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独自躺在床上, 绮罗将之前的事细细想了一番,对于石妍初, 也是她太过纵容才让她至此。若是在初次发现石妍初说她坏话的时候就教训了她,如今也不会出现这种局面。
长叹一声, 绮罗又有些睡不着,外头禄儿听到她的叹气声,出声道:“小姐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绮罗开口道。
不一时,禄儿抱了枕头过来,笑道:“我跟小姐的缘分也没几年了。”
绮罗笑道:“又不是离了这就见不到了,总在一家里。春芽当初不也是常见着的。”说完,向里躺一下给禄儿留出位置。
禄儿在床边躺下, 问道:“今日我看着石表小姐的脸色不好, 她也没小姐一起出来,你们是吵架了?”
绮罗闭上眼睛不答话,随后说道:“禄儿,石妍初在背后说我坏话也就算了, 竟然还跟何羡之勾结算计楼翼然。”
禄儿扑哧一声笑出来, 随后道:“比说坏话石表小姐能比的过我?小姐要我去说什么?我保证学堂外边所有人家的丫鬟小厮都能知道。”
绮罗睁开眼睛道:“不行,背后莫要说人是非。”
“那小姐的意思是?”禄儿疑惑道。
绮罗一笑,说道:“我要当着她的面说,看她能怎么办。”说完,又叹气道:“何羡之实在讨厌,每次他一提起伊人姐姐我就心酸,连还嘴都不忍心还嘴, 也不知那些话他怎就忍心说出口。”
禄儿打了个哈欠,含含糊糊的说道:“那是他像信菩萨一样信楼少爷是凶手,小姐虽说不信,但心里还总摇摆,哪里说得过他。”
绮罗闻言扭头看禄儿,见禄儿已经是困极了,便也不再说话。将禄儿的话反复思量一番,不禁轻笑出声。难怪她说不过何羡之,自己都不坚定,哪里能去说服别人。
“多谢了。”绮罗轻声对禄儿说道,也翻身睡去。
经过一夜,绮罗在上学的路上越发觉得杨致之与石妍初的事拖下去,与她也没有丝毫好处。石妍初针对她还不是大事,但若是苏老夫人一时兴起,将她定给杨致之这事就不妙了。况且石妍初忽然变本加厉的对付她,应当是因为近来杨老太爷对她不是十分的厌恶……将所有事情一一想过一遍,绮罗觉得还是早早将杨致之与石妍初拴在一起的好,就由着他们彼此去折腾,免得他们又祸害到她。
马车停下了,绮罗听到外边杨致之的声音,掀开帘子,便见着杨致之骑马过来,身后的马车里坐着的便是石妍初。
“表哥。”绮罗扬声叫道。
马上的杨致之因这一声表哥恍惚了一下,看向对面车窗,疑心是绫罗,随后醒悟过来是绮罗,心中虽有疑惑,但也开口应道:“是绮罗啊。”
“是我。”绮罗笑道,一双眸子明亮,脸颊上的梨涡也随着笑若隐若现。
杨致之一怔,就见绮罗放下了车帘,随后下了车,又回头向他一笑,之后与苏睿轩一同进了院子。
车厢里的石妍初心被扎了一般,也掀了帘子,恰看到绮罗对杨致之的一笑。
“表哥,苏姐姐怎么这样奇怪?她从不叫你表哥的。”石妍初提醒道。
杨致之一笑,说道:“莫瞎想,许是她醒悟过来,知道自己错了。”说完,又去看绮罗的背影。
石妍初扶在帘子上的手不禁收紧,随后放下帘子,又坐在车厢里想事情。
“姐姐,你今日叫杨致之表哥做什么?”苏睿轩问道。
绮罗笑道:“不做什么,只是告诉你石姐姐我要找她麻烦罢了。”
苏睿轩似懂非懂的摇摇头,随后见着春华馆里的几个小伙伴,便向他们跑去。
绮罗将东西放下,又向冬逸馆走去。到了冬逸馆门前,听着里面有声音,心想楼翼然终于又回来了。
进了那院子,果然看到楼翼然正在打拳。
瞥了眼楼翼然那张脸,见上面的淤青尚未散去,绮罗开口道:“也不养好伤再出来。”
“哼,我才不让何羡之高兴。”楼翼然叫道,随后站直了兴奋道:“绮罗,咱们不用怕何羡之那小子了,再过几日老十就回来了。”
绮罗一怔,在脑子里回想一下那眉眼精致的男孩,却发现自己早忘了他的五官,只记得那个抬头望着燕巢的背影。
“楼燕然怎地突然回来了?”绮罗开口道。
楼翼然理所当然地说道:“这是他家,不回来一直留在京城做什么。”说完,又自言自语道:“老十心眼最多,十个何羡之也对不了一个老十。”
绮罗看了眼楼翼然,说道:“你当初还成天要教训楼燕然的,怎么如今又变了?”
