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安营扎寨。
楚曦玉的手下虽然带来了皇子专用的寝帐,不过他盘算着晚上找借口与龙傲池促膝长谈,就硬是没有吩咐搭建自己的帐篷。饶是他心猿意马想入非非,也不敢表露太过,扎营后起火吃饭,他还是先与自己的兵卒们一起用餐,免得让下属们担心。
龙傲池此时还没有料到楚曦玉的不良居心,以为他晚上应该自有安排,她无需太热情,也不愿多事招惹他。
龙傲池进了自己的寝帐,梳头洗脸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放松身心,一边吃喝一边听取阿茹汇报,了解归澜这一天在车内的休养情况。
阿茹说道:“大将军,中午那会儿您喊奴婢一起吃野味,奴婢以为有什么要紧的事不敢怠慢,尚未喂归澜吃饭就赶了过来。等着吃饱了,奴婢再回车上看,您猜怎么着?”
龙傲池不解道:“还能怎么着?莫非归澜学大少爷样子,没人喂就不会吃饭了么?”
阿茹眼中浮起同情之色,叹息道:“奴婢临走时放的饭菜,归澜的确是一口也没有吃。奴婢也如大将军这样责问,他却说没有主人吩咐不敢越距,他根本没有意识到那是专门端给他吃的东西。”
龙傲池眉头微蹙,举一反三道:“是不是我让你给他找的那套体面衣服,他也不敢碰?”
“大将军猜的不错,归澜连摆在面前的饭都不敢吃,体面衣服自然不敢碰。奴婢将冷餐饭喂他吃了,他已经感动非常。奴婢继续问他还有什么需要,他红着脸害羞地求奴婢为他找件军奴的衣服或是能遮羞的破布,他想下车小解。奴婢解释说他伤成那样天天敷药换药,穿脱衣服诸多不便,动作稍大也会牵动断骨伤口,大将军希望他留在马车上将养。随后奴婢为他取了夜壶用。”阿茹回忆着当时场面,绘声绘色地讲道,“他将信将疑,虽然是用夜壶解决了问题,不过惴惴不安,眼神里透着绝望。奴婢琢磨过味儿来,问他是不是想下马车透透气,他却摇头,说既然大将军让他留在车上,他怎敢不从?说完他就一直安静地躺着,如同车内的家什物件,再不言语。”
龙傲池听得揪心,郁闷道:“他以为我将他做金丝雀儿关在笼子里么?也罢,阿茹,你一会儿去找件军奴的衣服给他,就说我已经同意,以后每天晚上扎营他可以下车四处走走。不过白天他必须留在车上好好将养。到京城尚需二十几日,希望那时他的伤能差不多好了,身体有些起色。对了,我听医官说,那秘方用过之后,虽然归澜的伤势能比常人更快愈合,但养伤的时候也更容易感觉饥饿,许是因为长伤口身体消耗过大。你平时多备些糕点干粮放在车内,就说我嫌他太瘦,让他饿了就吃,吃胖一些。我怀疑他以前的主人从没让他吃饱过,唉,你不知道昨晚上我摸他身上骨头都咯手。”
阿茹逗趣道:“大将军最后这句很容易引人遐想啊,您昨晚上摸够了?居然丢下奴婢,与那奴隶一起睡,喜新厌旧,让奴婢好伤心啊。”
龙傲池嗔怒道:“你个死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将我惹急了,我就去打那奴隶出气。”
阿茹笑道:“大将军别装了,奴婢早看出来您对归澜与对别的奴仆下人不同,您哪里舍得打他?您明里暗里关照他,现在军中都当他是大将军的新宠,香车藏美,将奴婢都比下去了。”
龙傲池忽然正色问道:“阿茹,你说归澜为什么不相信我会对他好呢?你喂他饭吃,他感激你,我也喂他吃过饭还亲自给他敷药疗伤,他为什么不感激我?”
阿茹困惑道:“奴婢也不清楚,或许归澜更容易接受女人的好意吧?毕竟以前都是明月郡主照顾他。”
龙傲池长长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可惜,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他,我是……”
阿茹瞪大眼睛捂住龙傲池的嘴,劝道:“大将军您怎能动了这种念头,竟打算将秘密告诉一个奴隶?何况他心思都在旧主那里。”
“所以我说是现在不能告诉他。”
“将来最好也不要吧?”阿茹忧虑道,“大将军莫非是真的看上了他?”
龙傲池压低了声音坦白道:“阿茹,今天早上我吻了他,那种感觉很美妙。如果注定我不能拥有普通女人那种生活,我也不想一辈子不要男人。”
阿茹听了这样的话只是怔怔发愣,并没有回答什么。她当然希望看到龙傲池找到心上人,可这世上能配得上龙傲池的男人究竟在哪里?贤王殿下若身体健康不曾婚配年纪与龙傲池相当,两人也许是良缘;楚国大皇子如果肯抛下储君之位入赘昭国龙家,那也不错。可惜这些都与现实都相差甚远,可望而不可及。
各种念头在心里翻滚,千言万语茫无头绪,最后阿茹只得先简单劝道:“大将军请三思。归澜终究只是一个低贱奴隶。但您若一时兴起将他做男宠对待,于双方将来怕是都有不利。”
“我没有将他当男宠。”龙傲池雄心勃勃地说道,“我觉得归澜很聪明,武功又好,以后我耐心教他读书识字掌握兵法,将来他说不定能当一个出色的将军。那时我们两人一起征战沙场保家卫国,相互信任亲密无间,不是很好么?”
阿茹试探道:“大将军,这话您对归澜讲过么?”
龙傲池委屈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他都不信我,我这么说了也没用。”
“的确,奴婢也不太相信。”阿茹说完这句,不等龙傲池责怪,就转身出了寝帐。
龙傲池无可奈何,低头继续吃饭,却心神恍惚食不知味。她是不是应该早些将自己的设想告诉归澜呢?那样会不会让归澜心里能舒服一些?可他根本就不信任她,只会将她说的那种本来就有些天马行空的念头当作笑话吧?
归澜没想到阿茹真能求得大将军开恩,为他找了衣服,许他夜晚能下车放风。
军奴的统一服装只是一件粗布外袍,长度到膝盖上面,后背画了个白圈,圈内印着一个大大的“奴”字。军奴身下穿的裤子和其余衣物都是自备,或是捡兵卒杂役们不要的破旧衣物。没有特别许可,军奴是不准穿鞋袜的。
归澜将外袍裹在身上,虽然没有裤子,他的心里感觉已经比刚才舒服了一些,至少他有衣物蔽体,比□□的牲畜总有几分人样。他忍着伤痛爬下马车,拖着脚镣走到河边。河边有几株能吃的野菜,吸引了归澜的目光。
以前他饿得难受,杂草和凉水都可用来充饥,如果能找到可以吃的野菜更是当成美味。虽然阿茹说以后会在车上放些吃食,龙傲池准许他饿了就吃。不过龙傲池那等喜怒无常的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变了主意,他不能确定将来每一天都能有饭吃。他打算不如趁着可以自由活动的机会,攒些食物藏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归澜刚刚走到河边,就有一众兵卒牵了两匹马也向着河边走了过来,看样子是要饮马刷洗。
领头的兵卒眼尖望到河边有人,看归澜穿着是一个军奴还戴着脚镣,就不客气地呼喝命令道:“那边的军奴别闲着,快过来帮忙刷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