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周末，柯荣成召集了公司其他几个股东商量在美国开设分部的事，七点不到就起床准备去公司。

他醒的时候魏音还在睡觉，知道她常睡到大中午才起来，顾自找了衬衣西裤穿上，尽量不去吵醒她。

柯荣成在洗手间剃胡子时发现耳鬓的头发似乎又花白了不少，不知不觉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这几天公司事务繁多，加上茉绵那孩子不知道闹什么变扭，柯荣成身心俱疲，打拼了三十几年，他觉得自己是时候退休了，原想着等茉绵毕业回国就把公司交给她，可最近听了魏音的一些话也觉得这个想法不合适。

到底是个女儿，等以后嫁给了蒋士铨，这公司岂不是成了蒋氏的公司？若是茉绵的孩子以后继承这间公司，那孩子也是姓蒋的，并不是柯家人。魏音说这分明就是把他三十几年的心血拱手送给别人，可给卓尔也不靠谱，他还那么小，等他能管理公司起码还得二十年，自己的身子日渐疲惫，哪有精力替他守上二十年的江山？

柯荣成想得头疼，又想到有家不肯回的柯茉绵，更疼了。

蒋士婕让他安心难道就能安心了？知道她安然无恙是一码事，可她到底为什么不回家又是另一码事，这才是扰得柯荣成寝食难安的真正原因。昨晚睡前魏音一个劲的打听柯茉绵的下落，被他一句不知道打发了过去，其实他心里真是烦得要死，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他的直觉一向很准。

穿戴整齐，走到客厅，佣人已经准备好了早餐，见到他向他问好。

秦姨取了今天的早报给他，思来思去，忍不住开口：“先生，有大小姐的消息了吗？”

秦姨为柯家操劳了二十多年，柯荣成拿她是当亲人看的，摇头叹气：“有是有了，就是不肯说自己在哪，也不肯回家。”

稍微安心了一些：“小姐的脾气先生也是知道的，等她想回了自然就会回来。”

柯荣成翻开报纸，看了几行，全然看不进去，抬眼看向她：“秦姨，作为一个父亲，我是不是很失败？”

“也许是先生和小姐之间有些结没有解开，等这些结解开了小姐就能理解先生的苦衷。”秦姨不清楚这个结是什么，全凭自己对柯茉绵的了解分析。

“她长大了，我也管不住她了。”柯荣成放下报纸，心不在焉地喝了几口牛奶。

“爸爸，爸爸。”

柯卓尔光着脚从二楼卧室跑了下来，小敏着急地跟在后头，手上提着他的拖鞋。

“小少爷，慢一点，把鞋穿上。”

柯荣成看见柯卓尔，松开了眉头露出笑容，把他抱到膝盖上，揉了揉他乱糟糟的头发：“卓尔，今天是周末，怎么起得这么早？”

“爸爸，你说这周末要带我去游乐园玩的。”柯卓尔兴奋地望着他，满脸期待。

柯荣成不记得有这回事了，今天有股东会议要开，不可能陪他去，陪笑道：“卓尔，爸爸今天要去公司开会，让妈妈陪你去好不好？”

“不好！妈妈还在睡觉，她不准我吵她，”小手指向柯荣成的鼻尖，一脸不高兴，“爸爸，你从来说话不算话！”

这动作实在不敬，秦姨看不过去，拉过柯卓尔：“小少爷，先生今天确实有事，就让小敏陪你去玩好不好？”

柯荣成倒不生气，点头：“卓尔，你跟小敏去游乐园，顺便看看有什么好玩的都买上，怎么样？”

柯卓尔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下来，坐上座位以后很嫌弃地看了小敏一眼，他还是想让爸爸陪他去游乐园！

周末的游乐园人满为患，方清妤和柯茉绵到那里刚过九点，排了好久的队才买上票，票是一票通玩的，柯茉绵进了游乐园大门，对着门口的乐园地图看。

“你想玩什么？”方清妤和她都穿了运动裤，今天还特地把长发扎了起来，整个人看上去神采奕奕。

“都想玩，我们一样样地玩过来好不好？”柯茉绵看了个大概，转身正遇上一群游乐园用来招揽游客的小丑，他们刚和几位游客拍完合影，看见柯茉绵很热情地过去站在她身边摆pose，还以为她也是等着合影的。

柯茉绵不知所措地看向方清妤，她从包里找出手机，笑眯眯地挥手：“阿绵，笑一个。”