楼翼然笑道:“我是他哥哥教训他一下又能怎样?这不是一致对外嘛?”
绮罗笑道:“看你那张黑脸,捂两天就白,晒两天就黑,变脸变的比天还快,就是不见你的肥肉瘦下去。”
楼翼然嘿嘿一笑,又凑过来道:“我娘亲他们都说我长开了,瘦下去许多,如今身上的都是结实的肌肉,不信你摸摸。”
绮罗瞅了他一眼,是没有双下巴了,但也算不上瘦,
“石妍初那家伙爷爷才不放过她,我跟我娘说叫她给石妍初寻个恶婆婆,看她以后还两面三刀不。”楼翼然又咬牙切齿道。
“不用管她,我来对付她。你现在还是好好想办法努力打得过何羡之吧,说来也是你笨,石妍初说了一句我被何羡之绑住了,你就信了?”绮罗蹙眉道。
“先前不是看着你与她很好的嘛,她说了我当然会信。”楼翼然说道。
绮罗一怔,心想也有自己的错在里面,总想着退一步海阔天空,却忘了那等小人都是得寸进尺的,随后道:“以后别信她了,往后这种小人,我再也不会忍让他们了。”
楼翼然应了一声。
“何羡之说楼姐姐要见公婆又是怎么回事?哪家?楼姐姐可愿意?”绮罗问道。
楼翼然一愣,随后道:“是爷爷的旧友,复姓独孤,听娘亲说那人不错,跟姐姐也是志趣相投的。”
“志趣相投?”
“嘿嘿,我没用错词吧?”楼翼然得意道。
绮罗看了他一眼,正是志趣相投,往后才会鹣鲽情深,楼八娘也才会在那人被斩首后自裁。
“楼翼然,楼姐姐心中愿意?”绮罗问道。
楼翼然一怔,答道:“我看她像是不乐意,只是姐姐不敢跟爹娘说出来。”
绮罗垂眸,独孤家的人过来看一眼楼八娘不过是个形式,这事基本算是定下来了,若是能成,难道还叫楼八娘再重复上一世的结局。
“楼翼然,你回去帮我问问楼姐姐,就问她,我先前给她讲的故事,她可有了选择。”绮罗说道。
楼翼然疑惑道:“你跟姐姐说了什么?”
