有,可能是看出自己的闷闷不乐了吧。她和他之间总是达不到像小冶和阿戚这般有一种情人间的不拘和任性,他悄悄叹了口气,自己什么时候等得到她的倾心。
“哥,怎么了?又在想怀月?”姬君冶笑道,“才走了一天,今天可是星期一啊,你不会也像豆豆那样吧?”她忍着笑一边掰手指头一边道:“星期一后面是星期二,星期二后面是星期三,星期三后面是星期四,星期四后面是星期五,又可以见到妈妈了!多么革命乐观主义的豆豆啊!”
姬君陶撑不住笑道:“贫!”
姬君冶道:“想她就打个电话嘛,死要面子活受罪。”
姬君陶本来倒是想打个电话过去问问,被妹妹这么一说,反倒不好意思了,淡淡道:“她是跟他们社长出去的,有什么好担心的。”
姬君冶惊讶道:“跟陈瑞炀出去你都不担心?哥你现在好有大将风度啊!”
姬君陶瞥了她一眼,心里不知为何突然不安起来。
黄大伟匆匆赶来,姬君冶见了,向他招手道:“怎么这么晚?不是说带你新交的小女朋友来吗?”
黄大伟叹口气道:“她们幼儿园发生了食物中毒事件,好几个孩子在儿保抢救,老师都一个不拉被叫回园里守着去了。”
阿戚问:“什么幼儿园,竟然发生这种事,家长还不闹翻天啊。”
“南山。”黄大伟压低了声音道,“对外封锁消息呢,这种贵族幼儿园出了这种事,以后谁还会去,要是死了个孩子,更不得了,哪个家长都惹不起。”
姬君陶急道:“快打电话问你女朋友,中班的鲁豆豆,不是,鲁瀚辰有没有事?”
姬君冶也是一惊,盯着黄大伟道:“快问快问,是我们怀月的宝贝儿子。”
黄大伟被这兄妹俩的严肃表情吓了一跳,赶紧跑出去给女朋友打电话,过了一会儿跑进来道:“鲁瀚辰在儿保抢救……”
姬君陶没等他说完就冲了出去。
姬君陶赶到医院时,看到怀月和陈瑞炀都等在急诊室外,邓媛媛和另外两个年轻的女子坐在她身边轻声安慰她,其他四个孩子的家长情况也差不多。一个可能是医院的管理层模样的人正同陈瑞炀说着什么,陈瑞炀听了后又走过去跟怀月说,怀月被邓媛媛抱在怀里,脸色苍白,一边听陈瑞炀说话一边点头。
姬君陶顿住了脚步,姬君冶轻声问:“哥,怎么不过去?”
“等一等。”姬君陶道,他站在走廊的这一头,看着另一头的怀月,她的身边有同事有同学,他突然不知道该不该走过去了。
时间过去了很久,他一直站着,直到急诊室门被打开,医生护士走了出来,微笑着朝大家点点头。
所有的人都冲了进去,姬君冶高兴地对姬君陶道:“看来没事了,我就说豆豆吉人天相,绝对不会有事的。哥。”她看着姬君陶若有所思的脸,不安起来。
姬君陶置若罔闻,站在那里想自己的心事。
一张张病床被推了出来,他看到怀月、陈瑞炀、邓媛媛还有另外两个大概是怀月的朋友围在最前面的一张病床前,一脸欣慰地看着床上的人。
走廊上传来急促的跑步声,姬君陶一看,是鲁风,头发凌乱满身是汗,拎着行李箱,上面是机场的标签,显然是刚下飞机从机场赶来。看到床上的豆豆,扔了行李箱就冲了过去,护士小姐劝了好久,鲁风才终于放开了病床,转身把怀月紧紧搂在了怀里。
走廊上人来人往,每家都是劫后余生的喜悦和凌乱。姬君陶转身从另一扇门走了出去。
姬君冶追上去道:“哥,你真的不过去看看,也不和怀月去打声招呼?”
“豆豆醒了就好了。”姬君陶苦涩道。
“哥。”姬君冶的不安更甚。
“小冶,她终究是把我当成了外人。豆豆出了事,她宁可自己花两个多小时让陈瑞炀陪着从洪山赶回来,也不肯花一分钟时间打个电话给我,她找了她的同学朋友,找了鲁风,却没想到过要找我,她在最需要依靠的时候不能依靠我,我在她身边还有什么意义。”姬君陶黯然道,“我一直在欺骗自己,觉得自己可以成为她的幸福,凭我的力量可以让她和豆豆的人生走得轻松自在,原来不是的,因为我,也许她更觉得沉重。”
姬君冶安慰道:“不是的,怀月只是不想麻烦我们。”
姬君陶叹道:“不想麻烦的人便不是最亲的人,小冶,给我订机票,我要回新加坡。明天就走。”他觉得自己的心如同透过树叶落在地上的月光,支离破碎。
“哥,你总要和怀月好好谈一谈,她一定会留在你身边。”
“留在我身边又怎么样?在她眼里,我始终是一个病人,始终是生活中一颗不知何时会引爆的炸弹,始终不能带给她安稳的生活,我总是骗自己,现在连自欺欺人都撑不下去了。一个抑郁症病人,竟然妄想正常人的生活。”姬君陶拼命压住心底的疼痛,“你帮我跟她说吧,就说我想在国外呆一段时间,归期不定,她听了就会明白的。”
“即便要分手,总也要当面说清楚吧,否则怀月会生气的。”姬君冶存了最后一丝希望。
“不见了,”姬君陶的声音在黑夜里无限凄凉,“我见了她,只怕又舍不得走。”
第二天,豆豆的病情稳定下来,怀月终于能稍稍放下心事,靠在孩子的病床前沉沉睡去。只是这个时候的她并不知道,她梦里的那个人,正在万丈高空之上,离她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