身边的两个小丑搂住了柯茉绵的肩，她不自在地缩了下肩膀，又听见方清妤这样说，有些哭笑不得。

“谢谢。”等方清妤拍完照，柯茉绵还是很有礼貌地和那帮小丑道了谢。

方清妤举着手机给她看：“阿绵，你很上镜呢，而且这样的你好可爱。”

照片上的柯茉绵笑得非常无奈，身边全是花里胡哨的小丑，看上去着实喜感。她要去拿手机看个清楚，被方清妤藏到身后。

“你要干嘛？”

“我就看看。”柯茉绵去抢，方清妤躲过。

“不准删哦。”方清妤递给她。

柯茉绵看了几眼，还给她：“好傻。”

“我觉得可爱极了，”走远了几步，对着满脸莫名其妙的柯茉绵按下快门，“这个表情的阿绵真是可爱啊。”

“清妤你好讨厌。”柯茉绵嗔怪道，心里却是有些甜滋滋的。

“先玩什么呢……”方清妤看了周围的几个游乐设施，过山车那里排的人最多，一些小孩子玩的设施人就要少一些。

“那个！”柯茉绵拉起她的手往旋转木马那里走，人虽不算多，但也要排上十几分钟的队。

方清妤看着木马上的孩子欢快地抱着杆子，也跟着笑：“阿绵，你有没有听过旋转木马的传说？只要两个真心相爱的人同时坐在旋转木马上,木马就会载着他们到一个完美的天堂,他们的爱情就会天长地久。”

“你那么大人了，还信这个？”柯茉绵很少会产生小女生的梦幻念头，撑着栏杆笑道。

“你不信吗？”

“唔……我信。”柯茉绵又问，“那我们坐了旋转木马是不是也会天长地久？”

站在柯茉绵前面的男人闻言回头看她，见她说话的对象是个女人，极为尴尬地转回了头，他的女朋友好奇地朝他身后的两人看了几眼，被男人硬拉了回去。

方清妤有些赧：“阿绵，这么说别人都误会了。”

“我真的喜欢你，”柯茉绵无所谓地说，她不在乎别人怎么看。

“我知道，像妈妈一样的喜欢。”

听方清妤这么说，柯茉绵只是笑笑，她对妈妈的喜欢…清妤不会懂。

轮到她们俩的时候，柯茉绵坐在了方清妤前面的位置上，她回头对她笑了笑。机器开动，木马伴着轻快的音乐声开始旋转。方清妤用手机在后面给柯茉绵拍了好几张照片，阿绵并不是很高兴，她靠着杆子凝望着远方，方清妤不知道她在看什么。这样的阿绵让她陌生，或许她和她之间始终有道无法跨越的距离，就像这旋转木马一样，明明近在咫尺的人，却只能永远在她的身边兜圈子，触不到实实在在的她。

音乐停下，游客散去，方清妤牵着柯茉绵的手出来：“阿绵，怎么了？不好玩吗？”

“小时候很期待能坐上旋转木马，等坐过之后，却发现不是自己心里想要的感觉。”柯茉绵跟着方清妤走，她也是困惑的。

“有些事情，做过才知道是什么感觉，才不会后悔啊。”方清妤指向前方，“玩碰碰车吗？”

“好啊。”

一个小贩走过，手上握了一把绳子，各式各样的氢气球随着他的脚步在空中前进后退。

方清妤看阿绵对那些做成卡通人物造型的氢气球偏了偏头，心里冒出个想法，叫住小贩。

“请给我那个哆啦a梦的。”

“五块一个。”小贩把绳子牵给她。

方清妤付过钱，把气球的绳子绕在柯茉绵的手腕上：“喜欢吗？”

来往的小孩都盯着柯茉绵头顶的气球看，柯茉绵羞赧地垂下头：“清妤，你干嘛。”

“阿绵，你小时候没来过游乐园，我就给你补一次。现在开始你是小孩子，想玩什么，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得意地拉了拉绳子，“家长给孩子买了氢气球都会把气球系在孩子的手腕上，这样气球就不会飞走了。”说完拉柯茉绵去碰碰车那里排队，柯茉绵的氢气球为她收获了不少注目礼。

何必在乎别人怎么看？柯茉绵听了方清妤的话，和她牵着手在队伍里慢慢等候。

“小敏，这间游乐园明明是我爸爸开的，为什么我们也要排队呢？”

身后传来小男孩稚嫩的声音，柯茉绵没有偷听的心思，只能说他说得太响。

听完忽然反应过来，这间游乐园是当初柯荣成给她建的，而这男孩说是他爸爸开的，莫非……

柯茉绵转身，那个小男生也正好奇地盯着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