“你别管,只管去问就好。”绮罗说道。
楼翼然哼哼一声,随后说道:“就你们秘密多,一个都不叫我知道。”
“没事别哼哼唧唧,显得没有担当,你见过哪个男子汉大丈夫没事哼哼唧唧的?”绮罗说道。
楼翼然悻悻的扭过头。
过一会,苏睿轩过来了,绮罗让楼翼然教苏睿轩,自己先回了夏花馆。
待回到夏花馆,绮罗见石妍初尚未回来,猜测她是在杨致之那里,便拿了纸笔写字。
过了一炷香功夫,石妍初才从杨致之那里回来,绮罗偷眼看了眼她的脸色,猜测她应当是与杨致之又闹上了,如今又在等杨致之来哄。只是倘若石妍初怀疑了杨致之,不敢赌杨致之会来哄她,又会如何……
“苏姐姐,你这是……”石妍初看了一眼绮罗拿着的纸狐疑道,那上面的字迹明明白白是杨致之的,她自己也曾临摹过杨致之的字,自然不会认错。
绮罗也不将那纸收起来,又在石妍初面前慢慢看了一遍,口中说道:“石妹妹,我一直都想做一个正直光明正大的好人,只是如今看来我是做不成了。”从她重新活过来那一天起,她就不该妄想自己能成为一个十全的好人。姑且相信人之初,性本善,但对那些恶人,只能用春芽教的那一招“佛挡杀佛”了。
“苏姐姐,你这是什么话,你本来就是一个好人。”石妍初忙说道,又探头想看清那纸上写的是什么,见是一首情诗,整个人如遭雷击,呆呆坐住。
绮罗一笑,说道:“你当然想我是一个好人,以德报怨,好叫你欺负利用个够。”
“苏姐姐,这诗……”石妍初伸手要将那诗拿走。
绮罗避开她的手,低声道:“我能教你讨好杨致之,自然能自己将他拉回来。”
“苏姐姐……”石妍初语带哭腔道。
绮罗收手将那纸揉成团握住,随后扬声道:“石妹妹,是你要我叫他表哥,不喜我叫他的名字,如今我叫了,你怎又不依了?”
“表妹,绮罗。”杨致之叫道,疑惑的看向绮罗、石妍初。
绮罗站起来嗔道:“你们是一家子,我是外面的。何苦你们分分和和和的闹个不休,还将我拉进来?”
“绮罗?”杨致之蹙眉道。
绮罗横了他一眼,随后侧着脸语带酸气地冷笑道:“你们表哥表妹的叫着,自是亲热。你问问她,究竟我叫你什么她才满意?”说完,指向低声饮泣的石妍初。
杨致之望着绮罗,见她虽是满脸气愤,但一双眸子不时含羞带涩闪烁不安的瞟向自己,心中一动,又因早两年便知了人事,疑心绮罗也是人大了开始知晓男女之事,虽说她以往说话便尖酸刻薄,只是如今这话虽酸,却与以往不同,因此望向石妍初,说道:“表妹,绮罗自幼便叫我的名字,你又叫她改什么?既然改了,你又为何不满?”说完,又去看绮罗,见她与自己站在一处,反常的有些局促,越发坚定心中所想,一时心中既惊又喜,心想定要叫绮罗后悔以前那样对待他。
石妍初望着想入非非的杨致之,辩解道:“我没有,是苏姐姐她……”
“你快走吧,就当是我错了,快走。”绮罗顿脚不满道。
杨致之难得地见着绮罗做小女儿状,又猜她定是心中羞涩才至如此,说道:“表妹,莫闹了,随绮罗怎样叫吧。”说完,见绮罗背过身去,更猜她是害羞太过了,轻笑一声,便转身离去。
石妍初恨恨的看了绮罗一眼,随后又软下来,哀声求道:“苏姐姐,我知道你不喜欢表哥,你别闹了。”
绮罗斜睨了她一眼,漫不经心道:“先前不喜,现在我喜欢了。”
“苏姐姐……”石妍初低声叫道,见绮罗不理她,又去追杨致之解释。
忽闻门边传来两声击掌之声,绮罗抬头,就见着何羡之斜倚在门边勾着嘴角看她。
看着何羡之的神色,绮罗猜测他应当是将先前的事都看在眼中了,与他对视一眼,又将手中的纸团撕碎浸泡在茶碗之中。
“厉害。”何羡之赞道。
“不及某人。”绮罗答道。
何羡之撇嘴道:“既然你想跟杨致之在一起,那我也助你一臂之力吧。”
“多谢了,只是你若能与石妹妹在一起,那咱们也算是亲戚了。”绮罗低头道,伸手将浮在茶碗上的纸屑压下去。
何羡之不屑道:“我会看上那种女人?”说完,又向后面自己座位走去。
绮罗用眼角看着他走过去,心想若是何羡之多事,将她与杨致之凑在一处,那她先前所做的一切就白费了。
外面钟声响起,石妍初磨磨蹭蹭的走进来,又小心翼翼的在绮罗身边坐下。
绮罗托着脸看了她一眼,又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回头果然见楼翼然急匆匆的跑进来。
课间,石妍初见着绮罗出了夏花馆忙跟着出去.
