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急忙地赶了过去, 李乔紧紧搂着三叔,没看见后者此刻正呲牙裂嘴, 一脸痛苦。
“李乔,你先放开三叔!”李横在背后喊, 李乔却全当没听见:“李乔!你捏疼三叔了,你先看看三叔有没有伤着!”
李乔闻言立马松了手:“三叔,你有没有受伤?”说着,就动手检查三叔的腰身、手臂、肩膀,他这才发现对方的脸上不仅是脏污,还有许多细小的伤口,像是被石子磨破的。
楼小拾怎么看怎么觉得李乔的动作过分亲昵了, 他望了一眼李横, 李横也正蹙着眉头盯着李乔,青莲则是一直低垂着头。
“我没事,都是些小擦伤罢了...”三叔不着痕迹地拉开了李乔的手,看着一字站开的李横三人, 还有不远处的驴车和车夫:“你们怎么来了?这是...青莲?”
青莲抬起了头, 眼泪汪汪:“先生,看见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楼小拾也想上前几步说些什么,不料鼻子一痒,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三叔板起脸:“你说你们怎地这么不知分寸,大冬天还往这边赶,染了风寒可难好,都快过来, 咱先生了火再说话。”
楼小拾搔搔鼻子,众人踩着碎石跟上了三叔。不远处有一小方空地,空地边上堆着些茅草,都是散乱的断茬,一看就是在废墟里胡乱拾的
。 三叔从草堆底下扒拉出一些稍干的,青莲连忙递给他火石,点了半天,才将带着潮气的茅草点着,几人都围在火堆旁,车夫也寻了一处桩子栓了驴凑了过来。
火光照亮了四周,他们看见茅草堆下露出沾满泥土的书籍一角,再看三叔的手,指甲都劈了还都是细小的伤口,似乎还嫌不够,草堆旁是一个破碗,碗里是犹如稀泥一般的东西,绿不绿黄不黄,看得直叫人心酸。
“三叔,这是什么?”李乔走过去端起了碗,凑到鼻前嗅了几下,却也闻不出味。盛碗里的不是吃的就是喝的,只是李乔想象不到这东西能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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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乔拿着碗闪过了三叔的手,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正巧,您侄子我赶了一天的路还没吃饭呢,这碗糊糊就便宜我吧!”说着,端起碗喝了一口。
“李乔!”这次三叔抢过了碗。
“咳咳咳...”在大家还没明白三叔为何有这么大反应的时候,李乔就弯下了腰,捏着嗓子直咳,脸都皱在了一起。
“怎么了怎么了?”众人吓了一跳,赶忙围过去看是怎么回事。李乔还在咳,三叔也着急围着他团团转。
“水,三爷,您喝点水吧。”还是青莲机灵,抱着水罐子送到了李乔面前。
李乔喝了水,这才止住了咳,看他脸都憋红了,三叔叹了口气,李乔清了清嗓子:“三叔,这是什么?我感觉跟喝了口沙子似的。”声音竟哑得厉害。
“什么沙子啊,你那是吃不惯。”三叔看着手里的碗。
青莲张了张口,但似乎觉得这里没有她插嘴的余地,于是将话咽了回去,还是一旁的车夫搭了话:“这是谷子皮吧,不用说都知道,准是衙门发的赈灾粮...唉,那是给牲口吃的啊...”
李乔还看着三叔,却对一旁的青莲下了命令:“青莲,把饼子拿出来,还有糙米,赶紧做水搁罐子里煮...”
“噢!”青莲早在一旁等着这句话呢,这会得了令,手脚麻利的很,不一会罐子里就煮上了糙米,那几个饼子也搭在上面热着。
三叔又叹了口气:“也不全是谷子皮,只是衙门发的谷子面里混了些罢了。”
众人守着火堆,听着罐子里发出噗噗的声响,饼子热了,李乔递给三叔一张,其他人也拿了罐子上的饼,坐在一边吃了起来。
李乔挨着三叔坐下:“三叔,我们这是来接您回去的。”
三叔将嘴里的饼咽了下去,然后扫了一圈众人,缓慢却坚定地说道:“我不跟你们回去。”
众人始料未及,都停了吃饼的动作,李乔沙哑的嗓子也不由得提高了音量:“三叔?”
“三叔,我们现在过得很好,家里的地种了稻子和玉米,今年收成不错,小拾还养了几只鸡...”李横以为三叔是怕跟着回去会给家里增添负担,所以将这几个月的情况粗略讲了一遍,好让他放心。李乔也在一旁跟着帮腔,说家里还喂了两头猪。
三叔听着他们的话面上挂了微笑,拉过楼小拾,赞赏地冲他点点头,却仍开口打断了李横和李乔的话:“十一年前我来到大秋村,就把这里当成了家,哪有家里刚遭了一点灾,就卷包袱跑人的道理?这不是还有这么多人准备一起重建大秋村么。”
李横不说话了,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劝,李乔却阴了脸,连声音都冷冰冰的:“三叔,你留在这里可是还为了那个男人?”
三叔瞬间白了脸色,望着李乔,嘴巴开开阖阖,却一个字也吐不出,青莲和那车夫只顾围在火堆旁取暖,当自己听不见他们的对话。
火堆里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罐子里的动静也变成了“呼呼”的干响,一时间气氛尴尬至极。李横跟楼小拾递了个眼色,他不是一直很得
三叔的喜欢吗,想让他也开口劝劝,楼小拾冲他偷偷呲了呲牙,暗道这会能让他说些什么,也只有赶紧打岔过去:“青莲啊,你看罐子里的米粥是不是熟了,给大家分分吧。”
青莲忙掀开盖子,用刚刚捡的树枝搅了一下底:“嗯,熟了熟了,可是...盛在哪里啊?”
众人这才想起他们根本没带碗筷,带米也是李乔听江半提醒的,原本谁都没想到会用上。
“咳,先给三叔盛一碗,我们其他人都就着罐子吃吧。”楼小拾拿起刚刚被放在一旁的那个破碗,里面还有半下子“谷面糊糊”,他顿时又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谷面糊糊了。
“你们吃吧,我把这半碗谷面糊糊吃了就够...”三叔冲楼小拾伸手,楼小拾不落忍,迟迟没给递过去。
“倒掉!”李乔没好气地打断了三叔的话。
三叔正要够到那碗,手还僵在了半空,闻言皱起了眉头,面上也带了一丝严肃:“李乔,这是粮食!”
楼小拾似乎都能听见李乔鼻间呼出的重气,下一刻,他将手里的饼子摔在了一旁,站起身,劈手夺过楼小拾拿在手中的碗,在众人以为他要将碗里东西泼出去时,李乔却仰脖将谷面糊糊一口全倒进了嘴里:“三叔,您不是要留在大秋村么,好,做侄子的也留这孝顺您吧!”声音已哑得跟乌鸦叫似的,嗓子里还带着“嗬嗬嗬”的吐气声。
“胡闹!”难得三叔脸上挂起了长辈的威严,李乔也不理他,抱起水罐子灌了口水,看他的表情,似是连喝水都觉得嗓子疼。
“李横,明天你们就走,把李乔也给我拉走。”
李乔也没再顶撞,抖开油布挨着茅草堆就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