出了夏花馆,又跟着绮罗去了花坛边,石妍初想起当初便是在这里绮罗教她如何与杨致之相处,一股屈辱之感涌上心头。将心头的委屈压下,石妍初又堆着笑,对绮罗开口道:“苏姐姐,你究竟是怎地了?那日真是误会,怕是我话没说清楚,楼翼然心中又急着找你,才叫何羡之抓到空子的。”
绮罗坐在花坛边的石头上,说道:“不管你说什么,楼翼然都是因为你才受的伤。既然是这样,你受点教训也是应该的。”
石妍初忙道:“苏姐姐,我去跟楼翼然赔不是。”
“赔个不是就想了结?”绮罗不屑道。
石妍初在绮罗身边坐下,低声问:“苏姐姐你要如何?”
“我又能如何?你是比旁人都能吃苦的,如今你的诗也能见人了,自然不必再要我帮忙,只是我给你的诗可是人家千锤百炼之后写的,你的诗不过是昙花一现,姐姐我可等着看你下一首诗,若被人家说江郎才尽,那可就不妙了。”绮罗笑道。
石妍初一僵,讪笑了两声,又道:“苏姐姐,你莫要如此,想当初你对我照顾良多,怎如今就那样忍心……”
“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
“那姐姐你究竟想要如何?”石妍初垂眸问道。
绮罗看了眼石妍初,说道:“一,你叫杨致之与何羡之打一场,没见到何羡之脸上的伤,这事没完。二,叫你姑奶奶早日将你与杨致之的事定下来,否则,你姑奶奶只能白养你一场了。”
“苏姐姐,我怎么能叫表哥跟何羡之打架?再说,先不说我不好跟姑奶奶开口,就说姑奶奶应了,老太爷也未必会一下子答应。”石妍初急道。
绮罗嗤笑一声,说道:“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只要你肯拉下脸来求石外祖母,石外祖母聪慧过人,自然就会帮你做到。”
“若叫姑奶奶知道诗的事……”
“石外祖母这样聪明,又与你日日相处,她又不是杨致之,怎会一点怀疑都没有?”绮罗笑道。
石妍初拿了帕子掩嘴,堵住嘴中的呜咽,哽咽道:“苏姐姐,你放过我吧,这以后我与姑奶奶日日相见,叫她看着我上赶着催着她定下与表哥的亲事,这以后我可怎么在她面前抬头做人?”
绮罗撇过眼睛,终是硬下心肠道:“这是你的事,若你不能做成,那就不要怪我了。”
“苏姐姐,若是你和表哥的事传出去,对你也不好。”石妍初冷声道。
绮罗一笑,眯着眼望着天上的燕子,说道:“如果我与你一同被人抓到与杨致之不轨,你说谁是妻,谁是妾?”
石妍初头皮一麻,睁大双眼看着绮罗,喃喃道:“苏姐姐,你不会那样对我的。”
“石妹妹放心,你就算是妾,也是贵妾,我轻易卖不了你的。”绮罗说道,见着石妍初红着眼神望着她,又撇过头去,告诫自己不能心软。
“苏姐姐,我答应你。”石妍初站起来说道。
“不要用什么缓兵之计,若是石外祖母生日之前,我没听到风声,你以后就等着叫我夫人吧。”绮罗说道,看着面前石妍初的影子慢慢走远,才又舒了一口气。
绮罗站起身来,就见何觅之红着脸直直地向她走来,心中疑惑了一下,随后又释然,心想他定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问了他奶娘。
“苏绮罗,你回去告诉绫罗多多休息,别急着跟先生学习。”何觅之说道,说完又要走。
“你怎不跟慕轩说?”绮罗问道。
“他不懂。”何觅之匆忙说完,又转身快步跑走。
绮罗叫了他一声,却不见何觅之回头,忍不住叹了口气,这样一个呆子,要怎么去教训他。